二十四,相亲

珍宝岛事件后,中苏关系恶化,战备形势紧张起来。

年底,公社响应上级号召,组成战备团,汪队长又推荐草根参加了战备团。

全公社战备团的成员只有一百二十余人,是全公社出身好、思想好,高小文化以上,十七岁至二十五岁的青年人参加。战备团由公社武装部长王佑程兼任团长,负责组织一年一个月的军事训练及一次实弹射击,战备团的队员们人手配备一支中正式步枪,按野战军步兵连的军事训练大纲训练,主要是练刺杀、投弹、射击、土工作业等训练内容。

能参加这个战备团,是村里许多年青人十分羡慕的事,不光是配发有真枪实弹,神气得很,一个月的训练,一日三餐白米饭管够,一个礼拜还能打个牙祭吃顿肥肉,更是不论年龄大小,训练期间都是按全劳力十二分制记工分。

战备团的训练场地就在公社旁边粮库的晒谷坪上,白天的晒谷坪,百多号人在阳光下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刺刀寒光闪闪,喊杀声不绝于耳。晚上就睡在粮库的大仓库里,黎明听着哨声起床,进行五公里越野。

草根虽然在团里年龄最小,但他文化基础好,团里让草根当宣传委员,训练之余,负责出黑板报,写标语口号。

训练结束后要进行考核验收,考核的其他项目,又如刺杀、投弹、越野、土工作业等等,对这些天天做农活的农村孩子来说,有的是气力,一个个顺利通过,剩下的就看实弹射击了,王部长有话在先,哪个射击成绩不合格,就要扣哪个人的工分。草根一听说打不好要扣工分,就有些紧张,报名参加战备团的时候,汪队长就叮嘱,队里符合条件的孩子,人人都要参加战备团,为了他这个名额,他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一定要争气,要是考核成绩不好,被刷下来,他就有得闲话让人家讲了。所以实弹射击一开始,草根一摸上枪,心里就发慌。

第一次是百米五发卧姿射击,第一声口令:“卧姿装子弹!”

五颗金灿灿的子弹压进了弹仓,草根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紧接着是一声尖厉的哨声,这是开始射击的口令,草根握枪的手在发抖。

呯!呯呯!

身边的人开始射击了,枪声尖厉刺耳,草根慌忙也放了一枪,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草根的中队队长叫阳吉清,阳吉清是部队老复员军人,曽在三十八军服役,参加过抗美援朝,在出国的第一次战役中,就俘虏一个美国大鼻子士兵,后在攻打汉城中又活捉南朝鲜一个上尉连长,先后荣立过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复员后就在银盆大队当民兵营长。阳队长一看草根情况不对,毕竟还像个孩子,来到了草根身边,安慰道:“不要紧张,先放松,深呼吸几口气,把枪操稳了,瞄准后轻扣板机。”

草根直到两百米射击的最后几发,心情才放松一些,中了靶,两榜成绩公布,草根得了倒数第二名。

草根心里难受得想哭,当晚连饭都吃不下,阳队长坐到草根身边,笑了笑,说:“不就是打个靶嘛,难受成这个样子,你是这团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第一次打实弹,能这样子就不错了。”

草根带着哭脸说:“你不知道,汪队长他——”

阳队长打断他的话:“你是怕回去没脸见他,这里会扣你工分吧,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王部长说了,你虽然这次靶打得不好,但你宣传工作做的不错,这次就不公布你的打靶成绩了,算你整体合格,让你队里给你记满分。”

草根这才破涕为笑。

“真还是个孩子!”阳队长拍拍草根的肩膀说。

这一年的雨水太多,已是深秋了,还成天是乌云密布,秋雨潇潇,晚稻抽穗杨花灌浆,就靠着太阳晒,既然没有太阳,这稻子就不出穗,稻子不及时出抽穗,到了天气转凉了,就抽不出穗了,汪队长就安排人在稻田里开沟排水催熟,一时大伙又忙碌开来。

幸好好不容易来了几天阴晴天气,眼看稻子杨花灌浆了,汪队长轻松了几天,可就在收割时节,恰又是风雨天气,连日的风雨下来,成熟了的稻子如不及时收,就会脱落生芽,就是收了,这风雨天气,谷子来不及晒,放在仓库里也会霉坏,汪队长又急得团团转。

草根也跟着着急,成天跟着汪队长在稻田里转,盼着老天开恩,寻思什么法子收这稻子。

小妹云香急火火地来找草根,说小姨子来了,妈叫你快回去呢,草根知道来的小姨子是母亲娘家堂妹元英,说:“小姨子来了就来了呗,你急着找我做什么!”云香还小,哪里懂事,便说,小姨子带了个姐姐来,说是要给哥你做老婆呢。”

草根一听,不觉好笑,小姨子才多大,比自己才大一岁,自己还没有男朋友呢,还要来给我找老婆!心想带来的人是不是文秀良?这一想,不禁就动了心,这两年来,他就再也没去舅舅家,再没有见过秀良,不是不想见她,是没有脸面见她,他要是上了高中,要是能考上大学,他才有资格见她呀,他现在是一个农民,家里又这么穷,就是文秀良自己愿意来跟他吃苦,她妈也不会愿意的,文秀良这么好的妹子,人又这么善良,她应该嫁一个远比自己好得多倍的男人。这次要是小姨子带了她来相亲,难道是她和她一家人都愿意了吗?

草根心里闪过一丝甜蜜,慌忙跟着妹往家赶,到家一看,站在小姨子身边的却不是文秀良,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妹子,看这妹子长得倒比小姨子和文秀良还耐看,一张俊秀的粉红圆脸,两个油黑发亮的发辫搭在鼓鼓的前胸上,一件浅蓝底印白花的薄羊毛衫和一件绿色军裤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丰满而又窈窕的身材。

妹子看了看草根,羞涩地低下了头,但草根一见不是文秀良,心里顿时凉了半载。

小姨子见草根一脸的尴尬,忙把草根拉到一旁,悄悄问:“怎么样,这妹子长得好吧?她叫阳云梅,我告诉你,她在我们村里,那是数一数二。”

草根哪有心思在这妹子身上,见小姨子这么一说,便不好答言,要说不同意,他也开不了这口,这么好看的妹子,哪有他看不上的份!要说同意,他心里已装了文秀良,尽管他还不知道文秀良将来是不是他的人。

小姨子年轻性急,说:“你不答言,那就是同意了,我跟你妈说去!”忙又风风火火去厨房找草根妈,草根妈正在厨房烧火做饭。草根妈习惯了,家里无论来什么客人,都要先办饭,一定要留下客人在家吃饭,家里没有米,哪怕去借,没有肉就杀鸡,没有鸡就煎蛋,没有蛋就去借,好在家里的干鱼吃不完,总会有一碗香煎干鱼。

草根娘见小姨子来问,说:“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吃过了饭,阳云梅就说要走,草根娘打发了妹子几个鸡蛋,一包鱼干,说:“这妹子长得这么好,要是能做我家媳妇,我家都烧了高香了呀,只可惜呀,妹子姓阳,草根也姓阳,阳姓家族不能通婚呀!”把小姨子和阳云梅打发走了。

草根眼看着阳云梅有些依依不舍地走了,留下她亭亭玉立的身影,心里五味杂情。草根爹一直就没有开口,饭后就坐在饭桌前抽烟,脸色很难看,眼睁睁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人走了,对草根娘说:“这么好的妹子,她能看上草根就不错了,你干嘛就看不上呢!我这一根苗本来就不姓阳,就算是姓阳,也没有硬性规定同性不能结婚。”

草根娘冲草根爹呸了一声:“你晓得什么!你就晓得吃!她要不长得好这么好看,我还会答应,这么好看的妹子,在我这个穷家里,她能待得住!你看她那腰,水蛇似的,哪像个干农活的人,草根一个农村人,他媷得住!肯定是这小姨子三唆两哄,哄人家来的,他小姨子自己才多大,她晓得什么!”

草根虽是没有同这阳云梅谈成,但阳云梅的美貌已深深刻在他脑海里了,他还不知道文秀良怎么样了,他要是知道文秀良已被她妈所逼另嫁了他人,他是绝对不会眼睁睁拒绝这么漂亮妹子的。

这一年的晚稻最终还是在绵绵秋雨中收割的,老天爷不开恩,汪队长只好下令收割,宁愿收回家中发霉,也总比烂在田里发芽好。于是,队里的仓库,各家各户的堂屋,只要淋不到雨,能滩上谷子的地方,都成了风干谷子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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