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就要结束了。
新兵训练考核,队列、刺杀、投弹、射击,土工作业等基础科目,一项一项过关,阳继生因为有参加民训练团的基础,各项考核排名全连第十七名,期间还写了三篇广播稿在全团广播室广播。
新兵训练一结束,就要分兵了,从农村来的新兵们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能分到技术兵种,汽车营是每个农村兵的第一个心愿。
阳继生所在排的胡排长,就是来自汽车营的。
班长同新兵们一样都是同睡大房通铺,只有排长有单独的小房间,胡排长平时同新兵交往就不多,每天组织集合训练会操开饭,都是以连为单位组织,再以班为单位展开,排长参与的不多,最多的就是在全排集合时,排长进行训练小结或排总结。胡排长平时话不多,不抽烟不喝酒,对大家都一视同仁,不分亲疏,大家都为了进汽车营,想巴结他,都不知从何下手。现在要分兵了,阳继生听说了,胡排长为全连争取到了五个分配去汽车营的指标。
大家心里都悬悬的,不知道这幸运会降到谁的头上。
陈文初突然兴奋地告诉他:“胡排长找我谈话了!”
阳继生一惊,他明白,要分到汽车营的兵,胡排长都要找这个兵谈话,要了解这个兵的情况和今后的目标打算,想不想去汽车营,虽然他的谈话不一定就能定下来,但也是十拿九稳了。
阳继生既在替陈文初高兴,却也对自已没能被胡排长找自己谈话而深感失望。
阳继生紧紧抱往了陈文初:“祝贺你,陈文初!你如愿了,有了这门技术,你妈晓得了,不知有多高兴呀!”
陈文初却担心道 :“还不一定呢,我听说,汽车营只要五个兵,他已找了七八个兵谈话了,所以说,谈过话的兵,不一定就有把握。”
“那也不比没有谈话的强呀!他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陈文道:“他说,是姚班长和指导员给他推荐的,他们向排长说了我家里的情况,还说我年龄也大了,在部队干得再好,提干都会超龄,如果不学门技术,只好退伍回农村。排长只同我说了汽车营和汽车兵的情况,说汽车兵会很苦,我能不能吃这个苦……”
阳继生点了点头:“陈文初,既然班排长指导员都对你这么上心,还有什么说的,你肯定能去!”
陈文初却道:“我以为他们会看重你,你表现这么好——”
阳继生没有说话,内心是深深地失落。
晚上,是新兵班的最后一次班务会,主要是布置连队新兵结束前的联欢晚会,连队分配每个班出两个节目,除此之外,要求大家踊跃报名参加表演。
阳继生本来想表演一个诗诵颂的,现在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大家议定,班里的两个固定节目是全班合唱一首歌,来自城镇的新兵李义洲独唱东北家乡的民歌《乌苏里船歌》。
姚班长瞪了阳继生一眼:“阳继生,你不是说要来个诗诵颂吗?”
阳继生直摇头:“我哪里会写诗,写的诗都是打油诗,哪能拿得出手!”
班务会一结束,姚班长便对悄悄阳继生耳语:“胡排长找你,快去吧!”
阳继生一惊,一时愣住了。
“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阳继生的心呯呯直跳,来到胡排长房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来!来坐下!”
胡排长自己移开椅子坐到了床沿上,把椅子让给了阳继生。
从胡排长房子里出来,阳继生疑心自己在做梦。
他明白,如果不是在做梦,他这个汽车兵,就当定了!
阳继生找到了姚班长,强抑制往自己的兴奋,问:“那连队的晚会,还能补报吗,我想报个表演,就是诗诵颂。”
姚班长冲着阳继生的胸口就是一拳打来:“就你这样子,还能成什么大事!”
阳继生嘿嘿笑:“班长,我心里明白着呢。”
姚班长冷笑:“你明白什么,我想带你走呢,你会跟我走吗!”
阳继生突然意识到,他跟班长的时间不多了,心里一阵心酸,上前抱往了班长,止不住的眼泪,嘀在了班长的肩上。
阳继生正在做着当汽车兵的梦呢,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部队接兵干部来了,阳继生连队的接兵干部,竟是他的入伍接兵干部洪连长!
洪连长是来接师警卫连的兵。
阳继生事后才知道,洪连长是要履行他的诺言,点名要阳继生去师警卫连,胡排长却不让,胡排长虽然只是个排长,但因为是技术兵种,兵龄和资格比洪连长还老,俩人为争这个兵,就发生了争执,最后连长指导员俩一起做胡排长的工作。魏连长道:“这阳继生能写写画画,去汽车营可惜了,去警卫连,还能发挥他的特长。”好劝歹劝,胡排长才松了口。
得到消息的阳继生,一时就如掉入冰窟窿。
陈阳初眼睁睁地看到陈文初等五个被分配到汽车营的兵被汽车营的车拉走了。
阳继生心情难受极了,晚上连饭都吃不下。
洪连长亲自到宿舍找阳继生谈话。
坐在洪连长面前的阳继生,脸色如丧考妣。
“怎么着,不想跟我走,要跟胡排长走?”
洪连长看着阳继生的脸色,哼了一声。
“洪连长,我,我——”
洪连长面露温怒:“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这几个月的学习训练白学白练了?”
阳继生不敢吭声。
洪连长叹息了一声:“是嘛!当汽车兵多神气呀!驾驶室一坐,方向盘一扶、油门一採、十轮卡一开,谁不羡慕!有了这门技术,这一辈子就都有了铁饭碗。可是,你就不去想想还有比这更高更远的人生理想目标?你就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让你放弃这门技术,让你跟我走?”
阳继生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洪连长也不说话了,站起身来,拍了拍阳继生的肩:“你好好想我说的话!”
洪连长头也不回走了。
晚上是连队会餐,每个连分来了一头大肥猪,炊事班叫来几个兵帮厨,杀了猪,管它猪肉猪头猪脚五脏,一块儿下锅炖白菜粉条,只是把那肠子冲洗干净了,灌入新鲜的猪血,另煎了一碗灌血肠。
桌子上摆满了菜,一大脸盆的猪肉炖白菜粉条堆得像座山,餐厅的四角堆满了一箱箱啤酒和白酒,白酒是58度的老白干。开饭前,指导员发了话,酒尽管喝,但不能喝醉,饭后还要搞文艺联欢晚会。
晚会就在餐厅,吃完了饭,晚会便开始,都是清一色的男兵,喝了些酒,人人一脸兴奋的表情,连队有一套锣鼓,一只手风琴,几个兵便开始敲打弹唱起来。
阳继生的五班在姚班长指挥下,合唱《游击队之歌》,歌声虽是低沉却深情有力: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冈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
五班唱完了,引来一阵掌声喝彩声,接着是阳继生表演的诗诵颂。
阳继生怯生生地走上台,看了姚班长一眼,姚班长给了他鼓励的目光。
阳继生鼓起了勇气:“各位首长,战友们,我的诗诵颂题目是:我的班长。
班长
您是山,为我们阻挡着冷酷的寒风
您是水,给我们带来妈妈般的温情
您是树,我们伴着您倔壮成长
您是枪,我们有了您,便不畏任何困苦艰难
班长
九十多个日日夜夜
我们的每一个训练的动作,都有您的呕心沥血
我们每一日生活的起居,都被您时时牵肠挂肚
我们每一次头痛脑热,都感受到您的心疼的母爱
我们每一次的喜怒哀乐,都有您伴随的同心同热
……
班长
我们就要分开了
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你是我们永远的班长
一辈子的班长,
一辈子父爱般的班长
一辈子慈母般的班长
我们不会忘记您给我们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动作
每一个声音
每一次叫我的名字
不管是批评
还是表扬
……
阳继生明白自己的诗写得不好,念得却很投入和动情,念完了,台下却是一片寂静,阳继生看到的,是一片显出泪花的双眼。
指导员站起身来,第一个鼓起掌来,众人才是一阵轰烈的掌声。
洪连长在新兵团共挑选了三十二个新兵,连队被分配到师警卫连的只有阳继生等三人。被选到警卫连的三十二人中,还有阳继生的老乡洪国平和王仕衡。
军车驶入师部大院。
师部庄严的大门上,是闪亮的五星八一军徽,大门前是四个威武正立荷枪实弹的卫兵,院内是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和同样是一排排整齐的白墙红瓦的营房,院内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杂物。
阳继生被分配到警卫连连部当通讯员。
连队只有一名文书和通讯员,通讯员跟随连长,文书跟随指导员。
连长韩良,河北滄州人,六一年入伍,个头不高,一米六左右,别看他个子矮,原是师二团步兵连的副连长,期间在全师刺杀、射击、投弹三项全能尖子比武中,一举夺了三项全能第一名,被师参谋长推荐任警卫连长。
指导员黄吉义,江苏常州人,五九年入伍,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这黄指导员却是个一米九二的大高个,原是军蓝球队的中锋,后因年龄偏大退出蓝球队,安排到师宣传科当干事,两年前警卫连老指导员提拔到师工兵营任副教导员,正赶上部队要求机关干部下基层任职,黄吉义便到警卫连任指导员。
师部机关连队会操,连长,指导员并肩站在警卫连队伍前面,连长的头只够着指导员的肩,就像是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连长最讨厌会操了,平时,也很少看他同指导员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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