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演很快接近尾声,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曾是警卫连手下败将的师侦察连,竟使诈直捣蓝军师指挥部,一举“歼灭”指挥部全体人马并“生俘”师长政委等总指挥部官兵五十余人。
演习开始以来,侦察连一直在蓝军师指挥部周围潜伏活动,在摸清指挥部情况后,与周边乡村的群众打成了一片,熟悉当地村民的语言及生活习惯,看时机成熟,便挑选三十多名侦察员,穿上了村民的衣服,化妆成当地村民,还说服了村里几位女民兵一起,组成拥军慰问队。慰问队挑着买来的猪羊鸡鸭,敲锣打鼓,举着“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人”的大红横幅,前来蓝军师指挥部慰问。蓝军师指挥部得知,深受感动,忙热情地将慰问队请进指挥部,烧水煮荼。茶还没有烧开,慰问队的人便一个个掏出家伙来,先下了大门警卫班的枪,然后直奔总指挥部首脑机关,“活捉”了师长政委参谋长等指挥员。不到一刻的功夫,宣布占领了师指挥部。
报道组哪能放过这个重大的题材,阳继生火速直奔侦察连。
从军指挥部赶到侦察连时,正好是晚饭的饭点,阳继生被请到连长房间,进门一看,我的天!房间里侦察连长指导员等近二十人围在一起,正在喝酒呢,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的菜,更让阳继生想不到的是,师参谋长也在坐。
阳继生正在迟疑,参谋长却冲着阳继生招手:“是小阳吧,来来来!正好,你的事先不管,吃了再说!”
连长亲自在自己身边腾出了个坐位,阳继生在连长身边坐了下来。
阳继生看了看周围的人,除了参谋长,连长指导员等几名连排干部外,其余全是一伙穿两个兜的老兵。
“来,认识一下!”
连长先介绍阳继生:“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不晓得吧,警卫连的阳继生,哈!现在仗着是军部报道员,人模狗样的又来这里采访我们,那当初,正是他使的诈,让我们败在警卫连的手下!”
一伙子的老兵先是一愣,而后是哈哈大笑。
连长又向阳继生介绍:“这些老兵,都是很快就要退伍的兵了,这次他们立了大功,参谋长说了,他要亲自同他们喝杯庆功酒。”
阳继生一听,有些尴尬,便端起了酒,一脸歉意地:“首长和各位战友,那一次是我犯了错,实在对不起!我先自罚一碗!”
酒是啤酒,用饭碗装的,有大半碗,阳继生一口喝了。
一个老兵便忙向阳继生的碗里筛了一碗酒。
参谋长却笑道:“要说呢,这次侦察连使的这个诈,追根溯源,也还有这个小阳的一份功劳,要不是他使的诈,我让侦察连写了一份深刻的检讨,让他们总结失败的教训,他们也不一定会在这次演习中开了窍,想出了这个绝招。当然,真正打起仗来,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也不相信侦察连不会使诈,只时这并非真刀实枪干,面对的是自己的人,他们的这个脑袋就会成猪脑袋。”
“参谋长说得太对了!说来说去,就是对自己人下不了手!”
指导员也开腔了。
阳继生端起碗,要先敬参谋长的酒,却被参谋长制止了:“小阳,你先别冲动,你还有任务,这样吧,你这一碗酒,就敬一下这些老兵吧,我和连部干部都一起敬了,你喝了这碗,不要再喝了。”
参谋长率先端起碗站了起来,众人都一齐站了进来,老兵们一声吼!“干!”一起喝完了碗里的酒。
参谋长对阳继生说:“小阳,你是来这里搞宣传报道的,这个侦察连,是我的老连队,我在这里,从一个侦察兵,一直干到连长,一待就是十年,大家都羡慕侦察连,说侦察兵牛。其实我可以说,没有哪个连队有侦察兵吃的苦多!光是训练,别的连的兵要过十道坎,侦察兵要过五十道坎!我给你个建议,你要宣传侦察连的事迹,别的人包括连队干部,都用不着写,但这几个老兵,你一定要多写写,多宣传,他们的事迹,他们对连队,对部队作的贡献,多着呢,你要好好挖挖!要说呢,我是想把他们一个个都留下来,一个个都提干,可是,他们年龄都过线了,提干指标也有限制,我留不住他们!现在他们要走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他们!我这心里,总觉得欠了他们什么!”
参谋长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向大家摆手。
众老兵都激动起来,一齐站了起来,端起了碗。
一老兵道:“参谋长,别说了,今天,有你亲自来同我们喝酒,我们都很荣幸,我们就知足了,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给我们呢,别的不说,就凭部队首长这么关心我们,就凭连队领导教给我们的一身本领,我们就是回到家乡,到哪里都吃香!”
指导员对阳继生说:“小阳,你要是把他们的事迹都登报了,他们回去就更吃香了!”
“对对对!我们一起敬首长的酒,敬阳报道员的酒!”众人齐声道。
阳继生只好端起了碗,连队干部也都站了起来,同参谋长一起喝了。
饭后,阳继生连夜采访了这些老兵,次日,一篇新闻稿《侦察兵出奇招 “ 敌师总”一锅端》和一篇通讯稿《侦察兵要过五十道坎——A师侦察连“奇袭”敌师总部的幕后故事》一气呵成,通讯稿重点写了即将退伍的老兵的事迹,把参谋长说的话都表达进去了。
两篇稿子在军报和军区报纸上发表。
演习结束后,阳继生在返回途中有幸见到了新兵连的谢指导员,得知自己的领导已升为副教导员,兴奋不已。
谢指导员见了,当即给了阳继生一拳:“你小子,现在有出息了!”
阳继生道:“哪里,就算有了成绩,也是您带得好。”
谢指导员也高兴:“我看好你,你将来前途无量。”
阳继生问魏连长的情况,得知魏连长已调到军部作训处了,心里也十分高兴。
阳继生打探姚班长的消息,却毫无结果。
之后,阳继生再也没有见过姚班长。
演习一结束,阳继生的报道组工作也就解散了,阳继生得个三等功,回到了警卫连。
阳继生在报纸上有了名,便引起了师部领导对他的关注。
师政委向政治部主任说了阳继生的情况,是否考虑将小阳留下来,作为干部苗子。政治部主任心神领会,忙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将他留在我们政治部宣传处当干事,只是,师机关用的干部职务都是连级以上,他这一转干就到师部,职务偏低。”
政委道:“这样吧,这小阳能写点东西,主要还是靠自学上进的,毕竟文化底子不厚,你去找他谈个话,我建议,先转干,转了干,再送他去念两年书,打牢打牢基础。”
不久,师政治部张副主任亲自到连队找阳继生谈话。
阳继生的干部任命不久就下来了,破格提拔为师政治部宣传科副连职干事,并推荐到江城大学中文系学习。
阳继生转干,是警卫连连队上上下下都早已预料到的事,但一提拔就是师机关的副连职干事,却是大家没有想到的,大家都明白,要不是师政委的特别关照,阳继生哪能有如此待遇,这种待遇,也是警卫连的集体荣耀,一时全连都在为阳继生高兴。
阳继生要去上学了,连长指导员要组织全连的官兵搞一个欢送晚会,阳继生一听,腿都麻了,这样的晚会,说到底就是欢送酒会,到时一喝酒,这一百多人,他就成了众矢之的,还不把自己醉成肉泥。慌忙拒绝,说:“你饶了我吧,实在要弄,就搞个小规模,就几个人吧?”连长哼了哼,说:“那你说说看,小规模,请谁,不请谁,你来定呀!”阳继生更为难。连长说:“要不,小规模也行,连队干部先请,然后各班排弄?”阳继生一听,这样更不得了,说:“要不,就请连队干部和几个要退伍的老同志吧。”
阳继生好说歹说,连长才免强同意。
阳继生得知,同他共过事的文书陈昌告,就要面临退伍了。
陈昌告是广东的农村兵,家里穷,兄妹七个,他是老大,一家人省吃俭用,积攒下学费供他读完高中,因为文化高,在连队当文书,工作努力,人也诚实,连队领导先后两次推荐提干申请,都是泥牛入海没有消息。现在,同他共事的三任通讯员,前两任都转任班长后提拔为干部了,他却要打背包回家。
阳继生深为陈昌告惋惜,问:“你为什么就不想去转任班长,到首长身边当警卫员?你工作表现这么好,有首长替你说话,总比连队领导推荐强。”
陈昌告苦笑:“连长指导员也不是没有这想替我想过,只是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不适合在首长身边当警卫员的,这些首长大多是北方人,他们有些喜欢北方兵的,或者像南方这些机灵鬼的,我呢,除了文化程度高一点,其他方面,军事和警卫专业素质,我都不占优势,也没有像其他警卫员那样机灵,乖巧,不说别的,就冲我这一口广东普通话,首长就不会喜欢听,即使就让我当了警卫员,也不一定有首长替我说话,也不一定能提拔,你看,首长身边这么多的警卫员,能提干的又有几个,可是,像你一样,你没有在首长身边工作,不一样能破格提拔!”
阳继生道:“你不是还可以留一年吗?要不,再申请留一年吧,这一年一定有机会。”
陈昌告摇了摇头:“算了,再留一年,年龄大了,就更没有优势了,连长已安排我探过一次家,我在家里已找了一个对象,说好了这次退伍回家后就结婚,我,还有我父母,也十分满意了。”
陈昌告说完,便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阳继生,阳继生一看,吃惊不已,照片上的女子,是一张十分纯真漂亮的脸。阳继生高兴得打了陈昌告一拳:“这么好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怪不得你小子这么想得通,我要有个这么好看的女子,让我不当这干部,马上回家都情愿!你害得我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
陈昌告从阳继生手中抢过照片,嘿嘿憨笑。
阳继生乘坐连队的一辆三轮摩托车离开连队,直奔火车站,陈昌告随车送行,俩人在车站站台相泣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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