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重受打击

阳继生回到学校,得到了消息,全国要恢复高考了,阳继生这一批被推荐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成了最后一批的幸运儿。

学校的教学风气也开始变了,空洞的政治课少了,增加了专业课程,校领导作报告,教授的授课,多了专业而少了政治。阳继生的中文系也把古典文献学、古代文学、现代文学,以其世界文学等列为了教学重点。

梅湘云一见到回校的阳继生,便缠着他问这问那,问是不是在家谈对象了,阳继生说:“谈了。”梅湘云脸色就变了,阳继生又说:“没谈成。”梅湘云气得狠狠地上前擂了他几拳。

阳继生失去了文秀良,才开始接受了梅湘云向他抛出的绣球,梅湘云也铁定了心,要跟着阳继生了。

这一学期,阳继生同梅湘云出入成双成对,梅湘云的热情,像是一团温暖的火,溶化了阳继生心中的冷冰,又像是一股爱的暖流,填补了阳继生失了水的枯河。

这年暑假,阳继生为满足梅湘云的心愿,一同游洞庭湖,看岳阳楼。

船游洞庭,脚踏君山,足登岳阳楼,见湖面风起,波浪滔滔,阳继生情不自禁高声诵颂起来:“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

梅湘云一听,也豪情大发,也接着对着湖面大喊:“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梅湘云喊完了一段,同阳继生相视而笑,俩人又接着同声大喊:“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到了小乔墓前,俩人便是一番伤感。梅湘云道:“想起一首诗,铜雀楼台空锁梦,金冠夫婿最知兵,知兵慧助人中杰,侍婿情同月里仙。”阳继生点了点头,道:“我也想起了一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其实,三国演义中的二乔,是作者对曹操的偏见,冤枉曹操了,诸葛亮想联合东吴抗曹,明知江东二乔一个是孙策之孀,一个是周瑜妻,故假借这铜雀台锁二乔之事陷曹操而激周瑜。”

梅湘云冷笑道:“这世上有多少事,都因女子而起,你们这些男人,大事不成,便借女子谋事,让多少无辜女子沉冤千年!”

阳继生叹息道:“中国的一部千年史,哪里都少不了女子的成就,有多少女子虽然蒙冤,却推动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挽回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到了寒假,阳继生才知道,游太行山时临时配对的薛忠和甘秀兰,还真成了一对恋人。

梅湘云便要领着阳继生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商量着一起买云沙的火车票。

临近春节,火车票一票难求,火车站人满为患。

阳继生等一起回云沙的同学们便商量着一起排队购票,谁先排到窗口,就一起买了去云沙的票。

一伙回云沙的同学便来到车站,看购票的人排成了一条条长龙,从购票室排到了广场上,大伙便分散排队。

身材丰满窈窕的秦丽英,在人群里穿进穿出,引来不少男子的目光,队列里的两个男子腾出一个空位来,向秦丽英招手,秦丽英哪知高低,说了声谢谢,便挤了进去。

队列里越来越挤,两个男子把秦丽英夹在中间,喘不过气来。

不一会,秦丽英感觉身后不对劲,伸手往后一摸,摸出一手浆糊样的东西,一看后面男子一付丑陋的表情,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气得肺都要炸了,一巴掌打在那男子的脸上,骂道:“臭流氓不要脸!”

这一声骂,便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这男子挨了打,哪肯罢休,便冲着秦丽英,一口一声“谁流氓了你说谁流氓了”地叫,几个男子都凑过来,把秦丽英围在中间。

阳继生、薛忠、吴尤全、梅湘云闻声,急忙赶了过来。

薛忠问秦丽英:“耍流氓的是谁?”

秦丽英指了一个男子:“就是他!”

薛忠一拳打在男子的头上,几个男子便上前来打薛忠,阳继生上前要阻拦,哪里拦得住,张国生、韩国平也赶过来,同薛忠、吴尤全与几个男子对打起来。两个男子突然拿出了三角挫刀行凶,薛忠手上挨了一刀。

阳继生穿着军装,本不想动手打人,一看对方还动起了刀,明白这就是一伙流氓,哪里忍得住,忙扑向一名挥刀的流氓,要上前夺刀,这流氓挥刀乱刺,阳继生躲闪了几下,乘其不备,一拳将其击倒,不料另一个流氓见状,飞刀便向阳继生刺来,阳继生躲闪不及,背上被刺了一刀,便转身一个飞腿踢入流氓的小腹,这流氓倒在地上,挫刀甩出了老远,杀猪般地叫喊:“解放军打人了!解放军打人了!”

这一叫不要紧,周围的群众原先看一群人打成一块,分不清谁是好人坏人,一看解放军在打人,知道解放军打的一定是坏人,便纷纷围上来,同阳继生一道制服流氓。

朱媛芳早已拉着王亚芳到车站派出所报了案,公安人员赶来时,这一团伙流氓已全部被阳继生等同学以及围过来的群众一一制服,无一漏网。

薛忠的手刺得不深,没伤着骨头,阳继生也幸好穿了厚厚的棉衣,只是扎伤了皮,作了简单消毒包扎,大家才放下心来。

阳继生的冬军服被扎破了,梅湘云干脆给他做了套中山装,又掏出一块欧米咖的表,换下阳继生戴的芙蓉表,阳继生哪里晓得这是块昂贵的名表,不想换,说:“有块表戴就行了,换什么表!”梅湘云哼了哼:“你那块什么破表,白天要走它偏停,晚上要停它偏走,纯碎是个摆设,快换上!”

阳继生身穿一套笔挺的深蓝色毛料中山装,戴上一块薪新的表,更显精神,信心倍增。

从云阳下了火车,火车晚点,到梅家时已是深夜了。

梅湘云的妈叫关小燕,一看就像是一位很有修养的知识分子,看女儿带了一位年青小伙子回家,很有分寸地同阳继生打了声招呼,也不详问什么,就安排歇息。阳继生一看这房子,是一栋独家小院,有上下两层楼,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及各种设施配套一应俱全,便想,这在大城市里的部队,只有师长政委才配住的房子,这该死的梅湘云,家里的情况什么都不说,难道她这家是高干?她家要是高干,她这妈看得起他这个农民的后代吗?阳继生心里就直打鼓,独自躺在宽敞的席梦思床上,半宿没有合眼。

次日一早起来,就见关小燕早就备好了早餐,同阳继生俩人吃早餐,阳继生要叫梅湘云,关小燕说:“那懒丫头不睡到太阳晒床哪起得来,不要理她,正好我同你说说话。”

吃完了早餐,关小燕就问起了阳继生的情况,个人情况,家庭情况,在部队的情况,同梅湘云是怎么认识的,以后有什么打算等等,阳继生一一如实回答。

关小燕问完了,才叹息道:“这死丫头,看来她什么都没同你说呀!我现在如实同你说了吧,这丫头在认识你之前,就同这市里的吴厅长的孩子定了亲,人家还等着她这一毕业,就办婚事呀。”

阳继生虽然是有预感,这梅湘云的妈可能会看不上他这农村伢子,但却没有料到这梅湘云早就有了对象,心里一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关小燕道:“你也莫怪她多心,当初她的这门亲事,这丫头是不情愿的,女孩子嘛,从小就逆反任信,父母定下的事,她偏对着干,其他的我都任着她的性子来,这终身大事,哪能由着她!你看你,你这年龄,还比她小两岁,她这不就是拿你来气我的嘛!”

阳继生一听,心里就像是刀子在扎,回想着梅湘云在他身边的一幕一幕,强忍着心痛,摇着头,结结巴巴道:“她,她,她不会的,不会是拿我来气您的。”

关小燕点了点头,一脸伤心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照顾她,你也是真心喜欢她,我也相信,她对你的感情也是真心的。唉!只是小阳呀!我同老梅,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老俩口,都指望女儿能留在我们身边,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们以前给她定的亲,她不认,我也没得法子,任由着她了,但我们是必须要留她在身边的呀!你是一名军人,你的部队在北方,相隔千山万水,她要同你走了,我们老俩口将来靠谁呀!”

关小燕说完,满含泪水地看着阳继生。

阳继生低着头,他不敢看关小燕那期盼的双眼。

关小燕道:“小阳,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把她当成你的姐姐吧,你要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认你作我老俩口的干儿子,你以后也可以经常到我家来往。只是这一次,我真的不好留你了——”

阳继生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点了点头:“阿姨,您别说了,我明白,我现在就走。”

阳继生拖着行李箱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满院的法国梧桐树叶随风飘落,回头看了看梅湘云房间的窗户,窗门紧闭,阳继生真想大声哭出声来,但他忍住了。

到了火车站,好不容易买好了一张到阳城的车票,在候车室刚坐下来,就见一个声音在喊“阳继生!阳继生!”

阳继生一看,梅湘云发了疯似地向他跑了过来。

梅湘云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紧紧抱住了阳继生,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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