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地的参战部队，分散居住在边境村民家中。
边境地区的村民大多是小数民族，家庭比较困难，住的房子的围墙是用小木条捆扎起来再糊上泥土，虽然是独家独户，但却是人畜同住，上下两层楼，地面一楼关的是猪牛鸡鸭等牲口，二楼住的是人，楼上铺的木板不紧密，中间有缝隙，走起来吱吱噶噶响，连队每个班分配一户住房，吃住在猪牛的上面楼上，一进屋子，楼下牲口粪便气味直冲上来，臭气难闻，白天苍蝇到处飞，这冬天的晚上，竟还有蚊子。
连队官兵们一开始哪能适应，但当着房主人的面，又不便发牢骚，好在住了几天，也就习惯了。
阳继生不免想起梅湘云及那些娇情的女生来，要是让她们住在这里，将有何感慨？这一想，又后悔自己忙得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她写，现在想写，也没有了心情。
营部的魏疯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占驻了一所小学校，学校正好放寒假，学校的设施虽然也很简陋，但比起这农舍，简直是五星级了。
村庄里全部是军人，一旁的简易公路被坦克、汽车碾压成厚厚的一层粉，汽车一过，尘土飞扬，道路两旁的庄稼地被染上一层厚厚的尘土，附近简易机场被空军占领，对空导弹高高挺立，村里的民兵荷枪实弹地把守着各道口和桥梁。
官兵们住宿的条件虽然太差，但战时的伙食费提高了，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高了三成，吃得很好，各班打来的饭菜，都要留给这家里人吃，家里人顿顿都有肉吃，孩子们吃得满嘴是油，亲热地一口一声叔叔，在官兵面前到处撤欢，姑娘媳妇们都抢着要给官兵洗衣服，干农活的村民经常把地里收的甘蔗削好皮，地瓜、玉米、花生，年糕、粽粑蒸熟了送来，北方兵没吃过甘蔗，差点连同渣子一同吞下去。
部队趁还没有打仗的空隙，抓紧不分昼夜地进行临战训练，主要是进行适应地形以及步炮、班排合练，魏疯子每天组织连以上干部看地形，进行沙盘作业，图上推演。
部队誓师大会开过后，上级作战命令下达了。
A师是以龙口关为主攻方向，歼灭东平、高溪守敌。
魏疯子营的任务是：一时小之内完成歼灭龙口关守敌，占领有利地形，保障后续部队从关口开进。这是首要的最重要的开头炮，对此，魏疯子作出部署：以一连为主攻，二连在左侧助攻，三连为预备队，在规定的时间内，撕开并控制这个敌重点防守的关口。
魏疯子带领三个连连长指导员，穿上当地村民衣服，潜伏到龙口关附近侦察地形，依据地形推了沙盘，反复进行了攻击演练。
一切都准备就绪，大家摩拳擦掌，只等开战命令。
2月12日晚上8时，命令下达，部队向作战区域开进。
凌晨，营部人马利用夜暗到达距离龙口关7公里左右的一个村庄待命。
17日4时20分，全营秘密开进了攻击出发阵地，作好冲击准备。
凌晨5时30分，各连报告：“进攻准备完毕！”
上级命令：“注意观察信号，做好冲击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阳继生的呯呯的心跳声随着秒表在走动。
周围的一切，安静得出奇，大家的呼吸声都憋住了。
突然，砰！砰！砰！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随着信号弹的升起，周围万炮齐鸣，“轰隆隆”！“轰隆隆”！大地在震动，一颗颗炮弹咻咻咻，呜呜呜地从阳继生头上掠过，在敌方阵地上爆炸，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阳继生什么都听不见了，心却都要跳出来了。
炮击持续30分钟后，炮火停止，三发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部队发起冲锋了。
龙口关的左前方有一个制高点，可控制关口的通道，这是阳继生连队必须首要夺取的敌重点防守的高地，周连长以龙得云的一排为主攻，三四排左右侧攻，一声令下，勇猛地向山头冲击。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击。
连队人员上了山，进行搜索，山头上修筑的坚固的防御工事已大部分被炮火摧毁，没有发现一个敌人，连敌人的尸体都找不到。
这是周连长周密部署精心组织指挥的第一仗，队伍冲击时，他反复交代，要注意一边冲锋，一边竖直耳朵，睁大眼睛，察觉敌方动静，听到枪响，迅速隐藏，减少伤亡。
没想到冲了个寂寞。
是这样一个单想不到的结局，周连长向魏疯子报告战况，魏疯子嘱咐：“不要大意，继续占领附近山头，全面控制关口。”
周连长令七班守山头，炮排在此构筑炮击阵地，其余人员向附近的无名高地搜索前进。
第一次冲击就这么顺利，周连长就大意了，在向这个无名高地攻击时，他作出了令他终生悔恨的错误：下达的命令不是攻击前进，而是搜索前进。
搜索前进的队伍不分主攻助攻，分散着往山上行进。
刚到半山腰，山上密集的枪声响了，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官兵们慌忙倒伏在地，瞬间，就有十多名战士中弹倒地。
四周全是枪声，子弹嗖嗖地在耳旁飞过，官兵们一直被压得动弹不得。
周连长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兵一个个中弹倒下，犹如在他身上割下一块块肉来，脸色都白了，一面迅速传令卫生员抢救伤员，一面迅速命令通信兵：“快组织炮火，向山头炮击！”
下达完命令，周连长便下令连队退到山脚，以免被自己的炮火误伤。
连队刚退下来，炮火就盖了过来，山头上火光一片，炮声仿佛就在身边炸响，爆炸掀起的泥土，落在了阳继生等人的身上。
炮火一停，早已作好部署的周连长指挥人马向山上冲击。
冲击到一半，尖刀排一排又被一阵密集的子弹阻击下来，又有两名战士牺牲，六人受伤。
龙得云两眼都红了，对周连长说：“看清了，山头两侧两百米处各有一个山洞口，火力点是重机枪声音。”
周连长令：“机枪手全部上，火力压制敌火力点！”
几名轻重机枪手向敌火力点密集射击，战士们呼啸着住上冲。
在我机枪火力的密集封锁下，敌火力点的枪声不但没有停止，还向冲击的战士们飞出了无数枚手雷。
冲击队伍又有几人中弹，大家又退了回来。
周连长吼：“八二无！八二无！给我上！”
八二无是八二无后座力炮，82毫米口径，是直射炮，炮管是空心筒，装上炮弹发射时，炮弹往管前飞，尾火朝管后喷，主要是打敌火力点，是部队开进后新配发到连的火器，每两名射手只能随身携带四枚炮弹，一同配发的，还有喷火器。
两名肩扛八二无的战士占领有利位置，各自对准两个火力点就是轰轰两炮。
龙得云吼了一声，带领人员往上冲。
冲到半道，突突突！敌火力点的枪声又响了起来，又有两名战士中弹。
龙得云肺都要气炸了：“妈的真见了鬼了！”
魏疯子的电话来了：“你行不行，不行就给我滚回来，我让二连上！”
周连长看了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离上级规定的时间不多了。
阳继生急了，上前看了两个火力点的射界，尽管只有不到百米的空隙，却是山陡路滑，敌方占驻制高点，人员一时难以接近，两旁全是乱石灌木，无法从左右两侧上山。
既然连八二无都轰不死，那就一定是两个比较深的山洞，八二无从山下向山上射击，有很大的钭角，射不进洞里，里面不止只有几个射手，至少有一个班的人，打死的射手，还会有人替补。
阳继生道：“先继续用八二无轰，然后用火攻！”
两门八二无又各自向目标轰了一炮，炮声未落，两名早就待命的喷火兵便一个冲刺上去，在距离火力点十米左右向洞口喷火，一条条火龙吞没了洞口，龙得云一声吼，战士们冲了上去。
龙得云等愤怒到了极点的战士，到了火力点前，对着洞内就是一阵扫射，还不解恨，又扔了一阵手榴弹，眼看洞里没有一丝动静，几名战士就要往洞内钻，被赶上来的周连长喝住。
周连长往一个洞内看了看，里面黑洞洞的，烟雾弥漫。
周连长对着洞内喊：“落松空叶（缴枪不杀）！宋堵宽洪堵兵（解放军优待俘虏）”
龙得云嗓子都撕哑了，向洞内吼：“再不出来，老子向里面喷火了！”
洞内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举着双手出来，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满脸熏得墨黑，只露出白的一双眼和牙齿，身上衣服又脏又破，穿的却不是军队的制服。
“妈的个巴子，老子活剐了你！”龙得云端起刺刀就要冲上去，被阳继生拉住了，周连长喝令两个兵把俘虏绑了，送去后方。
龙得云带了两个兵进洞搜索，洞内有十多米深，洞内有七具男尸，一具女尸。
另一个火力点，没有一个活口，洞内的九具男尸，有一半是被烧死的。
阳继生现在才知道，这十多名让我军付出重大伤亡代价的敌人，还不是正规军，而是当地的民兵。
这一仗，连队牺牲了7名战士，其中两名班长，重伤四人，轻伤二十九人，毙伤敌十六人，俘敌两人。
周连长痛心疾首地向魏疯子报告战果，等着上司的训斥，不料这次魏疯子却没有骂他，而是安慰道：“记住这次教训，安抚好战士，打好下一仗！”
阳继生心事重重，看来，我军面对的敌人，比他想象的要顽固狡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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