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巴不得阳继生早些完了公事,忙把阳继生请去一家饭馆,岳萍要走,薛忠哪里肯依,硬拉着来了。不一会,甘秀兰就来了,看见阳继生,惊喜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也不管薛忠等人就在身边,情不自禁,上前就抱了一抱阳继生。
众人就坐,甘秀兰硬要坐在阳继生旁边,薛忠也只好在阳继生另一边坐了,把阳继生夹在了中间。
薛忠要的是小包房,阳继生感觉这馆子有些不一样,舒适干净,桌面铺的是干净整洁的白纱巾,一色的玻璃杯擦得通亮透明,服务员年轻漂亮,说话温柔体贴,老板娘进来一轮一轮地敬茶,老板进来就敬烟,对人点头哈腰。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家私人饭馆。
阳继生还是第一次进私人饭馆,就想,这以后要这样下去,国营饭馆那些冷漠盛气的服务员,恐怕都要下岗了。
甘秀兰一上桌,小嘴就巴拉巴拉缠着阳继生问个不停,没有别人插嘴的机会,阳继生怕冷落了王若云,却看王若云正同岳萍有说有笑。
薛忠拿的是两瓶叫李渡的江西高粱酒,大家都高兴,几轮下来,一瓶就干完了。
甘秀兰得知梅湘云已另嫁她人,不免一声叹息,对阳继生道:“其实,你不知道,喜欢你的人,除了她,还有朱媛芳,王亚芳,唉,没想到你们给闹了个翻云覆雨。”
薛忠冷笑了一声:“除了她们,还有你吧?”
甘秀兰被酒精添了豪气,哼了一声:“是我又怎么样,阳继生你说,我比她们差吗?啊差吗?我跟你讲,要不是梅湘云那死妮子下手早,我们还有得一拼呢!”
阳继生看了看薛忠,笑道:“看你把她宠的,她以前哪有这么疯!”
薛忠叹息了一声:“这怪我吗,结婚前,你看她那淑女样,是吧,一结了婚,得!原形毕露了。”
岳萍看了看阳继生和薛忠,笑道:“我看这位薛大哥也不错呀,怎么阳大哥却成了抢手货了?”
“那还不是他披了身虎皮!”薛忠哼道。
甘秀兰看着薛忠,冷笑:“哈,哈!有人要喝醋了。”
薛忠问阳继生:“你现在怎么样,有人了吗?”
阳继生还没来得及回答,被甘秀兰抢了话:“人家同梅湘云刚分手呢,会这么快就有人了?阳继生,我跟你说,你觉得王亚芳怎么样?这妮子现在还没有主呢!”
阳继生不敢隐瞒,只好道:“朱媛芳这次专程来看了我,我同她——”
“朱媛芳!” 甘秀兰正好把一大块猪蹄花塞进嘴里,一听,忙把它吐到自己碗里,打断了阳继生的话:“你们?你们定下来了?”
阳继生点了点头。
“她家庭的情况,你晓得吗?”
阳继生把她妈亲自给他打电话的情况说了。
甘秀兰嗨了一声:“你听我说哈,她那个家,她妈说话没用,她爸也管不了,她家说话管用的,是她那个大舅。”
“大舅?”阳继生一时也懵了。
“对,爷亲叔大,娘亲舅大,你晓得他那大舅是谁吗,就是你的顶头再顶头再顶头的上司,你们大军区的余副司令员。”
阳继生一惊。
“怎么,这事,朱媛芳没有跟你说吧?我跟你说,她爸妈给她找了好几个公子少爷,也有不少自己家找上门的,都被他那大舅给轰走了。”
薛忠一见阳继生都呆了,忙向他端起酒来,说:“别听她在这里巴拉巴拉的,我就觉得朱媛芳不错,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俩人的事,谁管得着!”
甘秀兰道:“我有话在先哈!你不管怎么着,都要有思想准备,谈不成没有关系,我把这个王亚芳给你押在这里了。”
薛忠哼道:“王亚芳王亚芳,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我呸!我看你呀,钻到钱眼里了!”甘秀兰恶狠狠道。
吃过了饭,薛忠同甘秀兰原还想要陪同阳继生到处转一转看一看的,无奈都喝多了,阳继生迷迷糊糊地回到旅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
阳继生想起甘秀兰的话,心里就直打鼓,要不是已同王若云买好了次日一早去金陵的票,还向朱媛芳发了电报,他真想不去了。
车子到了金陵,朱媛芳来接他,身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更显得婷婷玉立,资质凌人,王若云都不敢正面看她。
王若云知趣,忙向阳继生俩人告辞,王若云也金陵人,他要顺道回老家,朱媛芳要请他一起吃个饭,他执意谢绝。
见了朱媛芳,阳继生好几次想问她大舅的事,但看了满脸喜悦的朱媛芳,还是忍了没问,想自己已走到这一步了,就是雷区也得趟了。阳继生要买些礼物,朱媛芳早已给他买好了。
朱媛芳是骑的自行车,自行车前面,挂了大小十多袋礼品,看了阳继生惊讶的表情,笑道:“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来了一大群呢,都说要来看看你这个小姑爷,每家都得孝敬。”阳继生一听,心里直打颤:“你家这哪是让我见你双亲,你这是让我单刀赴群英会嘛!”朱媛芳嘻嘻笑:“那不正好嘛,咱们也来个诸葛斗群雄。”
朱媛芳让阳继生先在车后座坐好后,再身姿优雅地上了车。
街道上汽车不多,自行车却如蚁,黑压压一片,身高加上气质高雅的朱媛芳的自行车拉着一名军人在车行中穿行,引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阳继生看了在街道中间穿行的小汽车,想着像朱媛芳这样的家庭,是完全可以动用一辆小车来接他的,但朱媛芳没有,宁愿自己踩这么远的路,就凭这一点,让阳继生更加敬重朱媛芳以及这个家庭。
心里惴惴不安的阳继生一进朱府大门,家里已是高朋满坐了,朱媛芳一一向阳继生介绍,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六哥、六嫂,最后才介绍了一位身着军装,年过半百的军人:“这是舅父。”
阳继生赶紧立正,行了一个军礼:“首长好!”
这余副司令员已向阳继生伸出手来,也只好又收回去,回了一个军礼。
余副司令员哈哈笑道:“哈哈!小伙子,这以后在家里,就别来这一套哈!”
菜已摆满了一桌,众人上席,余副司令员拉着阳继生坐在自己身边。
开席,自然是一套寒暄。
余副司令兴致很高,道:“我这个外甥女,一直在心里惦念,她会找个什么样的人,虽说现在这年代,别说我这个做舅父的,就是她的爹妈,也不能干预她找什么样的人,今天,我心里高兴呀,我外甥女的眼光不错,找对人了!”
一旁的舅母哼了一声:“你说来说去,不就是生怕他不找个当兵的嘛,在你眼里,只有穿军装的人才合你的眼嘛!”
余副司令摆了摆手:“找个军人,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军人,这个小伙子,可不简单呀,他不想待机关,要下基层,要去前线,要去打仗,不仅能武,还能文,报纸电台有他的大名,说句实在话,我当年,也有他这个劲头,我看呀,也有点像我年轻时那样。”
舅母又哼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又来连人带自己都夸了,这下你满意了,就好了。”
舅母又欢喜不已对阳继生道:“小阳,老头子满意,你这事就定了,这以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你舅这么喜欢你,你以后,要多来我家,陪你舅爷多说说话!”
阳继生连连点头,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吃过了饭,一群人就散了,余容对阳继生说:“我听说你这次出来,你们领导是准了探亲假的,既然你们俩这事定下来了,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也熟悉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吧。”
阳继生虽然总算顺利地过了鬼门关,却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便道:“是这样,我战后还没有回趟家,既然这事定下来了,我也想回家见见父母亲了。”
朱媛芳的爸叫朱平,点了点头道:“也是,小阳你这样,让媛芳请个假,你同媛芳一道回趟你老家,这丑媳妇嘛,迟早都要见公婆。”
余容也点头道:“好呀!媛芳,我可告诉你,到了小阳家里,可千万不要耍你大小姐的架子,你公婆如果没有意见,也好早些把这亲事办了,也了却我这桩心事。”
阳继生看了看朱媛芳,朱媛芳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阳继生有些为难地笑道:“我那老家,又脏又穷,不知道她见不见得惯。”
“谁说我见不惯了,我可是下过乡的知青,什么苦什么累没有吃过!”朱媛芳道。
阳继生哼一声:“我看你在太行山,娇得要死呢!”
朱媛芳冷笑道:“你看不出来吗,那不都是想在你们面前做的样子嘛!”
阳继生担心夜长梦多,当即决定,带着朱媛芳回老家。
阳继生正在做回老家的准备,朱媛芳也请了假,买好了票,部队的电报竟发到朱府来了:有急事速回。
阳继生只好退了票,慌忙往部队赶。
回到部队,才知道,是八一电影制片厂来了编剧团队,拟拍摄以《英雄背后的女人》为原素材,以周连长一家人为原型的故事片电影,请阳继生提供素材。
阳继生完成了八一制片厂要求的任务后,回到营部,营长谭国荣向他诉苦水,部队要组织大练兵,在这节骨眼下,战后部队官兵出现了一些思想问题,主要是一些指战员们特别是基层的参战人员,对评功评奖,提干提拔有想不通的,这种消极情绪,严重影响部队凝聚力和战斗力。
阳继生明白,是啊,同样在战场上流血流汗,有些人提拔了,像他这样,在参战前后升了两级,有些人立功了,有些人从战士提拔为干部,可是,受名额限制,绝大多数人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官兵们有这种想法,不算奇怪,而自己作为营教导员,理应挑起做好官兵思想工作,消除消极情绪的担子。
阳继生不想给这些官兵讲太多的大道理,特别是自己因为连升两级,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他有一个大胆想法,他要组织几批官兵赴边境的烈士陵园进行祭奠活动,他要用这些牺牲的烈士,来平衡这些思想不平的人。
阳继生的建议被上级批准,阳继生先后组织三批官兵祭奠了烈士陵园,祭奠了周连长,以及牺牲在他们身旁的战友。
面对这些牺牲的英灵,任何多余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祭奠了烈士墓,阳继生要求人人写一篇心得,并展开讨论,就是面对这些烈士,我们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一场大讨论,很快消除了部队负面的思想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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