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复盘

战后的魏疯子,曾一度生活在愧疚和悲痛之中。

他的虎营的爱将周连长及几乎一整个连队官兵的阵亡;另一个连队因为没有及时清除敌火力点而让途径的大部队受重创,连长等半数官兵牺牲;他亲自指挥的阻击战却让上千敌军潜逃,是李师长失去了对他的信任,才在前方大战之时把他的虎营安排到了后方!李副师长的牺牲,使他向李副师长忏悔的机会都没有。

虎营的仗打得如此窝囊,所以,职务的升迁并没有让魏疯子得到一丝丝的安慰,他不服输,死也不甘心,他的教训太多了,他要让自己的部队对整场战斗进行一次复盘。

虎营一连重新组建后,虎营的官兵大多都换了新鲜血液,他必须牢牢稳住虎营的这个荣誉,把虎营在战争中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

战后不久,全军针对在这次边境自卫还击战中存在的经验教训,开展了战后大练兵。

魏疯子抓住这个机会,根据自己在实战中的经验教训,向上级提交了虎营实战复盘演练方案,决心把虎营长途拉练到南方丘林地带,在山谷丛林划定“敌国区”,在复杂地形中苦练丛林穿插及攻防战术。

方案得到了上级的批准,上级指示,以虎营为试点,摸索战法,总结经验,力争在全军推广。

这场以营部为作战单位的演习,魏疯子是总导演,营长教导员等都是演员,除了良的疯子,全营对具体实施方案都不知情,师部派了副参谋长带领两个参谋参与指导,说是指导,但在魏疯子眼中,那只是观摩。

魏疯子就是魏疯子,他是虎营营长时,副团长不在他眼中,他现在是副团长,下面的营长教导员,上面的师副参谋长,还是不在他眼中。

在一场简短的动员会后,部队出发了。

几年前部队的千里长途拉练取消了,现在是摩托车夹杂着汽车的队伍,轰轰隆隆,浩浩荡荡,穿过黄河,越过豫东平原,行程400余公里,到达伏牛山区。

伏牛山的茫茫群山,被魏疯子划出了一块方圆50多公里的“敌国区”。

在“敌国区”内,部队所有人员不得在老百姓家食宿,不得同居地老百姓接触,不得向群众打听任何信息,不得接受群众的任何食物用品等,侦察兵不得向当地群众探听任何情报,一切都得脱离群众,一切都得靠自己。

车队的目的地是公路的尽头,伏牛山的腹地。

全营人马离开了车队,便肩背手扛武器弹药和给养,沿着一条山脚的河岸向深山前行,行走约五六公里,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山沟,叫咸水沟。这是一处面积有四五个足球场的大河滩,河水水面宽约150多米,两岸是群山,山高平均500多米。

没有民房,大家只好先搭帐篷,然后是野炊。

咸水沟的水并不咸,河水从深山中泻下,清澈而清凉,经简单消毒后,便可以直接饮用。

当晚,侦察排便出发了,他们的任务,不但要侦查附近山区地形和敌情,还要充当敌军,同我军“作战”。

营队休息一天后,便是第一个任务:敌后纵深穿插。

全营人马全部出动,每人携带步枪弹100发,机枪弹200发,手榴弹4枚,雨衣、背包、挎包,军用水壶,手电等,携带一天的熟给养,两天的生给养。

营队深夜出发,沿河岸向深山丛林摸进,要求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和灯光,人马统一右手扎着白毛巾识别。

幸好是满月夜,月光照在河面上,映出点点波光。但山路难行,时而爬坡,时而下坡,还有不少岔道,人员经常要手拉着手,不能拉开距离,只要一拉开距离,就会有掉队误路的危险。

半夜,前方山上突然响起了枪声。

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行进中的官兵本能地停止了前进,迅速占领有利地形,作好战斗准备。

前面枪声停止了,情况查明,这是侦察排在摸拟遭遇小规模之敌骚扰。

紧接着,前方官兵一个递接一个地传来声音细小的命令:

“摆脱敌纠缠,继续前进!”

“摆脱敌纠缠,继续前进。”

走了一夜,天色黎明时,部队到达了叫犁头沟的地方,下令停止前进。

周围的地形随着天亮显现出来,这是一处三面环山的盆地,盆底是长200余米左右的长三角形,地面稀稀拉拉地种了些庄稼,三面山高600余米,东面山比较陡峭,西北面山坡度较缓,有三个山岔口,西北面出口800米处,有一个村庄,东北面是部队继续前行的道路。

部队人马困乏,刚要就地休息,三面山上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又是侦察排在制造混乱了。

三面山上都是密林,密林中都是“敌军”,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我方不仅处于敌三面火力压制之下,如果敌军从三面山下冲击下来,我一营的人马就被全部包了饺子。

不一会,“敌人”果然吼吼吼地往山下发起冲锋了。

魏疯子吼:“一连在前,二三连居中,四连断后,机枪连火力掩护,目标东北方向,快撤!”

在这种险恶地形下,只有快速撤出队伍,才能减少伤亡,或被敌包围的危险。何况,此次执行的任务是必须摆脱任何敌骚扰阻击,按时到达目的地,完成穿插任务。

演习就是演习,营队人马并不惊慌,队伍一点也没有乱,按照指令快速向东北面撤出。

阳继生感叹,若是实战遇到这种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敌军火力势必会迅速封锁我退路出口,人马一时无法撤出,那么首先要做的,是一面阻敌冲击,一面消灭或压制敌火力点,人员才能在减少伤亡下迅速撤出。但又一想,魏疯子也有魏疯子的道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很多时间和机会与敌纠缠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同敌人抢时间,迅速脱离敌人逃脱,多一分钟撤出,就少一人伤亡。

队伍一气跑了五六公里,魏疯子还没有下达停止命令,大家都实在跑不动了,不少人到在了路上,被魏疯子喝令其他战士架着走,一直到了一处小双沟的地方,才停止下来。

这又是一个河滩地,两旁全是高山密林。

官兵们一个个都成了一滩泥,滩在地上。

魏疯子却下达命令:“全体人员抢占两面山头,修筑阵地!”

没有一个愿意起来,极度的疲劳,让官兵们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阳继生对魏疯子道:“毕竟是演习,让大家歇息一下吧?”

全营的人,除了阳继生,还没有人敢向魏疯子提建议。

魏疯子自己也上气不接下气,看了看表,气咻咻道:“不到十公里的路,走了快两个小时,这要是真他娘的干仗,后面的敌人早追上来了!”

阳继生笑了笑道:“老虎追人,同人赶人,哪能一样!”

魏疯子叹息了一声,对大家喊:“各连派一个班,一二连班向后方警戒,三四连班向前方警戒,其余人员,就地休息30分钟!”

30分钟后,魏疯子还是下令抢占两面山头,在山头构筑工事。

当夜,疲惫的队伍还是沿着河谷继续行进。

没有人注意观察天气。

当夜,突然暴雨雷鸣。

倾盆的暴雨布整整下了一夜,黎明时,河水暴涨,全营官兵正在行进的河谷,河水把河岸的路全淹了,官兵们被迫向山上躲避,眼看着倾涌而下越涨越高的洪水,官兵们寸步难行。

河水还在上涨,山谷的出口,是两峰陡峭的夹谷,被水堵死了,后面的退路,是一片难以穿行的密林。

魏疯子命令队伍向山顶爬行。

山虽陡,却幸好这是一片丛林,到了山顶,正好天已大亮,看四周群山茫茫,除了眼下一条汹涌的河水外,看不到其他可通行的路。

魏疯子凑在地图前发愣。

阳继生问:“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魏疯子叹息了一声:“本来现在就该到了!”

阳继生也凑上去看了看地图,魏疯子在地图上点了一下目的地。

目的地是前方十余里处的一个河谷口。

阳继生笑了笑道:“正好,我们过不去,敌军也到不了这个地方,这河水,把敌军的路也堵死了。”

魏疯子却摇了摇头,点着地图道:“如果敌人不受这河水影响,能到达这个地方,绕过这河谷口,从这条山峡中穿过呢?”

阳继生看了看,说不出话来了。

“教训呀!教训呀!”魏疯子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当时上千名敌军的悄然脱逃,也是这鬼天气帮了他们!”

一旁的师副参谋长道:“我们还算万幸,这要是两面都是陡壁,我们上不来,这一队人马,还不全被这河水生吞了!”

阳继生一听,毛骨悚然。

阳继生感叹道:“看来,现代化的战争,气候因素也必是我们需要重视和关注的,掌握了这个先机,我们就不会有这些教训了。”

魏疯子点了点头,道:“联系一下侦探排,他们在什么位置?”

一旁的参谋道:“联系了,他们早已在目的地等候我们。”

按照导演方案,侦察排是作为敌军,准备向我穿插到位的阻击阵地发动一次又一次进攻的。

现在,这个计划全被这河水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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