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六,铁矿

春插春种工作如期顺利完工,阳继生刚松了一口气,麻烦事又来了,高源镇杜山村有人要在龙骨峰开挖铁矿。

阳继生当初没有把挖铁矿的事当一回事,但农科组的人告诉他,杜山村距离阳继生所在的银盆村虽说有二十多里,但它是途经银盆村月牙河流的水源所在地,水源是出自杜山村龙骨峰的山洞中,流出的水在下游两里处的一座水库中汇聚,再从水库下游流入月牙河,如果龙骨峰一开矿,水源中的一些重金属就会超标,这水源流经的区域所生长的粮食作物就会造成污染,人吃了这受污染的水稻,会影响婴幼儿的身体发育,阳继生的水稻本来要求是无污染的源生态,如果水源被这矿场污染,别说什么原生态了,能不能吃都成问题。

阳继生一听就慌了,忙向龙得云打听,龙得云一查,县市相关部门并没有在高源镇办理过什么矿石开采证明。

阳继生便急着要同龙得云一道先赴龙骨峰查看。

龙得云用的是一辆越野长城,对阳继生道:“那里有一段泥土路,你那车子珍贵,底盘底,担心叭在了路上,还用我这个吧,走山路走顺了。”阳继生只得依了,要找个司机,龙得云不让,道:“我这破车,只有我开,别人开还不习惯。”

车子沿着月牙河逆流而上,过了高源镇,往杜山村的路就是一条新修不久的泥土路,路面上虽然铺了一层石沙,却被大型机械车辆压出了两条深深的被雨水浸泡了的水坑,龙得云走惯了,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绕过水坑前行。

龙得云道:“这个杜山村,同双清县接壤,面积是宽大得很,却是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村子里的居人住得很散,走家串户都要翻山越岭,过去是靠半耕半打野物为生,现在没有野物可打了,是全县最贫穷的村子,原有人口四百多户一千七百多人,到现在,年轻人全都外去打工了,村子里应该不到三四百人,都是些老少病残,这里到镇里的公路没有修通前,村子的人要步行十多里才到镇上,所以,别说县里的干部,就是镇里的干部也来的少,这个村就成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了。”

阳继生道:“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私自挖矿呀。”

龙得云道:“现在铁矿石紧俏,供不应求,价格也居高不下,挖出来的就是钱,上面控制得严,要办个证不容易,这些穷乡僻壤的村民,过去是不晓得,现在晓得了,哪里会守着金山不动心的。”

车子刚过了一座水库,就看到了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水库上游到龙骨峰没有公路,挖掘机正在挖掘通向龙骨峰的公路,一台台装卸车正在向新挖掘出来的路面铺碎石。

龙得云便找来了村支书。

村支书叫王斯文,是支书主任一肩挑,阳继生一看,这支书记名字虽然叫斯文,却是一脸横肉,满脸凶气。

说起开矿的事,王支书就向龙得云诉苦:“这个村子,我要不开这矿,你们县里的领导,一年到头都不会踏进这里来吧,当然,也不怪你们,这通向村里的公路,还是去年才修通的,你们县领导的脚贵气,舍得爬这么远的山路么!村上的人,也是到了现在,除了这些年外出打工的,有些钱寄回来,平时,这村里的人,一年忙到头,连个饭都吃不饱,一旦染了病,就只有等死,上面还要催三级上交,我们能收得到钱吗!我们也不指望政府来关心我们,可是,我们守看这座金山,也只好自己靠着它找口饭吃。”

龙得云道:“要采矿可以,你总得办个证什么的,这私自开采,是违法的。”

王支书一脸无奈道:“我也想办证呀,向镇里县里的衙门求爷爷告奶奶,烧了香,拜过人,没有用呀,没有人会理我呀!村子穷,我家也穷,送不起这个礼,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我跟镇上打了招呼,这矿,先开着,等赚了点钱,才去送礼,才去弄这些证件。”

阳继生道:“不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水库河流的水源地,这矿一挖,产生的重金属,会污染沿河的水稻等粮食作物,这下游成百上千公顷土地流域的粮食就不能吃了。”

王支书看了看阳继生,笑了笑,道:“不就是挖个铁矿吗,这个铁,会污染什么,我们吃的菜,还是用铁锅炒的呢。你是有钱的大老板,你说是有污染,我们就信了你,不去挖它了,可以了吧,那你就发发善心呀,也来帮我们脱脱贫。”

这话有些挖苦,阳继生一时语塞。

龙得云问:“这开矿的老板是谁?”

王支书摇头道:“没有老板,要算有老板,这全村的人就都是老板,这工程队,就是我请来的,赚了钱,我们村民各家都有份。”

龙得云道:“如果是这样,你就听我的,这矿,你先停下,我会到县市里协调,派市里的专家来检测,如果说开采后没有污染,我们会给你办证,如果有污染,那就只好停止开采了。”

王支书一脸为难的表情。

阳继生道:“这样吧,如果这矿不能开采,这村子的贫困户,你列个单子给我,我公司也出点钱,每年适当给点补助,还有这三级上交的费用,我也来负责上缴,这可以吧?”

王支书还在犹豫,龙得云道:“既然阳总都这样说了,你还犹豫什么!你是村干部,也是一名党员,总不能干违法的事吧。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工程,先马上终止。”

王支书苦着脸道:“投入的这个钱,还是我在银行贷的款,已有二十多万了,现在你们喊停就停,我王斯文就是把房子和孩子老婆都卖了,也凑不来这个钱呀。”

阳继生道:“这笔钱,我来想办法。”

王支书就再没有吭声了。

龙得云等起身要走,王支书道:“你们这老远赶来,吃个饭再走呀!”龙得云道:“这个就不要麻烦了,你只要停了挖矿,我就谢天谢地了。”

车子还没出村,驾车的龙得云一时走了神,车子就陷在泥水中了,车后的两个轮胎,在泥水中飞转,越转越陷得深。

老天偏又下起雨来,公路两旁是山,周围都是泥沙土质,连一块石头都找不到,只有使用锄头等工具才行,四周荒无人烟,只有蒙蒙的雨雾。

阳继生在车后厢找了一把伞,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人。”

龙得云要去,阳继生道:“你行了,论走道,我比你快。”

阳继生只好沿着公路找人,找到了一家农户,这是一栋砖瓦房,一位不到三岁的孩子正坐在大门口啃薯干,屋里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正在做饭,

阳继生向大妈说明了来意,只是没有说出俩人的真实身份。

大妈道:“你看这不巧,我那老头子在外边做事,要不,我跟着你去吧。”

阳继生忙摆手道:“不劳你了,我借把锄头就行。”

大妈到 门口看了看天,雨还越下越大了,大妈道:“你听我说,这大雨天,你一时半刻也弄不好,淋湿了一身,会受凉害病,你听我的,也不要急赶这一时,等这雨停了,我老头子回来了,让他去给你弄吧,你看,我正在做饭,你要是饿了,不嫌弃,就在我这里吃几口没有什么菜的饭,再去弄呀。”

阳继生想了想,大妈说的也是,便从大妈家取了一把伞,把龙得云接了过来。

见大妈又炒了几个菜,煎了鸡蛋,还烧了腊鱼,阳继生在车上颠簸了大半天,肚子早颠空了,被这菜香馋得直吞口水,便掏了两百元钱,递到孩子手里。

大妈一见,慌忙便来制止,道:“这怎么要得!怎么要得!”从孩子手里取过钱,要还给阳继生,阳继生劝道:“这是给孩子买些零食吃的,你要不收,就见外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吃你的饭了。”龙得云也在劝,好不容易让大妈收了钱。

雨还在下个不停,大妈老伴回来了,披戴着蓑衣斗笠,扛回来两根楠竹。

大妈向老伴介绍了阳继生等人,大爷姓陈,陈大爷便请阳继生俩人上桌,大妈做好的菜端上了桌,自己不上桌,带着孙子在一旁吃,阳继生来劝,陈大爷道:“莫管她了,孩子没吃完饭,她也吃不下。”

龙得云问:“儿女都出去了?”

陈大爷道:“都出去了,这是外孙,大女儿嫁到了城里,俩个儿子,都出去打工了。”

阳继生正要说话,陈大爷问:“你们是为矿场的事来的吧?”

阳继生看了看龙得云,俩人点了点头。

龙得云问:“这村里开矿,你们村子里的人,都入股了?”

陈大爷呵呵笑,道:“你这是听王斯文说的吧,他的话,你也信!”

阳继生一愣,问:“难道这开矿的收入,没有你们的份?”

陈大爷哼了一声,道:“我们的份?半毛钱的份也别想,这全是他王斯文干的事,要说占股,恐怕上面一些头头脑脑占了些干股。”

龙得云问:“头头脑脑,哪些头头脑脑?”

陈大爷看了看龙得云,道:“你是干嘛子的,我说了,你也没得法子,别的我不晓得,这镇上的徐书记,管国土的彭所长,他们是来了多次了,他们不点头,王斯文敢挖矿?”

阳继生看了看龙得云。

龙得云道:“现在县里晓得了,派了人来,不让他挖了。”

陈大爷又哈哈笑了,道:“县里来人不让挖,说得轻巧!我跟你说,就是省里,中央来人都不管用,我是听说了,这矿一挖,挖出来的石头就是钱,这一年下来,就是成百上千万的银子,他们肯停下来?你信不信,你要是能让他停了,我这个陈字倒着写。”

吃过了饭,陈大爷便扛着锄头,挖土镇坑,好不容易把车子弄了出来。

车子到了镇里,龙得云便把车开到了镇政府,怒气冲冲地要去找徐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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