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继生村子里上一辈的老人,一个个都走的走了,老的老了,黄半仙九十多岁了,却还健在,背不驼,眼不花,一餐还吃得半斤炖得烂熟的肥肉,喝得二两烧酒,年轻的一代人不相信他算命了,他逢人便讲古,汪队长也八十多岁了,这俩人也便常来找继生爹喝酒讲古。
阳继生空闲时,也便来听黄半仙同汪队长讲古。
黄半仙对阳继生道:“这碧云峰要盖庙呀,你有什么想法?”
阳继生明白,问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要他掏钱,阳继生不信神不信佛,但敬佛,毕竟佛能劝人向善,是正能量。
阳继生问:“盖谁的庙呀?”
黄半仙道:“在碧云峰盖庙,当然是孙碧云的庙呀。”
阳继生没有听说过什么孙碧云,一双疑惑的眼盯着黄半仙。
黄半仙道:“你们这一代人,哪里晓得这些事,我跟你讲吧,我们这村里,在元朝的时候,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呢,这件事为首的女豪杰,叫孙碧云,人长得赛过天仙,却又武功盖世,因元朝暴政,恶吏横行,民不聊生,孙碧云便聚众反元,自己从一个寨主,联络四十八寨寨主,自己为盟主,统帅数万义军,反官府、抗元军,攻城掠地,先后攻占宝庆、武冈、湘乡、湘潭和郴州等十几个路、州、县,最后在攻打衡州时不幸阵亡。后人因这孙碧云法纪严明,所向披靡,治理有方,保护百姓,因此把她入葬的铜姑寨改为碧云峰,并在山上盖了一座碧云庵,这庵子的香火一直绵延下来,直到四一年,最后一名尼姑仙逝后,就再没有人来传承了,这庙也在不久被毁了。”
阳继生一惊:“这么大的事,史书上有记载吗?”
黄半仙道:“史书上有没有记载,我不晓得,但这事上一辈子的人都在流传。”
汪队长摇头道:“据我所知,史书上应该不会有孙碧云的记载,你也晓得,孙碧云毕竟是位女子,在男尊女卑的历朝历代,女人*反不是大逆不道,就是妖妇魔女,野史还好说,正史是不会记载的。”
黄半仙道:“要说正史,那就是刘尚了,这孙碧云死后,其夫刘尚,易华等后继者继承孙碧云遗志,继续扛起起义大旗,攻占衡州,并一路势不可挡,不到半年便占驻两湖,先是归顺陈友谅的大汉政权,后又为朱元璋的大明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看,这天师岭的天师观,麻土岭的大道庙的遗迹尚在,那就是为刘尚,易华,冯平等壮士修建的,只是到了现在,我们已看不到这些英雄壮士的塑像了,这些寺庙,也便成了观音,财神等菩萨的坐像了。”
阳继生道:“这里的故事,你们知道多少?”
黄半仙道:“这里的故事,多着呢,你要我讲,十天半月都讲不完。”
阳继生叹息不已,自己的家乡曾经发生过这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居然这就么被遗忘了。
阳继生忙到县市查阳城的县志,发现了有一段在元末明初时刘尚,易华等义军抗元的记载,区区不到五百字,果然没有提到孙碧云。
阳继生便决心挖掘在家乡发生的这段历史壮举,整理成一个完整的记实故事。
黄半仙也便断断续续给阳继生讲述了数十个故事,讲的更多的是孙碧云,说孙碧云的娘王氏在生她时,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暴雨从半夜一直下到次日午后才慢慢停下来,所有低洼处都变成一片汪洋,不知冲毁多少房屋,淹死多少生灵,村子里的人便说这孩子有凶异,因这女孩已是王氏生的第七个孩子了,便叫她七妹,后来请一个书生给她取名,这书生一看一片翠竹的山顶上飘来一朵白云,便取名叫孙碧云。这孙碧云一家十来口人穿衣吃饭,只靠二老操劳,父亲孙先礼因积劳成疾,病重卧床不起,王氏早起贪黑忙里忙外,养不活这一家人,便把这七岁的孙碧云送给了一个道姑,这道姑却是一位武功极高的神尼,这孙碧云便跟着这道姑习武学艺,直到十八岁时,嫁给了一名叫杨成瑞的裁缝。
阳继生问:“这样习武学道的奇女子,怎么会嫁给一名裁缝?”
黄半仙道:“这话说来就长了,这杨裁缝,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从小也习过武,后来学裁缝,学的手艺又好又精,先在一家大户人家做衣裳,一做就是半年,之后又被一州总管府看中,在总管府家一做就是两年,因想念家中父母,便告假回乡探亲,没想因为带的银子太多,被官府诬陷为盗匪,逼得这杨裁缝连夜出逃,一路经过孙碧云练功之处,一看这女子长得貌似天仙,武艺也好,便留了心,后来这杨裁缝成了一山寨头目,便历尽千辛万苦,寻着了这孙碧云成了亲。”
阳继生叹息道:“没想到这杨裁缝和孙碧云,最终还是成了土匪。”
黄半仙摇头道:“那时的这山寨主,并不是你想像中的土匪,你不知道元末时的官府有多暴敛,元人凶残成性,加上盗匪横行,逼得老百姓为躲避官府及盗匪,便上山筑寨,山寨周围围墙设卡,训练武土,演习攻防之术以自保,这一村做了寨子,这邻近村子就纷纷效仿设寨,这山寨寨主,也是山寨村子里的人公推德行好、武功高的人来做,山寨队伍壮大了,久而久之,不但盗匪不能入侵,连官府也不敢与之抗衡,因此官府也便称之为匪了,这些寨子也就以势力大小而相互吞并,原来的小寨,吞并成数寨合并的大寨,原来只有数百人的小寨,逐渐成为数千甚至上万的大寨,光我衡州中南部,方圆数百里,就有四十八个大寨。”
阳继生硬是把黄半仙肚子里的油水都榨光了,记了数万字的笔记。黄半仙道:“你真要有心写这个传记,不愁辛苦,就去找一个人,他叫夏得淳,估计也有九十多岁高龄了,他对这个故事,要比我知道的多的多的多多了,我知道的,还不及他的百分之一二,只是这个人性子有点怪,不太理会生人,也不晓得他现在身体还好不好。”
阳继生立即来了兴趣,问:“他现在在哪里?”
黄半仙道:“在高源镇的杜山村。”
阳继生一惊,又是杜山村!
阳继生问:“黄老您方便吗,我想请您一道,拜访这位夏老。”
黄八仙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的车,到不了他家,下了车,还得走好几里山路,要在十年前,我还走得动,现在不行了,你要去,也得吃点苦,那山道不好走,你见了他,就说是我让你们去找他,他或许能给我个面子,会接待你。”
阳继生向黄半仙细细问明了地址路线,便要去拜访这位夏老。
龙得云退休了闲着没事,得知了这事,也便嚷着要一同去,阳继生正好让他当司机。
吃过了早饭,阳继生俩人便上路,龙得云开的是一辆越野吉普。
正是隆冬腊月,天气阴沉,水面已结了冰,车子过了高源镇,刚进入杜山村,便见道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穿的是件又脏又破的绿军大衣,戴的军绿棉帽,双手插在衣袖里,卷缩着身子坐在公路中间,脸上已冻得面无血色。
阳继生俩人下了车,刚走近这孩子,便见他面无表情,只是向阳继生伸出一只手来。
阳继生看了看周围,公路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砖瓦房。
阳继生便上前问话:“你怎么在这里?你想要什么?”
孩子还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向他伸出一只手。
龙得云道:“不要问了,这孩子是智障的残疾人,他是在这里堵路讨钱的。”
阳继生便当即掏钱,一把掏出了一叠票子,足有三千多元,要递给孩子,被龙得云慌忙制止了。
“你莫要害人了!你给了这么多钱不要紧,这孩子收了这么多钱,以后过路的人就惨了。”
见阳继生一脸惊疑地看着他,龙得云忙从自己衣袋里掏出了二十元钱,递给了孩子,孩子收了钱,便站了起来,走到公路一边。
俩人上了车,车子继续前行。
阳继生问:“这孩子,没有大人管吗?”
龙得云道:“有大人管呀,这大人就是要让这孩子来干这种事的。”
阳继生道:“这多危险呀,要是有司机一不留神,这孩子就完了,何况这大冷天,孩子冻也会冻坏呀,政府也不管吗?”
龙得云苦笑:“你来管呀,你把他大人抓了,他家人就会把这孩子送到你家里来。”
阳继生只得叹息,问:“你为何不让我多送些钱给他?”
龙得云道:“原来这过路的人只送五元的,后来有人送十元了,他就要收十远了,再后来有人送二十元了,他就要二十元了,送十元的,他便嫌不够,还向人要。”
阳继生一听,叹息道:“这家大人,还是人吗!”
车子到了一户人家,就到了公路的尽头,这户人家姓邹,老俩口也是七十多岁了,身体都还健壮,大冷的天,俩口子还在门前的菜地里忙碌。
阳继生便向邹大爷打问夏得淳的住处。
邹大爷一听,问:“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阳继生道:“我们是专程慕名来拜访他的。”
邹大爷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这夏老人家已去世几天了。”
阳继生一惊,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邹大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龙得云点了点头,问:“他家家人还在吗?”
邹大爷道:“这老夏老伴早过世了,只有一个女儿,也七十来岁了,一直守在老人家身边,这女儿倒有儿女好几个,有些在广东,有些在省城,这一次都回来了,在我这门前停了有十几台车子,一家人刚送老人上了山,办完了后事,就要一道回城里,今天一早,他这孙子孙女都回省城了,这女儿应该还在家。”
龙得云看了看山上的路,问阳继生:“我们还去吗?”
阳继生呆了半天,道:“既然他家人还在,我们就去看看吧。”
龙得云问邹大爷:“这路远吗?”
邹大爷道:“远倒是不远,却难走,要翻这后面的一座山口,下了山,过两条垅,在一山脚下看到一栋青砖瓦房,门上面写着大云山庄,就是他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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