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道士道:“盟主孙碧云身亡后,义军一片悲恸,副盟主易华、军师冯平等率军护送孙碧云遗体回到铁顶寨大本营,一时寨内哭声震山,哀声遍野,易华号令全军及各山寨举哀,为盟主戴孝服丧。因孙碧云体恤军士,爱护百姓,因此一连七天,前来山寨祭吊的义军所辖各地军民人等,络绎不绝。七日丧满,易华、冯平、刘尚等将孙碧云厚葬于铜姑寨,当地百姓为纪念她,把铜姑寨改为碧云峰,并在山上建了碧云庵,流传至今。孙碧云孙虽未列入正史,但民间流传她的传奇很广,我爷爷在时,我们这里还有为她所编唱的戏剧,我还记得一段词曲,我唱给你听。”
魏道士便击碗吟唱:
幼投师,杨郎领引入绿林。初出征,纵马飞刀擒猛将。夫君去,聚众再承遗夫业。招贤将,复山寨宏图大业。举义旗,联络各路山寨主,招爱将,结聚三湘英雄汉,抗官军,撗扫万军如卷席。攻州城,踏平三乡四州城。岂料到,一声炮火巨星碎,玉体冰肌血染衣,英雄魂归湘水畔,苍天悲恸三军泪。
幼女出家苦修行,却逢世事乱纷纷,
练得恩师传世功,随郎投缘入绿林,
一身肝胆胜须眉,杀恶除贼建奇功,
郎君身先抱恨去,奋然扛旗成大兴。
广结豪杰襄义举,义招将贤抗官军,
识得壮士结姻缘,情结姐妹皆女雄,
四十八寨共麾下,数万将士尊女令。
元军汹汹杀气涌,胡马咆哮嘶长空,
盟军寨前鏖战急,统帅叱咤风雷动,
巍巍青山伏尸骨,潇潇湘水血染红,
敌军闻风丧胆去,义军横扫如疾风,
三州四城皆我属,百万属民得太平。
正值大业皆成时,不期花摧血肉横,
英雄骨髓植乡梓,女儿香魂飘云空,
神女驾鹤寻师去,三军悲恸天地惊,
苍天有泪伴风至,大地无声安英灵,
试问神将何处在,一代女杰孙碧云!
阳继生听了,也不忍悲叹,问:“孙碧云死后,这衡州城破了吗?”
魏道士道:“孙盟主死后,军师冯平用计,一面传令撤军,率三军大张旗鼓扶孙碧云棺椁回大本营,一面暗中派数百余精兵潜伏到衡州城外周边乡下菜民中间,因衡州城外四周郊野,皆为水网之地,乡民主要以种植蔬菜或养猪牛鸭鸡鱼虾为业,以供应城内居民及官军所需。此时州城被义军围攻半月,乡民鱼肉蔬菜进不了城,都供应到义军营中,时间久了,这义军膳食官便与这些肉菜贩子混熟了,所以也就打探得出入城门的路子。这城里帖木儿得知匪首孙碧云被炮击身亡,匪军撤军回营,便大喜不已,弹冠相庆,全城官兵无不欢欣鼓舞,举杯狂欢,即日便大开城门,容城内外军民人等出入,义军便相机以菜农身份贩菜入城,入城官兵便联络亲友,夺取兵器制造厂,取得兵器后,潜伏到各城门附近,义军秘密转回城周边,约定时间,里应外合,才攻破城门,杀了帖木儿,占领衡州城,衡州城一破,省内再无重兵驻守,因此义军移师衡州为大本营,攻占其他州县如卷席,一路所向披靡,很快占领全省各州城,而后联合活跃在湖广的陈友谅反元义军北上抗元,夺取了元朝天下,建立了大明政权。”
阳继生连连赞叹:“没想这义军中,还有如此能善谋的人才。”
魏道士道:“我说过,要说这军师冯平之谋略,不亚诸葛孔明,攻衡州之计,只是小试身手而已,你待我给你细说这一场场大战,才知他的用兵之韬略。”
阳继生在魏道士家日夜不停地听魏道士讲述义军故事,一直待了半月之久,才依依不舍离别。半个月中,阳继生录音一百多个小时,都来不及一一整理了,朱媛芳同王菊花早被龙得云送回家了,金桔便留了下来,同魏然已如胶似漆,龙得云来接阳继生,阳继生便问金桔走不走,金桔不好说话,魏然道:“她不走了。”龙得云对魏然道:“你不会就这样白白占了我们金妹子吧。”魏然道:“哪能呢,这酒席是一定要办的,媒人也要重谢的,到时我们会登门相请。”阳继生笑对魏然道:“你别听龙得云胡唠唠,你们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你看你老爸,看到你们在一起,多欢喜呀,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我相信有你们俩同他在一起,这一家就幸福不完了。”
魏道士也是感恩不尽,便要把墙上的那张地图取下来,送给阳继生,被阳继生谢绝了,阳继生道:“这张地图,我已拍照留存了,原图就不必取了,这是您老的传家宝,我不能要。”魏道士还想陪着阳继生去看四十八寨,也被阳继生谢绝了,笑道:“您老就好好在家吃着这媳妇给您做的菜,好好养养身子吧,我会过一段时间就来看您,还会有好多事,要继续向您请教呢。”
阳继生回到家,也来不及整理录音了,他要一边看着夏得淳的人物和山寨传记,听着魏道士讲述的各寨发生过的战斗,一面到四十八寨一一巡看查视。龙得云力争要当他巡视山寨的司机,朱媛芳,王菊花也要跟着一起去,阳继生苦笑道:“你们以为这是在旅游呢,这些山寨,别说没有公路能进得了,就是绝大多数的山道,都被密林布满了,我得找两个健壮小伙子,带上伐木工具,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还要采访山寨周围的老人,吃的也只能是随身带的干粮,更别说会遇到什么蛇蚊毒虫了。”朱媛芳一听,便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放心了,还不如在你身边才心安。”阳继生道:“我同龙得云一样,从小都是在山里长大的,从小就钻过柴草刺窝,你们城里长大的人,去了还会连累我。”王菊花道:“要这么说,我就可以去了,小时候我同你阳继生,没有少同你钻过柴草刺窝。”王菊花说完,看了龙得云同朱媛芳呆呆看她的眼神,慌忙改口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吗呀,我只是顺着阳继生的话赶话,你们不要想歪了。”朱媛芳冷笑道:“我没有想歪,你自己不说歪就是了。”
车子是一辆越野车,只能坐四人,王菊花硬是要参加,阳继生只好只请了一位壮年男子,叫王平安,是银盆宾馆的保安,来自雪峰山深山里,七岁时跟着爷爷进山打猎伐木,一直跟到十七岁,虽然年已五十,却身健体壮,上高山如走平地。
阳继生要看的第一寨,便是距离老家不远的铁顶寨及相邻的铜姑寨。
铁顶寨同铜姑寨两山夹的一谷便是迷魂谷,谷中一水潭,水潭下面,便是阳继生小时候在这里榨油的榨油坊所在地,而当年的榨油坊,早已不存在了,只留下一些依稀可辩的遗迹。
阳继生虽说熟悉这地方,但对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义军的故事,还只是些道听途说,看了夏得淳所著的铁顶寨传和铜姑寨传,以及听了魏道士的讲述,才知道这两个山寨曾经发生过的惊天地泣鬼神战斗的故事。义军军师冯平曾同义军将领易峰、方云来此山谷,感觉阴气袭人,隐约见潭中有一股黑雾冉冉升起,直冲到山峰悬崖之上,久久不散,潭水波浪汹涌,隐约之中似有喊杀战鼓号角之声,阴惨诡谲,直让人汗毛直竖。冯平问其故,易峰道,这两山寨各驻两股绿林,皆因势力相争,发生恶斗,这一仗打了两天两夜,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数百将士皆沉尸这水潭中,所以后人称此潭为沉尸潭,这铜姑崖被称作抛尸崖,也称作望乡崖,这石潭口被称作招魂口。沉尸潭据说无论春夏秋冬,洪涝干旱,从来没有干涸过,黑夜路过之人,便会隐约听到望乡崖上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沉尸潭里便波浪滔天,峡谷中狂风呼啸,回到家后不少人便因惊吓而死,因此别说黑夜,就是大白天也没人敢从此路过了。冯军师听说后,明白这是冤魂没有归位所致,于是便备了牛羊猪三牲,到这沉尸潭祭奠,超度亡魂,使其不在此潭作怪,冯军师祭奠过后,将所祭三牲抛入沉尸潭,些谷从此便再不见波涛汹涌,无黑雾升腾。
阳继生看夏得淳所记冯平传中,有其祭迷魂谷文:
我抗元义军谨奠三牲杯觞,敬告沉尸潭前诸亡灵:自古同类相残,苍天奈何,生死福祸,天命使然。汝数百勇士,为忠勇大义,涂血山悬,横尸深潭,天地可鉴,日月同悲。然汝等冤魂至今不散,亡灵无归,我等观之,岂不悲痛欲绝,肚肠痛断!呜呼!今我义军特备三牲祭奠,以示尊崇,告慰英雄之灵,盼魂兮归位,消恨解冤,愿天地诸神灵,福荫汝等亡灵,并共佑我义军所向披靡,百战百胜,成就大事,伏祈灵鉴。哀哉——尚飨!
阳继生等四人沿夹谷而上,步行十数里,披荆斩棘,好不容易登上周围最高峰牧云峰顶,看远近的山峰有天柱峰、狮子岭、大雅山、大皂峰、白石岭、大龙山、回子岭、碳思岭,梦云峰等,大大小小不下数百座,真是山连山峰恋峰皂靠皂。有的山势险峻峰尖脊窄,有的树木茂密岩石如笋,奇山峻岭,千姿百态。向更远处看,前方有邪姜山、白云峰、玉女峰、邹岗山、金华山、黄龙石峰,后方有九峰山、仙女峰,祝融峰、白石峰、岣嵝峰等山寨,脑海里便浮现义军千军万马驰骋在群山崇岭中,以及敌我刀光火海,血腥厮杀的的情景,不禁心旷神怡,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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