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月西斜马蹄急

伙房里肉香扑鼻,热气腾腾。

伙夫端来一个黑瓷坛子,打开红布封口,伙房顿时酒香弥漫。

庄老左右看了看,严肃着说道:“国破家亡,本该不能饮酒。但是,今日众弟兄带回了好消息,又有隋先生到访,可谓是双喜临门,我们就破例一次。

来,大家端起酒碗,满饮此碗。”说完,率先端起酒碗,向众人示意。

众人都纷纷端起碗,虚空相敬,“欢迎隋先生……”

放下酒碗,庄老又说道:“前有元帝之侄,萧詧在江陵被西魏立为傀儡皇帝,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也是我梁朝的血脉传承。今有陈霸先和王僧辩立先帝第九子,晋安王萧方智于建康城,虽然也不是名正言顺,但也事出有因,国家传承大于一切,他们都是我萧氏梁国的血脉传承,老朽心怀大尉。

来,大家再饮一碗,庆我梁国运不绝。”众人又喝了一碗。

这时就听见旁边太子府管事张奇说道:“御史大人,他们都称帝了,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还请大人示下。”陈武,关东旭几人也凝重的点头。

庄瑾左右看了看,一脸的高深莫测,微笑着说道:“群雄逐鹿,我们要么做猎手,要么做猎物,外有西魏,东魏,北齐虎视眈眈。内有萧氏后羿争权夺利,梁国的大盘才开始振荡。一群宵小之辈,名不正,言不顺,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就让他们先在前面吸引贼人眼球,我们有太子妃和世子在,只管找个地方养精蓄锐,招兵买马,等待时机以图后进。”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说道:“等外敌退去,他们都下场了,局势稍微松缓,我们再物色一个更加富庶的地方,徐徐图之……”

听着几个人议论的事情他一句都听不懂,隋衍吃饱喝足了,感觉有些困乏,就告辞回屋休息去了。

见仙风道骨的隋衍离开,几个人也放开了心思,聊了起来。就听陈武说道:“关将军,你觉得这个隋先生可靠吗?能否被我们所用?”

关东旭看了几人的脸色,发现都有此疑问,他又看了看陈三说道:“陈将军,你把和隋先生相逢的事,说给诸位大人听。”

见几位大人很感兴趣,陈三不厌其烦的娓娓道来…

听说隋衍一步能跨普通人的十几步距离,又听说在发现隋衍的地方出现了万丈霞光,又见隋衍仙风道骨,绝非凡夫俗子。众人都遐想连连,有些不淡定了,

“莫非真是天外来仙?”庄瑾手捻胡须,似有所思,突然面露喜色,微微额首。

无论如何,只要他与其他势力没有牵扯,即使不能为自己效力,但只要他在自己的军营,大家好酒好肉的伺候着,时间久了他也会有感情的,不自然间也就归心了。

想明白这些,庄瑾心中也了然了。

隋衍回到住所,大炕烧的很热,他很不习惯,盘腿坐在房间的条木桌上,回想着以往的事情,想着豆芽和飞飞。想着远在异域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飞飞是个机器人芯片,豆芽是个灵精,它们都是隋衍在一个被阵法锁住的破碎星球上遇到的。飞飞是随考察船误入阵法星球,船员几千年前就死亡了。他见飞飞知识渊博,又能自动收集信息还精于计算,就把其芯片纳入自己识海,相互共享信息。豆芽领域非常强大,探测范围很广,隋衍把他收入神海温养。期间,为隋衍躲避强者的追杀,起了很大作用。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一个机灵,迅速睁开眼睛。识海里响起飞飞的声音:“老大,你的能量被抽干了,我也刚苏醒过来。刚才探查了一下,你应该被黑洞卷入到了银河系,来到了我们的那个星域——地球。

我刚才做了气候分析,得出结论,你应该被传送到了数千年前的华夏大地,应该是南北朝时期。你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南梁、西魏、吐谷边界三角地带。我一会给你把这个时代的历史信息,传送到你的识海里,你多了解了解,以后绝对用的着。”

稍作停顿,她又说道:“老大,说说你现在的处境,我给你计算一下?”

飞飞能醒来,这是隋衍来到这个陌生星球上最欣慰的一件事。他急忙把自己所在的环境,和这群人的身份做了个复述。

听完隋衍的叙述,飞飞哀叹一声说道:“老大,看来你很不走运,你现在的处境很是微妙,我刚才查阅了一下,你现在应该是在侯景之乱后,元帝萧绎被杀,建康城被破,群雄逐鹿的时候,应该是公元554年前后。

这个时候的梁国政权迭起,内忧外患。与你在一起的这些人,虽然有个贵妃带着个小世子,也代表着梁朝的正统,按历史的发展轨迹看,也很难成事。除非你穿越进入的是一个虚拟的次元空间。那样的话,你可以不用局限天地运道随意的篡改历史……

梁朝以后是陈霸先的南陈国,然后进入北朝统治时代,最后是隋朝统一华夏大地…”

飞飞的长篇大论,搞得隋衍一头雾水,他不关心这些东西,他不想与这里有太多的牵扯,他只想回去,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修炼界域。

见飞飞还要讨论历史,他急忙说道:“飞飞,你能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有灵石或者哪里有灵气?我不想和这里有太多的牵绊,我只想回我的世界。”

飞飞理解他的心情,急忙安慰道:“老大,你先别急,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哪里有灵石和灵气,但你在这里时间久了,慢慢的自己感悟,说不准就能找到灵石矿或者有灵气的地方。你首先要在这里生存下来,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既然这群人想拉拢你,你就和他们在一起,看看以后如何发展,也许从他们的闲谈中也能找到一些修仙的往事,兴许能找到有灵气存在的区域。但这些都需要时间,也需要机缘。你要想办法融入进他们的生活,只有这样你才能生存下来,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路…”

飞飞的话让隋衍有了一丝希望,但也感觉希望渺茫,他心里很烦,内心也很躁动。

残月当空,在雪原的反射下,室外亮如白昼。

他走出房间,站在小院子中,抬头凝视苍茫的夜空深渊,看着洁白清冷的月光,感觉像极了自己的那个世界,他有了些许的安慰。

如果自己能上到这个发光的星球上,说不准上面就有灵气和灵石。也许飞飞说的对,自己得先融入他们的生活,才有机会寻找机缘。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院子东边的崖壁下,隐隐约约有轰隆隆的马蹄声,感觉比关东旭几十号人的马队踩踏地面的声音还大数倍。多年的修炼,让他的耳朵异常灵敏聪慧,他不敢确定,又向崖壁走近了许多,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敢确定,最少有千余人。

他想立马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向墙边走了数步,他又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飞飞的话,自己要和这些人融入起来,相互抱团取暖。又想起那件狐毛大氅,想起关东旭善意,想起了陈三的慷慨…

他不能这样离开,更不能见死不救,因为这些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批凡人,豪爽良善。不为别的,就为今晚的这一顿饭,他也要救这些人,至少提前通知他们。

既然决定了,他也不犹豫了,急忙回到院子里,敲响了关东旭的门。

听了隋衍的话,关东旭非常吃惊,急忙召集大家起来,告诉了隋衍说的情况。大家仔细倾听没有发现任何声音,有人耳朵贴在雪地上也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群人惊张兮兮的望着关东旭,他稍一思量,严肃的说道:“我相信隋先生,大家快通知后院御史大人和太子妃他们,尽快收拾东西,马上撤离。”

一时间,火把亮起,人叫马嘶,小院里沸腾起来…

不一会,张管事,陈监事都到了中院,听说是隋衍通报的,大家都有些疑惑,但看隋衍白衣飘飘,一股仙风道骨样子,大家都不敢不信。

片刻后,兵士来报,大家收拾妥当。

这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隋衍回头看去,见三个女子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前面走着一个少女,内衬雪粉红绸衣,外披雪白大氅,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头发盘成发髻高高耸起。

她轻盈地走出中门,雪白色的披风随风扬起,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飘动,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

隋衍呆立当场,仿佛看到了燕姬,他的目光,也不自觉的随着少女的步伐,轻轻移动。

此时,走进院落的少女也看向了他……

他的神情开始恍惚起来,看见燕姬在对自己微笑,仿佛燕姬走近了他,他嘴里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道:“姬儿,是你吗?”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女子怒斥传来:“哪里来的登徒子,敢亵渎太子妃,还不给我拿下!”

一声暴喝,犹如一记重锤,敲醒了呢喃的梦中人,眼前的幻影立即消失。

隋衍身心微微一震,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定了定神,恭敬的说道:“隋衍见过太子妃,初见妃子如见天仙,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妃子谅解!”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便从隋衍身边走过。

听到叫嚷声,众人赶紧走了过来,关东走向前,旭忐忑的说道:“隋先生乃世外学士,不懂宫廷礼数,得罪之处,还请太子妃恕罪。”

见众护卫大眼瞪小眼,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又叫道:“我说的话听不见吗?还不给我拿下!”

正在这时,庄御史和几位夫人走出门来,快步近前说道:“隋先生乃世外高人,不可胡乱猜测,污人清白。此事不用再理论。情况紧急,大家尽快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听到门口传来马蹄声,一个军士滾鞍下马,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跪倒叫道“启禀大人,发现大队人马向峡谷隘口过来了。”众人大惊,急忙看向了隋衍的方向。

庄御史急忙喝问道:“有多少人,距离小镇还有多远?”

兵士急切的说道:“大概有千人左右,离隘口还有不到十里的距离。”

众人又是一惊,十里路,算上通过峡谷,马队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赶过来,何况他们拖家带口的,多数人还要步行。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主张进山躲避的,有主张向下一个城池挺进的…

片刻后,庄御史沉痛的说道:“我们能战者不足百十人,马匹不过二百匹,战亦是死,不战也是死路。”

他转过身对隋衍说道:“隋先生,请带小女梦娘和小君王走吧,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逃走。出去后如果事不可违,不要再提复国的事了,梁国已经完了!老夫做主,你娶了梦娘,找个地方隐居过日子去吧!”

听了老御史的话,众人神色黯然,一个个默不作声。太子妃听到父亲的话,肝肠寸断,哭倒在地。

隋衍听到庄御史的话,心里很是悲哀,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愿意活着。

这时就听关东旭和陈三众人叫道:“隋先生,拜托了!我们即使战死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拖住他们一个时辰,为你争取时间。你的速度快,背上太子妃,抱上小君王快走。”说着带众军士齐齐跪下,请求隋衍带着太子妃和小君王速速离开。

隋衍还在仰头望天,没有任何回应。

庄老御史一声长叹,蹒跚向前,双膝跪地,凄然的说道:“请隋先生带梦娘和小君王走吧!从今以后,梦娘就是你的妻子,小君王就是你的儿子,老夫说话从不反悔。”说完,潸然泪下。

再铁石心肠,隋衍也被感动了,他看到酷似燕姬的太子妃哭的死去活来,心中也不好受,不由得长叹一声。

片刻后,他淡然一笑,自信的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来阻击敌人,你们尽快撤离到安全城池。事罢后,我会过去寻找你们。”说完,扶起庄御史众人…

能活着逃走,众人也惆怅了,纷纷起身牵马赶车去了。

见隋衍要留下来阻击敌人,庄瑾感激的说道:“隋先生的能力老夫不容怀疑,但猛虎难架群狼,还请隋先生不要儿戏,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梦娘淑慧贤德,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好生待她,这样老夫死也瞑目了。”说完,神色焦急的望着隋衍。

这话很暖心,隋衍很是受用,哈哈一笑,豪气的说道:“蝼蚁也知道偷生,我不是去送死,追兵将至,你们不必婆婆妈妈,快带人速速离开。”

稍顿片刻,他又说道:“临走之前,让人在隘口多堆放些干柴湿草,快去准备,然后全部撤离。”

看见隋衍自信满满,庄御史再也没说什么。

关东旭大喊一声:“隋先生,我们在前面县城等你!”随后,又大声叫道:“陈三带人断后,按隋先生的要求多准备干柴湿草,其余人马上撤离!”

能活命谁不高兴,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开始撤离了,太子妃临上车,回头望着隋衍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抹了一把眼泪登上了车撵……

隋衍回到屋内,手提那把大琴来到隘口,见陈三众人正在堆放草木,于是说道:“干材上面堆放湿草,干材里面多放引火之物,另外点燃一堆松木,不要放湿草。”

几十号人,人拉马驮,不一会两丈宽隘口被堵的严严实实。

准备完毕,陈三跑过来动情的说道:“隋先生,不如我陪你一起战斗吧?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这样我也心里舒服些。”

陈三的话,隋衍再次被感动,他呵呵笑道:“好兄弟,这里用不着你,保护好他们,准备好酒等我回来,兄弟们一醉方休,你们去吧!”

见隋衍话说的很果决,陈三也不再啰嗦,说了声:“我一定给你保护好太子妃!”随后,喊了声:“上马,撤…”

残月西斜,马蹄疾驰而去……

看着陈三众人远去的身影,听着渐渐临近杂乱的马蹄声,隋衍这才观察起地形来……

这地方是一条两丈宽的峡谷,凸凹不平,不利于大型马队的平行冲击,最多三四匹马能并列,顺着山道徐徐前进,马队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一旦发生意外攻击,马队连掉头都是问题,如果马儿受惊或者队伍逃跑,拥挤踩踏就能死伤一半。

突然间,他有了个荒谬的想法,顿时信心大增,也不在守株待兔了,手提大琴施展霄步,直接向着峡谷里面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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