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半年的重逢，让第一次有此经历的杜小理和温彩儿两人对‘小别胜新婚’这句谚语有了更深的体会，心中的喜悦如汹涌的浪涛将积压已久的思念冲刷殆尽，不过这一夜他们却什么也没干，甚至没有晚睡。他们不是素食男女，思想也并不陈旧，只是因为明天都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忙，而且自杀案消耗了温彩儿许多心神，让她只想好好休息。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洗漱，这是他们工作日的常态，两人早已习惯这忙碌的节奏。将要去集团总部报道的杜小理认真打理了一番，如昨天早晨一样，与温彩儿一同到分局食堂吃早饭，不同的是他带上了自己的行李箱，温彩儿住的毕竟是集体宿舍，他偶尔过来住一次没问题，但不易常住在此，而且公司的这次培训也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宿。
告别温彩儿来到分局门口，一台提前预约的出租车刚好停到路旁，一路上下左右翻飞躲闪来往车辆，很快杜小理就被送到了公司总部门外，早已备注他身份信息的门卫系统为他敞开大门，他已不是第一次进入总部大楼，轻车熟路便来到了培训报道处。
宽敞的会议大厅中只有几个人，进门右手旁的桌子后正在做报道登记的不是常见的服务接待机器人，而是两名女同事，杜小理未曾见过她们，应该是总部人事部门的同事，里面是十几排摆放整齐的桌椅，被左右两条通道分成三个部分，靠前的位置分散的坐着三个人，最前方是主xi台，上面已经挂好红底白字的横幅，“灵域集团2063年网络工程师培训班”。
全身识别扫描结束，桌上突然凭空出现的蓝色屏幕上开始显示出杜小理的身份信息，随着‘认证完成’的声音响起，屏幕刷新，一张信息表出现，上面只有四条简化的身份信息，他排在最后，扫了一眼表格，一个熟悉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即看向里面的三人。
面向主xi台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杜小理只好选择距离其中两人较近的左测通道，来到他们身前位置，回身观察发现那个熟悉的面孔在中间列靠近左侧通道旁，立即上前打起招呼。
“你是柳牧书？”他们所属不同省分公司，平时双方合作较多，所以常有沟通，但是并没有在真实世界见过面，此刻是第一次，以往只是在灵域的会议室中一起开会，不过由于公司的灵域会议室规定了必须使用自己的真实形象，所以他能一眼认出对方。
“杜小理？”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短暂观察后立即起身向他伸出了手，不过他却比杜小理慢了一步。看到杜小理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柳牧书连忙放下刚抬起的左手，伸出右手与杜小理握在了一起。
以为他管用左手的杜小理这时才发现，他的右手竟然是假肢，硅胶的皮肤外形以他左手为参考，制作非常逼真，不接触的情况下，仔细观察也很难看不出来是假肢。
“对不起”杜小理收回落在他右手的眼神后，连忙道歉道。
“没事，小时候就截了，现在是左撇子，早就习惯了，而且自从有了这仿生神经义肢后，经常会忘了它是假的”柳牧书抬起右手在眼前翻转道，笑的毫不在意。
在脑机接口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仿生神经义肢，能响应人体神经系统，目前的技术虽然做不到恢复断肢全部神经信号传导，但也能恢复大部分，足以实现截肢人士对人体行动的神经控制，让“肢体再生”。
杜小理坐在了柳牧书身旁，两人聊天中会场内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陆续有另外几名总部这边或者其它省分公司相识的同事来到，一阵寒暄在所难免。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次培训的规格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主xi台上不但出现了集团网络及安全技术总监，主管其他方面的总监也出现了好几位，甚至集团首席架构师也在其中。
待到集团上班时间，培训班也正是开班，第一项自然是领导讲话，但是并没有冗长的赘述，秉承技术人员一贯干脆精炼作风，担当主持人的网络及安全技术总监在简洁的开场后，向众人一一介绍其他领导，此时杜小理等人才知道，这些领导可不是仅仅来参加一个开班仪式，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将会在接下来的培训担任众人的主讲老师。
“看来集团想培养一批技术骨干的传言是真的”杜小理小声对身边的柳牧书说道。
“不是传言”柳牧书另一侧的集团总部同事说道，占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他知道的信息自然比地方分公司的人更多一些。同样是在平时工作中与杜小理和柳牧书有过一些联系，所以他也与两人坐在了一起。
没有半点多余环节，住宿的事情都没有安排，培训班的课程从众位领导走下主xi台后正式开始，紧凑的课程，深奥的内容，就算学员都是在各分公司挑选的年轻技术骨干，听起来也非常吃力，稍有分神就可能导致跟不上节奏，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杜小理在网络和安全方面的基础功底很好，因为自身兴趣又自学了许多其他方面的技术，对他来说课程的难度并不算很大，但是一天下来也是感到头晕脑胀，适应了两天总算习惯这种学习节奏，这才有精力去看望温彩儿。
周四晚，杜小理终于在分局门外见到了面带倦意的温彩儿，昨天加班出外调查的温彩儿很晚才回来，没能和他见面。
自杀案的侦查工作进展并不顺利。经过反复查验，实训小组确定两名死者是自杀身亡，但是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能够让两名死者自杀的原因。
吃过晚饭，已没有多余精力更没有兴趣去做其他事情温彩儿只想靠在杜小理的怀里享受爱人带给她的宁静，工作上不能给她任何帮助的杜小理，此刻能做的就只有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安静的听她讲着案件的调查情况，希望能借此帮她疏导出一些压力。
这几天，温彩儿带人调查了近期所有与死者有过接触的人，他们的行踪轨迹，他们过往的人际关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就在实训小组即将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时，灵域公司终于将他们申请的有关两名死者在灵域中的影像发了过来。
灵域是一个由数字生成的世界，不需要监控，每个进入其中的人都会留下痕迹。各国政府以立法的形式规定，个人和通过批准的机构，可以录制自己在某一特定区域内活动的影像视频，留存回看，如果不曾录制，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私自查阅灵域的历史数据。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个人隐私。为此，在政府的要求下，灵域公司安排大量的安全技术人员严密守护全国各处的灵域数据中心，确保无人可以私自盗取里面的数据。
法律规定，只有如公安等安全执法部门在确实需要的情况下有权申请调取灵域历史数据，经过灵域数据安全监管部门审批，再由负责灵域数据中心维护的技术人员按需求调取，最后才能转交给申请部门。
所以从决定通过灵域继续深入调查两名死者开始，用了两天的时间实训小组才将两名死者的灵域影像数据拿到手。
查看这些影像资料，实训小组重点留意了两名死者精神出现异常前后一段时间里在灵域中接触过的人，辛苦加班后他们终于得到了回报，新的线索出现，两名死者都曾在灵域中做过心理疏导，而且他们去的是同一家心理诊所，这个发现让温彩儿等人感觉眼前一亮。
心理问题是由大脑中枢神经控制系统所引发的，对心理问题的治疗主要针对大脑和神经，不需要身体的参与，所以只需一个舒适的环境，以一个舒适姿势，在身心放松的状态下接受心理咨询师的服务即可，所以心理疾病非常适合在有脑机接口作为连接的灵域中进行治疗。
灵域中可以创造出各种环境，并且可以随时进行切换，但真正能让人感到舒适和轻松的是躺在自己家中接受服务。哪里的环境会比在家里更能让人感到轻松呢？
为了同时在灵域和真实世界中追求更多更美好的享受，人类发展智能机器人承担几乎所有的体力劳动，发展人工智能承担重复性和数据分析的智力劳动，许多工作都已不需要人类参与，但是为了生存物质和享受灵域的美妙，每个人承受的压力却比以往更大，同时纷繁的灵域到处都充满诱惑和求而不得的失落，制造出了更多的心里问题。
并且，现在还会有一小部分人仍过度沉迷灵域，想要他们戒掉灵域的瘾，回归正常生活，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必不可少，所以现在的人做心理疏导是很正常的现象，没有谁会认为去做心理疏导的人是精神病患者。
两名死者都拥有体面的工作，算是社会上收入水平较高的那一部分人，这样有钱人身上的压力比普通人更大，需要做心理疏导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属于什么特殊情况，但是自从大学毕业开始似乎就有意断了联系的两人却去过同一家心理咨询中心，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难道只是一个巧合？也许这会是案件的突破口，实训小组中有人这样认为，不过更多人对此并未抱有太大期望，因为两名死者做心理疏导的影像中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只能期待他们都曾去过心理中心的线下门店。
“目前这已经算是一个重要发现，必须深入调查，明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去这家乐晴心理中心”温彩儿叹气道，她期待能有所突破，但又有些担心得到的依然会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杜小理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以往在办案的过程中遇到再大的难题，她都依然斗志昂扬，充满信心的样子经常能给身边人带来动力，而现在的她眼中却少了那一分激昂神采。
她的心情不难理解，如果两名死者是被人所杀，对死亡现场反复调查的实训小组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以他们的能力和现在的科技手段，这简直是不可能的，除非凶手是鬼神。
可如果说两名死者是自杀而亡，却又完全找不到能够让他们自杀的理由。没有债务，工作体面，收入稳定，家庭幸福，没有不良爱好和极端信仰，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杀？
“可能他们真是自杀，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不过是碰巧赶在一起发生而已。但如果真的是谋杀，我相信只要你们继续调查，一定能查清楚，不过是需要多花一些时间而已，以前你办的那些案子中，不是也有需要花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告破的吗？”杜小理宽慰道。
并不是所有案件最终都会被侦破，悬案并非极个别情况，只是温彩儿从警时间还短，运气也比较好，所以还没有遇到过悬案。而且由于培训即将结束，从被局里推荐参加培训开始就决定要取得好成绩的她，不想在培训中留有遗憾，所以才会对这两起自杀事件如此执着。
但是在杜小理看来，只要尽力就好，努力侦破案件是警察的本分，但人力终有穷，有些事情需要机缘巧合才会有好的结果，强求不来。
“我也知道破案需要个过程，有时候甚至还需要一点好运气，但这次我们快没时间了，如果最后还是没有结果，我会觉得不甘心”温彩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我可能会晚回家一段时间”在杜小理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她继续说道：“唐老师也认为这起案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向上面的领导作了汇报，现在通知已经下达，要求我们不惜时间将案件调查清楚”。
“有唐老师的帮助，你们一定能查清真相，不要有太大压力，晚几天也没关系，到时也许咱俩能一起回家呢”按原定计划，他要比温彩儿晚几天结束培训，所以他还想过到时是否让温彩儿请几天假等自己一起回家，现在看或许不用这么麻烦。
温彩儿口中的唐老师正是他们实训小组主管教员兼组长，唐强，警界大牛，学员们心中崇拜的对象。虽然挂着组长的职位，但是他并不会参与到实训小组日常办案当中，只有在他们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才会出手指导，例如当前的自杀事件，除了向实训督导组有关领导汇报案情，他并没有亲自参与调查，只为锻炼和提升学员们的能力。
躺在杜小理怀中，夜里温彩儿睡得特别踏实，早晨竟是在闹钟声中醒来，这是最近几天从未有过的，她状态比昨晚好了许多，催促着杜小理赶快洗漱出门。
为她能如此快恢复状态而高兴的杜小理自然非常配合，动作麻利，很快两人就出现在公寓楼附近的早餐店中。区分局食堂的早餐味道很不错，但是杜小理想换换口味，尝一尝首都的特色早餐。这几天可是没少听培训班中那些集团总部学员夸赞本地的美食，其中有几样早餐被强烈推荐品尝，他早以心向往之。
“这是啥呀？”看着面前的一碗灰绿色液体，杜小理满脸痛苦表情，只是尝了一口，而且还吐回到了碗里，嘴里却像被灌了一口搜了的泔水，酸臭味仿佛能冲破上颚直抵鼻腔，随着呼吸从鼻腔涌出，却又盘踞在口鼻之间不散，赶紧拿起金黄焦圈咬了一大口，望以压住口中酸臭味，却没想到这焦圈味酥脆焦香，咀嚼中略有回甜，非常美味。
“说不让你尝非不信，现在好了，都浪费了”温彩儿早已体验过豆汁味道，所以一直在劝他不要尝试，奈何杜小理十分头铁，高呼自己百无禁忌。
“给你喝”杜小理哭丧着脸将豆汁推到温彩儿面前道。
“享受不了”豆汁回到原位，注定了被倒掉的命运。
除了这让杜小理几次想再度尝试却始终没能鼓足勇气的豆汁外，其他早餐的味道他还是很喜欢的，这顿早餐吃的也算是心满意足。
“走吧，周日再来看你”早餐店门外，杜小理给了温彩儿一个拥抱，在她耳边轻声道。集团此次培训课程安排的非常紧凑，实施的是单休制，只有等到周日他才能有时间。“找时间去灵域陪一陪你爸妈，他们都来和我抱怨，说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
“最近确实有点忙，你替我多陪陪他们”温彩儿轻叹一口气道，她将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到案件上，每天加班加点查了好几天却毫无实质进展，晚上回公寓身心俱疲就只想早点休息，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和爸妈联系过。
杜小理无奈叹气，对她这种办起案来就会无暇顾及其它的状态毫无办法，已经不知劝过几次，完全没有效果，以后的生活中自己注定要学会享受被冷落。
无人出租已经停到身边，挥手告别后杜小理返回了集团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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