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阴暗、闭塞又潮湿的房间里,这里黑暗、腐败又肮脏。
这里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送食物和水,他不会和我说话,也不会做除了送食物外的其它举动。他来时也不开灯,任由这里黑暗着。
刚被关进来时,我试图反抗,我试图学着电影里的情节用勺子挖墙脚希望能凿开一个洞,我会在他们来送饭时激烈逃跑,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大喊大叫只为制造声音企图被路过的好心人拯救。
然而,一切都徒劳。
我不知道我被关哪里,我看不见外面的建筑,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这里仿佛一个密闭的空间,而我好似一个异类。
忘了时间有多久,刚被关进来时还能算着时间,可日子久了我都忘了一分钟有多久。
吃完了我就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看不见的天花板。这里到处弥漫着食物残渣和粪便的味道,恶心,好恶心,可我无法避免。
不知道被关进来多少天,父母知道我不见了会不会找我担心我?又或者以为我死掉早就放弃寻找,坟头草可能都一米高。
这样也好,至少那样死掉比这样活着能让他们更好受。
我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他又来送饭了,那扇沉重的仿佛有千万斤的门被他轻松推开。
我爬起来,盯着门口逆光的地方。光线淡淡的,并不刺眼。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形和平时送饭的不大一样,更高大、更颀长。有些人看影子就知道他是个好看的人。
是那个将我关进这里的人。
萧岐。
我曾经的丈夫。
我一手提拔,深爱两年的男人。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
太暗了,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抬起手勾勾手指,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把袋子往我脑袋上一套,随即我整个人都被扛了起来。
走了很远,弯弯绕绕,大概是怕我记得路,特地绕路了。
我被重重地扔下,屁股摔到地板,疼的我倒抽冷气。
袋子被摘下的那一刻,仿佛拿了个大灯泡照在我的玻璃体前,刺的我眼仁生疼,我连忙用手挡住。
皮鞋的“啪嗒”声,我听脚步就知道是他来了。
我现在一定很丑很脏。
我下意识想的竟然是这个。
萧岐坐在了沙发上,他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我。“我以为你早就死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能活这么久真不容易。”
“或者说,你真顽强。”
渐渐适应光线后,我平静地看着他。经过时光打磨,再多的恨也已经风平浪静。
见我不说话,他直了直身子,“晏书,别不知好歹。”
“你想怎么样?”许久不说话,我的嗓子已经沙哑,声音难听至极。
萧岐看着我,面无表情,“经过一年的面壁思过,你难道还想着和我离婚?为了这可笑的晏氏集团?”
可笑的晏氏集团?
当初是谁卑躬屈膝地跟在我身后只为我能让他进入晏氏一展才能,甚至不惜放弃深爱十年的女朋友和我结婚,现在他却说晏氏可笑?
我笑了,仰起头是为了抑制住即将夺眶的泪水,我的笑声太过难听,像破了的风箱,像被毒哑的百灵鸟。
一只手死死攥住我的下颌,他逼迫我的双眼看着他。
“一年了,你若这样死了也就算了。可你偏偏没死。”他淡淡的。
脸上有热热的液体,是他的眼泪,从他的眼眶落在我的脸颊。
“难道我不该恨吗?因为你的父母害死我的父母,我不该恨吗?”他站起身,喃喃。
他神情恍惚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过身走了。
房间门被关上,只是迎接我的不再是黑暗,而是一间宽敞、明亮、干净又整洁的房间。
我认出来,这是我们的婚房。
很可笑,这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我来到浴室,打开灯,看见镜子里的女人时被吓了一跳。
镜子里,一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女人站在门口,她脸上、身上脏的要死,有食物残渣还有粪便残留。
我一直知道自己身上味道很重,在那个房间看不见却能嗅到,我为我自己身上的味道感到厌恶。
刚才听他说我被关进去一年了,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还算光滑,也许也正因为被关了一年之久没晒太阳,我的皮肤出奇的好和白,没涂抹任何产品站在那里就白到发光。
可我知道这是不健康的。
我放了热水,在浴缸里放了半瓶沐浴露,我泡了很久,这热水侵染身体带来的舒适感许久没有体验了。
我一向喜欢泡澡。
为了洗去身上的味道,我足足泡了一个小时,当我重新穿上浴袍时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我当然不理解萧岐这么做的原因,他恨我们晏家,可偏偏我一年前跟他提离婚时他愤怒的发狂。他舍不得打我,却舍得伤害自己,我现在还记得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他拼命抑制自己怒火的样子。
那样大的拳头砸在我身后的门上,血当时就流了出来,我甚至听见了关节骨折的声音。
“砰”的一声,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在我的潜意识里,他是变.态的。
一个人能伪装两年一点破绽不漏,我实在佩服他的城府。
我想我久居商场的父亲也会这样觉得。
门被叩响,“夫人,该用餐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我认得,是萧岐身旁的无牙。
我不做理会,既然我已经被关了一年,我更不会妥协。
他可以恨,我也可以恨。
他不跟我离婚,我就死在这房子里。
许是见我没回复,无牙又重复一遍,我依旧不理。
这时,门被一脚踹开,我依然毫无反应。
萧岐冲进来,见我坐在床上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关了一年眼睛坏了耳朵也坏了?”
“何止,心也坏了。”我毫不逊色的反驳。
萧岐愣了愣,走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往楼下拽。
我早已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我想我的骨子里就是叛逆的,即便被关了一年也始终改变不了我的本性。
他的力气极大,这一点,在我们结婚的那两年里我深有体会。
他抓着我的手,我的手都感觉很麻木,我试图挣扎毫无用处。
我被扔在餐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菜肴,但对我来说就像给死人祭奠的供品一样。
萧岐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复杂。
我们就那样直勾勾地对视,似乎把前尘往事都在眼神中归纳一遍。
“吃饭吧。”他说。
我看着他优雅地拿起餐具开始吃饭,我也说不清楚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又气又恼又羞耻。
我站起来,双手用力想将桌子掀翻,显然这个大理石桌太沉重我掀不动。
身后的无牙想要上来阻止我,萧岐却摇了摇头。
我另换一招,扯住桌布一拽,桌子上的碗碟全部摔在地上、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无牙连忙让佣人过来打扫。
萧岐全程目睹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
“你一天不跟我离婚,我就让你日日不得安生。”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就是曾困住我的深渊。
佣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扫,厨房里继续传出炒菜的声音,我猜出他的意思,大概是我摔多少,他就让人做多少。
他就这样劳神在在地端坐着,佣人给他送来咖啡和报纸他也没动,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菜继续端上来,我继续摔,如果不是桌子掀不动,我会将桌子一起推倒。
佣人苦不堪言,纷纷哭丧着脸看我,我瞪了她们一眼,这才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一下午,直到家里的材料耗尽,碗柜空置,才作罢。
夜里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睡意全无。
不知道父母的情况如何。
楼下引擎声响起,他从外面回来,隐约还能听见有个娇媚的女人声音。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房间里的门白天被踹坏,他也没找人修,我只能搬个椅子挡住。
门外传来皮鞋和高跟鞋的脚步声,二人间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女人娇嗔地说:“萧总,您带我回家不好吧?你夫人不生气吗?”
“没事。”萧岐淡淡的声音。
他们径直走过我的房门,去的是客卧。
我并不气,但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恶心他的机会。
于是我搬开椅子,从抽屉里翻出以前的摄像机,打开拍摄,往客卧而去。
客卧开着暖光,氛围拉满,我按下快门“咔嚓”好几张,那对男女猛的一惊坐起来。
我甚至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我蒙住自己的眼睛,往回撤。
只是还没到房间门口就被萧岐逮住,他要抢我的摄像机。我抵死不从,“你跟我离婚我就给你!”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我哪点对你不好?”他似乎被惹急了,把我死死扣在墙壁与他的缝隙里。
我能嗅到他的味道,熟悉,在熟悉不过的味道。那是我买给他的香水。
我承认,他对我很好,表现得百分爱我。
可是,那是真实的他吗?
在他费尽心机踏进晏家,从他策划一切掌控晏家,那时我们就注定结束。
他毁了我父母半生心血。到头来他还不容忍我的反抗。
这是爱吗。
“我们离婚吧,别让我对你更厌恶。”我说。
他缓缓松开了手,“爱没有了,恨也没有了吗?”
我们终于离婚了,在那晚的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就看到一个档案袋,里面装着离婚协议书,他已经签好字。
我仔细翻看,他居然是净身出户。
我心情复杂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就像在我们破碎的婚姻上画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