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人瞧不起乡下来的,不完全是因为乡下人不讲卫生,关键是乡下人不被城里人接纳,为什么不接纳?
因为城里人有优越感,拥有计划时代的各种票,有了票,就有了物资,花钱不多,却能拥有,乡下人只有靠出高价购买紧俏物资。
这种票证,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同时,也将人群层次分裂开来。
有票的,自觉高人一等,旱涝保收,没票的,望天收,种粮食,却吃不饱,房子墙体用土坯做的,瓦片是青瓦,也不是红色的机制瓦。
村里的路是土路,晴天有灰,雨天有泥,人不亲,泥巴亲,沾上就甩不掉。
浩楠的爸爸世和为了脱离农村,想尽一切办法,最终还是没办法,好在喜欢学习读书,谈吐自然不俗,和乡村的大老粗比起来,算是有为青年,于是委以重任,当然,在村里当官,还是农民身份,最终还在农村,要名声没名声,要实惠也没实惠,面临婚姻大事,也要考虑清楚。
他虽然不甘心命运的安排和捉弄,想办法挣脱枷锁,却总被枷锁锁着,因为浩楠的爷爷没权没势,又去世的早,没人可靠,只有靠自己,靠天,靠地,靠椅子,靠墙。
墙是土做的,沾水就软,也靠不住,靠椅子,椅子也没一个像样的,新的买不起,也做不了,没钱木匠不上门,上门没钱不给做,旧的就将就着用。
衣裳不用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常有的事。
因为种棉花的,纺线,织布,染布,卖布,最初的棉,到最终的布,钱都被中间人赚了,真正的种棉花的反而买不起布,因为要布票。
家里子女多的,老大穿小了给老二,老二穿小了给老三,老三穿小了给老四,以此类推,补丁之上还有补丁,看起来像是百衲衣了。即便是这样,也有的人家的孩子还光着腚。
一路小跑,小屁孩面前那个小小的玩意儿连鸭子都错认为是芝麻虫,都要忍不住上前啄几口,以解决今天的口粮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很多故事发生。
浩楠的父亲世和早已为了消除这种差异开始努力,可总是失败,但他没有放弃希望,仍然不断努力。
因为不少人都在想农转非,如果不能农转非,身份得不到,就永远被人瞧不起,生性要强的世和不愿意这样,自己受苦就算了,一生已经走过大半生,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需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
这是一个伪命题,物质基础只是基础,精神财富才是真财富。生命大于一切,所有的都要给生命让路。
浩楠的爸世和也清楚知道这一点,在他听说浩楠的妈要临盆生弟弟,他接到电报就回老家。
到了老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往卫生院跑,当时,浩楠还在村里,他在村口看到大路上有一人,非常熟悉,但又很陌生,骑着自行车拐弯,浩楠明明白白看清楚了就是爸爸,他没有喊,因为他知道他爸爸不是回家来看他,而是看要出生的弟弟的。
也可能世和看到了儿子浩楠,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有重要的事做,就没时间搭理,再说,村里人多,人一多,嘴就杂,鸡鸭多,粪就杂,叫声也不同。
到村里,见谁不打招呼都不好。最好谁都不见,免得去违心地打招呼。
有的人不值得交往,却不忍拒绝,想留一条后路。
毕竟人都有困难时候,事不能做绝。
他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小生命的出生,对他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因为有了这个小生命的来到,让世和有了一个希望,当浩楠不行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超过他并且可以让任家继续完成传递香火的任务,给任家光宗耀祖,这个观念深入人心,薪火相传,大概纯粹的爱情,就像太干净的水,往往鱼虾都不能存活,而且太清澈的水,不容易捉到鱼,浑浊的世界,浑噩的人生,像树林的树,相对直,不绝对,相对直的树是好材料,绝对直的树活不长。
人也一样。生命的东西,如果认真对待,过分正义,就会让人感到逼仄,有压力,让人不开心,不畅快,影响寿命。
这个基础就是先有生命,再在生命之上创造奇迹,如果没有了生命,就没有了一切。
在某些时候,还是需要多多付出,世和做到了,对浩楠来说,也影响了他。他也对生命负责,不敢去做危险的事。
在村里有不少人,都羡慕世和,因为他正大光明地离开了村子,端上了铁饭碗,吃上了皇粮,也就是说,他在村里是吃商品粮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跟着享福,在计划经济时代,凭票供应,让任家过的日子比较滋润。
要从农村跳出去,就像鲤鱼跳龙门一样,他能跳出农门,必须要先当兵,因为考学已经没有希望,他读到在当时的人们最高的学历,再往上读,已经不能。
他在田间耕作,他十分憎恨农业,不想在农村,不想和农民打交道,结果上天捉弄人,偏偏让他经历这些事,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混。
当时因为他有文化水平,大队就让他担任记工员,然后当民兵连连长,负责村务工作。
他的能力得到锻炼,并且在村里做得得心应手。
后来在耕作的时候,村支书说:“世和,县里在征兵,你就去试试吧,看能不能验上兵。”
世和一听,觉得有点意外,愣了一会,缓过神来,问:“是什么兵种?”
“你先不要问兵种,不管什么兵种,只要先当上兵再说,先上车再补票,挑三拣四,最后啥都没有。”老支书说。
听了这话,世和点点头,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出去了,就有机会,活着,就要先活下来,再图发展。
到了小队长那里,他不干了,说:“你们家没有劳动力,你去当兵了,工分谁来挣?没有工分,就有超支,超支的钱谁来出?”
“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可以顶一阵子。”世和说。
“这个理由不成立。你不能走,免得扣工分。你家就是缺少劳动力,你正是劳动力,不能走,走了,就无法完成任务,也就没办法评先进,影响很大。“小队长徐德恨说。
徐德恨说了这话,让世和非常痛苦,他不再说话,心里有了主意。
到了征兵体检的日子,他很清楚,如果身体不好,就不能圆梦。
如果身体没问题,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部队的大门。
结果,他的身体没出毛病。
只是结果出来,发现肝脏有问题,像是有炎症,可能和当时生活水平有关。
世和第一次验兵没经验,结果名落孙山,没能顺利进入队伍。
当时小队长徐德恨听说此事,非常憎恨他,说他先斩后奏,简直不可理喻。
世和也就隐忍,没有直接抗辩,他觉得一切抗辩都是无用功。
到了第二年,他就开始动脑筋,看来炎症不是一日两日能治好,他这都是小毛病,想来想去,还是过于老实,因为验兵的都要求早餐不要吃,他就想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可能吃了东西之后,检验就有影响吧,想到这个,他就偷偷地吃了半个馒头,然后再去验兵,结果顺利成功。
他应征入伍,小队长徐德恨只有更加憎恨,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本来两家是邻居,貌合神离,为了宅基,都是争个头破血流,因为世和家的家底比较薄弱,人丁也不旺盛,没有多少兄弟,结果就存在被欺负的可能。
在农村,没有人,等于被虐,有无限的可能性,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徐德恨看到世和要离开农村进入部队,就十分憎恨,于是写信给办公室,请求取消他的名额。
办公室没有采纳他的意见,照样接纳他成为部队中的一员。
就这样,世和跳出农门,进入大熔炉接受训练,当了几年兵,就回到农村,重操旧业。
农村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受,能在农村待下来的,都是人精。
世和在农村摸锄头扛铁锹,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可以说受尽酸甜苦辣,又一个机会来了。
就是对于复员人士,加入组织,然后退伍老兵,各项条件都符合,结果就成为了首选目标,顺利选拔出来,进入工作队。
他的身份变了,有了权力,以前在村里是连长,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欢迎。
因为有些人害怕,特别担心会被惩罚,小小连长,比一般的村民还是厉害,在村民当中取得很高的威望,甚至超过了村里的总负责人。
后来,世和被安排分管文教卫。
也就是说1960年代,郭任庄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太阳刚刚露出鱼肚白,任世和就已经起床。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冷的晨雾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他快步走到院子角落,从简陋的书架上,拿起一本微微泛黄的《农业生产技术手册》。
晨光下,他眯着眼,逐字逐句地读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里小声念叨着书中的要点。
吃过简单的玉米糊糊和咸菜,任世和扛起锄头,走向田间。
路上,遇到村里的长辈,他总会恭敬地停下脚步,微笑着打招呼,耐心倾听他们的唠叨。
有一回,村里的倔老头张大爷因为土地划分的事,和别人闹得不愉快,怒气冲冲地抱怨。
任世和走上前去,递上自己水壶,温和地说:“张大爷,先喝口水消消气,您说的事,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张大爷接过水壶,嘟囔了几句,气也消了大半。
到了田间,任世和立刻投入劳作。他双手紧紧握住锄头,有节奏地挥舞着,每一锄都精准有力,将板结的土地翻得松松软软。
休息时,其他人都聚在一起抽烟闲聊,任世和却从兜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记录下当天的劳动心得,以及从书中领悟到的种植技巧。
村里组织文艺宣传队,任世和凭借着扎实的文化功底,主动承担起编写剧本的任务。
他常常熬夜到很晚,昏黄的煤油灯下,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托腮沉思。
写好后,他还会虚心向村里识字的人请教,反复修改。
演出那天,看着台下村民们的笑脸,任世和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夜幕降临,任世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简单洗漱后,他又坐在书桌前,就着微弱的灯光,阅读从村支书那里借来的书籍。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任世和坚信,自己积累的知识,终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果然,以后世和到了县里的工作队。
当世和到了工作队,在村里炸开了花,不少人都交口称赞,那个时候,要想跳出农门,谈何容易?
虽验兵的时候用了一个手段,那也是迫不得已。
也可能有不少人都在幻想能一蹴而就,实际上远远做不到。
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完全驱散薄雾,郭任庄就被一阵热烈的议论声打破了平静。
“听说了吗?世和要离开咱村子,去城里工作啦!”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村民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脸上满是惊讶与羡慕。
此时,世和正站在自家小院里,望着熟悉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缓缓蹲下,轻轻抚摸着院角那棵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岁月。
“世和,该走啦!”远处传来接他的车声,同村的小伙伴喊道。世和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屋内,拿起那个装满书籍的旧木箱,这是他最珍贵的家当。
来到城里,世和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工作。
尽管工作环境艰苦,嘈杂的机器声不绝于耳,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但他从未放弃学习。
每天下班后,工友们都去喝酒打牌,放松消遣,世和却独自回到狭小的宿舍,打开台灯,开始学习机械维修知识。
昏黄的灯光下,他时而埋头苦读,时而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反复查阅资料,或是向老师傅请教。
一次,工厂的一台重要机器突发故障,维修师傅们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问题所在。
世和得知后,主动请缨。他仔细检查机器的每一个部件,一边查看,一边对照着自己平日里记录的笔记。
突然,他眼睛一亮,兴奋地喊道:“找到了!是这个零件磨损严重,导致机器运转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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