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见队伍行过,那些百姓尚还跪地不起,地上积雪未消,陈恕心中不忍。
“殿下可否下令让街中百姓无需下跪?”陈恕替百姓求情道。
宋明谦无所谓的笑了笑,“但凭侯父安排。”
于是唤来官属吩咐此事,待得那名官属宣布,满街百姓自是一阵欢呼。
“哈哈哈哈。”
这时百姓欢呼已歇,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却又突兀传来。
“诶哟。”
“找死!”
是一名负责戒卫的执金吾被一名秀雅青年不小心撞了个踉跄,正在生气咒骂。那青年背上还背着一位皓齿明眸的女子,此时正柳眉倒竖的瞪着那名执金吾。
陈恕目光也好奇地看去,见那青年模样如此熟悉,一时激动,却又不敢相信。倒是太子宋明谦呼喊出声:“承乐,清林,你们二人为何会在街上?”
那名被撞的执金吾“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当街辱骂公主、驸马,这罪名可不算轻。
承乐公主宋月慌慌张张从陈清林背上跳了下来,小脸红扑扑的站在那里。陈清林也尴尬的站直了身体。他们两人倒不是怕太子宋明谦,宋月从小就没怕过她这皇兄。让他们两人如此拘束的乃是高坐马上,面容与陈清林颇有几分相似的陈恕。
“父亲,你回来啦,娘今天还在念叨你来着。”陈清林讪讪的说道。
“父亲,你安好。”
宋月说完便躲在了陈清林身后,陈清林急的眉毛一阵乱跳,但当着陈恕的面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陈恕在街上突然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儿媳,心下也是无比高兴,眼中笑意流露,却还要假装板住面孔,“当街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我急着去赴宴,回府再收拾你。”
陈恕瞪了一眼陈清林。
陈清林茫然回首看向宋月,那眼神似乎在问:“为什么只骂我不骂你?”
但知道父亲有事,马上便要离开,陈清林、宋月两人心中皆是松了口气。
这时宋明谦却又说话:“承乐、清林,父皇在上方园替侯父设下了接风宴,你们也一同去吧。”
“邀你二人的请帖这时定已送至侯府,估计是你二人在街上贪玩没有收到。”
“既然如此,你们两人便随队伍一同去吧。”陈恕也在这时发了话。
“是,父亲。”
陈清林、宋月两人无精打采的加入了队伍内,宋月幽怨的看了一眼宋明谦,引得宋明谦一阵大笑。
“殿下,那名冲撞了公主殿下、驸马爷的执金吾如何处置。”一名执金吾将领小心上前询问。
“当街冲撞辱骂皇族,扒了官衣押下去从重处置。”太子宋明谦笑容突敛,一脸阴翳地说道。
听到此处宋月已是心中不忍,陈清林更是在一旁冲她疯狂眨着眼睛……
“皇兄。”
“嗯?”宋明谦侧首看向宋月。
“要不就放了那名执金吾吧,毕竟他骂我们时也不知道我们身份,不知者不怪嘛。”
宋明谦看了眼瞬间恢复端庄模样的陈清林,又不经意间瞟了一眼陈恕,脸上再次露出温和笑容。
“皇妹你呀就是太心善了。”宋明谦冲着那名执金吾将领摆了摆手,“转告他,这次是公主、驸马替他求情,饶他一条狗命,如有下次,定斩不赦!”
这一刻的宋明谦身上显露出的强烈的杀伐之气,竟让陈恕都为之侧目。
队伍朝着上方园方向不疾不徐的走着,之后的一段路程,陈恕再无任何谈兴,只是低着头皱着眉,似在静静思索着什么。
上方园内草木深处,临水建有一亭,唤曰去浊亭。替陈恕接风的宴席便设于此处,亭内只摆了三桌,能有资格入席者不是显臣便是宗亲。
此刻亭内众人皆是酒酣耳热,宴席已至尾声。
忽闻一道尖利声音高声唱到:“陛下驾到!”
与坐诸人皆是一惊,酒也顿醒一半,纷纷离席参拜皇上。
宋元帝近些年来身体愈加不好,这等事项一向是不参加的,这一次的接风宴也是派太子代己主持,却没想到最终还是亲自来了。
老皇帝对这陈恕也太好了。
参席之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笑的更加和善了。
“哈哈哈哈,朕是来晚了啊。”
宋元帝心情颇为不错,目光看向陈恕时更是涌起一抹激动神色。
见宋元帝赶来,陈恕心中也是流过一阵暖流。
宋元帝与在座王公大臣共饮了一杯。宴席至此便也结束,众人纷纷告谢退场,却没想到久病在身的老皇帝今天却精神颇好、性味俱浓,非要拉着陈恕入宫接着喝酒。
入宫进了宣明殿,皇上便屏退左右,关了殿门,偌大的宣明殿内此时只剩下了宋元帝与陈恕两人。
随着殿门缓缓关闭,宋元帝脸上的笑容也在逐渐收敛,殿门彻底关闭,宋元帝目光幽幽看向陈恕,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喜怒。
“案上有奏章,自己去看。”
陈恕沉步走至御案前,拿起案上唯一一本奏章,就着烛光看起。心中也已经明白,这是宋元帝早已准备好的。
奏章正是侍御史参劾陈恕的那本。陈恕看完冷哼一声,满是不屑,随手便将奏章扔在了地上。他转身面向宋元帝。
“啪”,奏章落地发出轻响,宋元帝目光似也随着奏章的落地跳动了一下。
“你信这个?”陈恕指着地上奏章。
宋元帝缓缓摇了摇头,“参你的这名侍御史已经贬军幽州,今日便已启程。”
“那你给我看什么?”陈恕环顾四周,色面冷峻,“还专门演这么场戏?”
“陈恕!”宋元帝一声暴喝,旋即便剧烈咳嗽了起来,“你还有脸生气了?”
陈恕赶紧上前去扶宋元帝,却被宋元帝挣扎着甩开。
宋元帝喘着粗气,随便找了个台阶便坐了下来,见陈恕因没扶住自己而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心中又很是不忍,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台阶,示意陈恕坐过来。
于是宋国的皇上与宋国最大的权臣就这么毫无形象,肩并肩坐在了台阶之上。
宋元帝急促的喘息声在大殿内单调的起落。陈恕觉得这声音很像屋外正刮着的夹着雪粒的北风,一呼一吸间都带着丝丝寒气,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幽州城外的八百里草场,还有那顶着狂风奔跑的成群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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