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剑影闲云阁

“还有谁要试试?”展清羽挑了挑眉,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将这房间拢了个严严实实。

“岁寒?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出手就是岁寒剑法的破冰式?”鬼子站在一旁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嘴里低声念叨着,眼睛里忽地就蒙上一片惊恐的神色。

岁寒剑法乃是洞庭凌风阁中最高阶的招式。剑招从易到难分别为追光式,飘雪式和破冰式。每一式里又分别各有固定的十招,十招学成之后需学生根据自己的体会再自创一招方得进入下个剑式的学习。来来回回虽然繁琐费神,但也正因如此,岁寒剑法从来都是剑势凌厉,剑法精妙,如冬日寒风般凛冽刺骨,又似冰霜覆盖大地般冷冽沉静。此剑法一经施展,剑气纵横,仿佛能冻结时空。剑影闪烁之间,寒光四溢,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凌风阁自成立以来,能将三式完完整整学尽又融会贯通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而这眼前持剑而立的男人不过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竟已能使出破冰式的招式了?

这展清羽到底是什么来头?

“展公子莫恼,我们也不过是跟着脂砚斋的踪迹追到了这里。若是这位姑娘能够自证清白,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鬼子斟酌着说话,一字一顿谨慎而思虑周全。他虽然声音粗哑,面貌丑陋,又是最先提出要进这屋子的人,但是这几句话说的倒也是极为得体,想来也是思虑过后,慎重又慎重才宣之于口。

心思细密而又心狠手辣,这种人才是江湖上最最可怕的存在。

一念及斯,展清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里布满寒意,警惕地盯着鬼子。

鬼子看着展清羽面色不善,忽而眉眼一弯笑出了声,一面一手按在鬼母想要掏出兵刃的右手上,一面对着展清羽说道:“展公子也无需过度提防我们。我们与脂砚斋有旧仇,但与醉红楼的姑娘可是最亲厚的。若是有凌风阁展少侠和闲云馆的赵老板背书,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就此放手的呢?”

“哎呦,这位大爷,瞧您这话说的,我们闲云馆自来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引了个这江湖上众所周知的黑组织来,天天闹的如今天这般天翻地覆的,我们又怎么好做生意呢?”赵倾城看着两边皆是面色不善,急忙几个小碎步快速插进了中间位置,将展清羽和阿月挡在了身后,“只不过我不明白,您要的这个背书究竟要背些什么?若是责任过大,我们这小小店铺可是真真担待不起的。而且,莫说是我,便是展少侠也是要思虑一番吧?”

“不过让你担保下这里没有脂砚斋,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沉默了好久的粗壮汉子此时大喇喇地开口,声如洪钟。

“阿月就是阿月,怎么会是脂砚斋呢?”展清羽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半跪着坐在床上的女人,嘴角不禁轻轻向上一勾,露出几分平日里的温柔和煦。

“赵老板呢?”鬼子侧了侧身,看着赵倾城道,“闲云馆上上下下的也有几十口人了。赵老板可是要好好想清楚。”

“赵某啊平日里笑脸迎客,开门迎财,就是万万受不得一点点的窝囊气。我刚才说的话,拿的册子你们是一句也没有听,一页也没有看。只等着我这里给你们几个大爷做出些承诺。莫不是等着日后你们真遇着点什么事情就都想栽赃在我这里,平白地想要霸占我这个店吧?”

“你……”大汉被赵倾城好一阵抢白不由得怒从中来。

只见那人匆匆挤到前面,一双大手眨眼睛便要捏住赵倾城白皙细嫩的脖颈。

展清羽见状急忙将剑锋一偏,直刺大汉的手腕。

大汉也不示弱,竟似不怕这利刃一般,直直的一招空手接白刃,硬是用一只手抵住展清羽的利剑,另一只手仍旧不管不顾地向前捏去。展清羽抿了抿嘴,瞬间改刺为挑,再上前一步直劈大汉面门。

“穿林打叶?!”站在人群里的鬼母不由得惊呼一声,“你……你到底是谁?这一招你又是和谁学的?”

“自然是和我师父学的。”展清羽挑了挑眉,眉眼里透出一股少有的傲气,“怎么?你们还想知道点什么?”

“呵,好本事,好身手,好人才!”鬼母惨然一笑,她那张本就皱皱巴巴的脸瞬间更难看了。

“多谢。”展清羽挑了挑眉应了一句。他哪里能听不出来鬼母这一句之中的嘲讽之意?可是,他就是喜欢看着一群人郁结憋闷的神情。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进门时的气势汹汹?

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同吃了个苍蝇一般难看。

“各位,可以走了吗?”展清羽直了直身子,将长剑在一块绢布上擦了擦便收回了剑鞘,“还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想再谈一谈呢?”

展清羽冷着一张脸环顾四周,看的这一群七八个人顿时看到一阵凉意从后背瞬间蔓延到全身。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大家也都自认是老江湖了,怎么能对这个年轻后辈有这样一种恐惧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展公子,我们告辞。此番多有打扰了。”鬼母平复了一下心情,哑着嗓子说道。

一拥而入后又鱼贯而出。

这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出去,一无所获。若当真被传到江湖上去,怕也是要被嘲笑好一阵子。

“展公子。”待得所有人的走远了,赵倾城身子一斜歪坐在床边将阿月拦了过来,“我这好好一间屋子,死了人,可要怎么清理呢?”

“这个好办。”一直坐在床里楚楚可怜,虽是事件的中心却又被人挡在身后安安稳稳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和结束的阿月此刻竟似变了个人一般。阿月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那猫儿一样的可怜劲儿,一股脑地从最里面翻了出来,散着头发,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只见阿月从桌子上一只精巧的黄花梨木雕镂的三层首饰盒中的第二层里拿出一瓶白玉般的小瓶子。这瓶子窄口,细脖,大肚。能装许多许多的粉末,又能细细的一点一点地取用出来还不脏手。阿月冷着脸皱了皱眉看着地上徐中云的尸体。徐中云那细长的眉眼微微闭着,脸上也只是微微的有些青白显得气色不佳。若不是脖子上的一大滩血迹和怎么踢也不会再动的身体,这人倒在地上便和睡着了一般无异。

可是徐中云毕竟还是死了。死在了闲云馆的后院里。死在了十七郎租住的小屋里。

展清羽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有些恍惚。前一日的早上他还犹犹豫豫地来这里找那个梨园名伶——十七郎,他还担心自己那一点欢喜会给十七郎带来麻烦,他还在怀疑自己,纠结于他与十七郎的情谊。

可是眼下,那个不着粉黛时清冷肃静的十七郎,那个本以为只是在戏台子上扮旦角的十七郎,如今就这么一身素衣,长发披散,不施粉黛,一脸女相的站在自己面前,化尸。

刚才人多口杂,场面混乱,展清羽现在才算得上是真真得了空好好看一看这个十七郎,不,现在应该称其为阿月的女人。

她还是如那天早晨一般的神色,只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些错觉,展清羽竟似看到这人眼角眉梢的一缕妩媚。若是今天之前,他必然会认定这是十七郎多年扮旦角留下的眉眼神色,可是如今看来,这或许本该就是她一个女人该有的神情。

“你……”

展清羽刚要说话却被阿月一个手势噤了声。

只见阿月蹲下身子,细细长的手指紧紧捏着白瓷瓶细细的瓶颈处,白嫩的手腕轻轻地抖动着。不多时,些许白色的粉末瞬间覆盖住了徐中云还在流血的伤口。阿月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这药剂够不够多。毕竟,徐中云的身量可比他的好朋友萧白鹤要大上一圈。

“够了。”赵倾城似是看出了阿月的心思,一手用丝帕捂住口鼻,坐在床沿上有些嫌弃的说道,“你在我这屋里用化尸粉,以后这屋子便只有你来住了。”

“阿姐这么说,小的很是乐意呢。”阿月听到赵倾城如是说不禁笑着仰起脸道。

“你啊,收拾好这个,再去收拾收拾那边的呆瓜啊。”赵倾城说着便轻摆腰身站了起来。走到阿月身边时似又有几分不甘心一般,指尖在她的脸上一戳,留下一个浅浅的月牙,然后带着几分笑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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