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泉之下偶遇美人 鬼门关前小吏发难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嘉祥元年,七月。大夏,京兆府。

正是中午日头高照的时分,一个青年正慢悠悠地骑着马。他戴着斗笠,将面部口鼻紧紧裹住。他这一路走来,路两边不仅店铺歇业,住户闭门,甚至都很难看到一点活人的踪影。一想到这里是往日熙熙攘攘的京城闹市,青年阴郁的心态又增添了几份五味杂陈。

“汪!汪汪!”一阵狂躁的狗吠声,从前方传来。青年稍一抬头,一阵阵恶臭传来,他看到一群恶狗正在撕咬争抢路边的一具尸体。看着被狗撕碎的尸体,青年只感觉自己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狗群听到动静,看到了从马上摔落的青年,迅速停止了乱作一团的打斗,狂吠着冲着青年扑了过来。

“师兄,你总算醒了!”青年恍惚之间睁开了眼睛。有个蒙面的小道正倚靠着墙边剧烈地咳嗽,见他醒来,仍然撑起身子拿起身边水碗来喂他。

青年没有说话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小道,“信,信……””,话没有说完,便不断地咳嗽起来。小道赶忙把水碗送到了他的嘴边,青年微微动了动下巴致谢,勉强饮了点水。刚这水进喉咙,青年一股血气上涌,眼前仿佛出现了滔天的洪水,将自己裹挟了进去。青年刚想伸手想抓住眼前的少年,却发现自己被越冲越远,被一个大浪打翻了过去,眼前一黑。

迷蒙之中,青年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深渊一般,迅速地朝下坠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一池冰冷刺骨的深不见底的水中。

青年一个哆嗦被惊醒,四下一片漆黑,只是隐约感觉上方似乎还有点光亮。他赶紧抬头一看,水面之上远远的还透着点光亮。寻着这点光亮,他努力地向着水面游去。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间,青年看到了头顶之上如同月亮一样挂在半空中,又好像井口一般的光亮。

"“这是哪里?”青年心中一阵疑惑。

四下一片漆黑,摸不清楚情况的青年决定先游到个落脚的地方。可是无论游了多久,都一直摸不到边际。再一次抬头,那如同井口一般的光亮依然挂在半空中。看来自己怕是要淹死在这里了,想到这里,青年扯着嗓子向着头顶的光亮处喊道:“有人吗?还有谁能救救我?”

这一声声呼喊没过多久,便有一阵阵的回声传了过来。看来这水快到边缘附近了,青年又燃起了点勇气,可是他不久便发现无论自己无论奋力游泳,却始终接触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当他再次呼喊的时候,回声又会很快传回来。一遍遍,一次次,青年感觉自己的气力快要消耗干净,而自己如同一只迷途的困兽,在里面不停地打转。

就当青年已经快要放弃,让自己沉没这无边无际的水中时。远处一摇一摆地闪出一点红光飘向自己,青年已顾不得许多,赶紧呼救:“来人!来人!救救我。”

没一会儿,一条挂着红灯笼的小船出现在青年眼前。船上还影影绰绰地立着一个曼妙生姿的正在摇撸的女郎。

“姑娘,救我!”青年大声喊道。

女郎蒙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伸手奋力将青年拽上了小船。

上了船后,青年赶紧跪地感谢,“多谢姑娘今日救命大恩!”

女郎幽幽地看了青年一眼,轻叹了口气,“不必谢我!你到了这里也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姑娘,这是何意?”青年原本就很疑惑,于是连忙问了起来。“请问这里是何处?”

“你就不要问我了。”女郎轻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溺在这水中。”

青年见女郎似乎不悦,于是欠身作揖说道:“那小道打搅姑娘了。烦请指下出路,我这就划船离开。”

“出路?”女郎看了一下青年,用手指了指头顶的光亮处,“出路也许在那里吧。”

“哪如何出去呢?”青年问道。

“我也不知道。”女郎摇了摇头,反问青年说:“你当初如何过来就应该知道如何出去啊?”

青年被女郎一问,竟然一时语塞。“小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出现在这里?许是我已经死了,和姑娘在黄泉相见的吧。”

“对。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个道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道也不清楚。”青年被姑娘这一问,自己也搞不清楚,只得照实回答道。

“罢了,罢了。”女郎摇了摇手,“我就想清净一下。现在你已在船上,请你离开这里之前,不要再大声喧哗。”说完,便终身一跃,跳进去了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青年有些措手不及,赶忙呼唤道:“姑娘,姑娘!”

“师兄,师兄!”青年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呼唤自己。

青年挣扎着睁开眼睛,还是之前的那个小道士,只是看起来身体比之前更加的虚弱了。

小道士看了看青年,倚靠在墙角,对他小声说:“方才你一直在呼救,如今没事便好。”说完,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青年身边的水碗,“你喝水,我先睡一会。”说完便躺下身去不再吱声。

青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空屋里,地上散乱地铺着几张草席,除了身边不远处的小道士,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仅有一个水罐,两个水碗,还有一张靠墙放的供桌。供桌之上还挂着一张背后有北斗七星与紫微星的祖师爷画像。看来自己已经被人救回了观里,想到心也稍稍宽慰了一些。可是刚才那在水中遇到的女郎又是谁?自己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哪里?那里又是什么地方?难道又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思索着这些问题,青年觉得自己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剧痛之下,又一头栽进了那漆黑的水中。

小船依然在,红灯笼仍然挂在船尾。青年准备要游向小船,可自己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近处的小船好像伸手可及,却无所如何都够不到。

青年在水中一阵发冷,一阵发热,痛苦不堪,意识一点点开始模糊起来。

“姑娘!姑娘!”青年拿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开始呼救起来。很可惜,这次无论他如何呼唤,那个女郎始终没有出现。

经过无数次的折磨之后,青年那被蹂躏了无数次的魂魄被一阵冷风像一片羽毛般被吹了起来。不知道被吹了多久,恍惚之间,青年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一条又长又直的通道通向远方,通向光来的方向。无数瘦骨嶙峋的人状似鬼魂,有老有少,或互相搀扶,或孑然一身,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向着光亮处走去。

难道自己真的来到了黄泉路上?青年正踌躇不前,一旁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师兄!您也来了。”青年转脸一看,是个稚气未脱的小道士。

“你是?”青年看着小道的打扮,知道是自己的同门,虽然看着似成相识,但却一下子想不出他是谁了?

“师兄常年在外,自然不认得我。”小道士说道。“不过,这几日就我俩共处一室,怎么快就忘了?”

说到这里,青年知道了是那个给自己喂水的少年。“有些印象,不过你当时蒙着脸。你道号是什么?拜哪位道长为师?”

“我叫谢观礼。我的师父是至清道长。”青年一下子明白了,他是大师伯至清道长的弟子。而至清道长的大名在大夏朝人所皆知,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这个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之所以如此出名,除了他本身道法深厚,更与他身后的紫金道紧密相关。

紫金道相传乃是五百年前修仙得道的至正道长所创,在大夏朝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历经多代道长的努力,声誉日隆,乃至于许多国君都成为其忠实信徒。紫金观历代道长之中亦有被国君封圣,乃至封为国师的。五十多年前,大夏朝中祖皇帝在面临外有戎狄入侵,内有藩王作乱,国将不国的情况下,得到了紫金观为首的紫金道教徒的大力支持。为此在匡扶夏室,重立国都之后,在京兆府建立了规模庞大的紫金道总观,将其命名为紫金护国观,也将紫金道改名为紫金护国道。

但是至清道长这个名满天下的人物却也是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外人,就是他的师兄弟都难见其踪迹。大家只知道他要么闭关修炼,不见任何人,要么外出云游,寻仙访道,总之是一个出世的高人。所以紫金观乃至于紫金道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他的两个师弟来打理。这两个师弟,一个是至尚道长,另一个则是青年的师父至义道长。

至尚道长作为紫金护国观的掌门,平日在观里负责教导弟子,接待访客,为皇室和各位王公大臣祈福去灾。由于他生性平和豁达,平易近人,加之道法精深,又乐善好施,深得皇室和民间的敬重。大夏皇帝徐永明御赐法号无量上师,民间则习惯称他为紫金仙人。

青年的师父则是至义道长,这是一个爱憎分明,性如烈火的人。自从出家为道之后,除了在观里学经论道之外,许多时候他也经常在各处奔波。作为被朝廷认可的教派,紫金护国道不仅仅在京兆府有总观,在大夏朝的许多郡县均设有分观。为了维护紫金护国道的法统不被宵小利用,同时也为了扩大教派的影响,至义道长可谓是披荆沥胆,劳苦功高。为了表彰至义的功劳,徐永明曾经多次要给他封号,但均被他婉拒,反而多次为受灾遭难得百姓们请求救助和免税。

“之前听旁人说师兄的师父是至义道长,但是还未曾知道你的道号?”谢观礼欠身作揖向青年问到。

“我叫徐观云。”青年笑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不必多礼。”

“总算黄泉路上有人相伴,否则倒成了个孤魂野鬼了!”谢观礼笑着说,突然间他又恍然若失起来,指着眼前长长的队伍。“徐师兄,你看这么多人都没了。”

“是啊。”徐观云点了点头。“今年天气反常,许多地方不是大旱就是大涝,接着又是大疫。一路走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徐观云跟着师父至义道长外出已半年有余,在各处紫金道观开设粥场,治病救人,已经见到了太多的人间惨状。这次原本奉命将师父写好的奏折,回京兆的总观交给二师伯至尚道长,请他转交给皇上,请求朝廷惩治地方贪腐,开仓放粮,救万千生民于水火。不料回途自己却染上了瘟疫,刚到京兆就命归黄泉。

想到这里,徐观云关切地问谢观礼:“之前给你的一封信,你有没有交出去?”

“交出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徐观云心中稍安一点。但是看到这长长的队伍,一股悲凉突然涌了上来,感觉堵在了自己的心口。

二人随着队伍一路前行,只见路两旁悬崖深不见底,不时阵阵阴风从谷底吹来,愈加阴森恐怖。越往前走,路两旁聚集的鬼魂越来越多,他们或坐或躺,有的长吁短叹,有的沉默不语,更有甚者朝着道旁的深渊一跃而下。

“跳了好,跳了好,一了百了,活着受罪,死了还投不了胎,只能做孤魂野鬼。”一旁一个骷髅一般的老鬼看着跳崖的鬼魂喃喃自语道。

“老人家,他们为何要跳崖啊?”谢观礼不解向老鬼问道。

“投不了胎,只能一直做这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还不如自我了结了。”老鬼摆摆手,走开了,“我早晚也要跳,跳了干净,跳了干净……”

看着走开的老鬼,谢观礼还要去问其他鬼魂,却被徐观云拦住了,指向前方,“不急,前面就要到鬼门关了,我们到那里去问问看。”

谢观礼顺着徐观云所指之处,远方山谷黑烟袅绕,在这山谷前一座巨大的关隘赫然矗立着。透过黑烟,关隘的门口之上刻着三个大字“鬼门关”。关门前有一大片空地,除了中间还留着条小道排着长长的队伍,其他地方都被黑压压地的鬼魂们站得密不透风。在这些鬼魂之中,不时传来哀嚎哭泣之声。

“求求上仙,让我过去吧!我都等了好几个月了啊!我全身上下该给的我都给了啊!”

“上仙,求求你让我家孩子过去吧,让他去投胎做个人,我留在这!”

”上仙,上仙,你让我过去吧,我生前就是良民,现在也是个好鬼啊!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啊?!”

徐观云他们越向前,两旁的鬼魂越多,道路越挤,哀嚎声哭泣声越大。等二人快到关前之时,已经是挤得水泄不通,难以动弹。

正在这时,几个头上长角红脸獠牙的夜叉拿着铁链,挥舞着钢叉冲门洞里冲了出来,发出阵阵怪叫,将聚集的鬼魂向一旁驱赶。奈何观前聚集的孤魂野鬼们太多了,许多被挤在崖边的鬼魂躲避不及,都惨叫着坠入悬崖。

但是那些夜叉却不管这些,依然在疯狂地驱赶着这些鬼魂。

“你们这些死了都没人收尸的瘟鬼,还想投胎?哪家这么晦气要你们这些妄死的贱东西?”一个长发白毛的夜叉一钢叉了结了一个鬼魂,冲着周围那些战战兢兢的鬼魂们骂道。

“不是我们心狠不让你们过,你们过去了那也是去投胎做个畜牲!”另外一个夜叉拿着铁链则冲着门外的群鬼们哈哈大笑道,“与其将来被人千刀万剐,下了五脏庙,还不如自己跳崖自我了断!”

“两位鬼差何出此言?”徐观云看见这几个夜叉恶行忍不住大声说道,“他们生前也都是寻常百姓,不过逢了灾年这才不幸离世,你们为何要如此相逼?”

“哈哈哈哈哈!”夜叉听了徐观云的话,大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大,越来越狂妄,直让徐观云感到恐惧发怵。等笑声稍停,他用手指着徐观云,一副奚落的表情,“我看你生前也是个修道之人,你为啥不羽化成仙?自己没有本事成不了仙就不要跑我这废话!这是地府,我们说了算!别说他们!就是你们俩,要是不合规矩,也是一个不收!”

“那他们为何能过?”一旁一个老鬼指着一个刚挤进关门的鬼魂问道。

“他?他可是正经下了葬,入了殓,摆过贡品,烧过黄纸,一道手续都不差!”夜叉冲老鬼骂道,“你这个路倒,扑街,死了只能喂野狗的东西能和他比?!”

“这,这……”老鬼被夜叉一骂,一下呆如木鸡,不一会儿便浑身颤抖起来,发狂似的喊了起来,“活着阳间的朝廷不管,死了阴间的地府也不收啊!我,我……”说完老鬼便冲了出去,一头跳进了悬崖。

“早该如此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从门洞里面传了出来。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穿着长袍,摇着扇子,书办模样的鬼差。这鬼差青脸红须,身材瘦小,猴子一般的身体却长着一个牛大的脑袋,他瞪着一双硕大的三白眼望着鬼门关外一言不发的众鬼。

“早就和你们说了,尔等孤魂野鬼,地府一概不收!”

“不收?”关外的鬼魂们嚷嚷了起来,“你们不收?那我们去哪?”

“去哪?”这书办模样的鬼差望了望众鬼,“是谁让你们死的,你们就去哪?他们活着的时候被你们供养,现在死了就得让他们孝敬你们!这还需要教吗?”

鬼差的话刚说完,关外的群鬼们一下子愣住了,继而像炸雷一般喊了起来,“对,对,对!让他们养!让他们养!老子养了他们一辈子,现在该他们养我们了!”说完如潮水一般,聚集在鬼门关前,道路两旁的孤魂野鬼们一下子向远处四散开去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个夜叉瞬间呆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就围着这鬼差开始恭维了起来。“到底是书办啊!您这几句话就把他们全打发了!”

“佩服佩服!书办一出手那真就是不同凡响啊。我等是断没有书办这厉害的手段!”

徐观云听着几个夜叉在那里拍着书办的马屁,眉头一皱,“你把这些孤魂野鬼全部赶到阳间,你就不怕阳间天下大乱吗?”

“天下大乱?”书办听徐观云这样问,先呲笑一声,然后没好气地说道,“阳间乱不乱,与我地府何关?”

“可你这样肆意妄为,闯出祸端,就不怕天谴吗?”徐观云厉声问道。

“天谴?”书办白了徐观云一眼,“谴谁也谴不了地府?这阳间惹出的祸端为何要我地府来承担?”

徐观云听了他的话,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他明白这么多的孤魂野鬼要是全部返回到人间,那肯定要阴阳不分,天下大乱了。“判官在哪里?阎王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们,我要去见他们!”

听了徐观云的话,书办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把徐观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友,地府的规矩你肯定明白,方才的话你觉得会是我这个小小的书办就敢擅自说的。”

书办的话一出口,徐观云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地府竟然也是这般行事的做派。

那书办见徐观云不说话,便对他和谢观礼说道:“算了,算了,本官不与尔等计较,你且过来,本官要查查你俩的生死簿。”

说罢这书办便转身进入关内的甬道,来到一张书案后,一屁股斜靠着在椅子上,也不搭理徐观云他们,自顾自的扣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谢观礼年轻气盛,见不得他这幅做派,便问道,“不是说要看我们的生死簿吗?怎么不去拿啊?”

“笑话,本官公务繁忙,要你这小道胡乱置喙。再多嘴,老爷我让你下油锅,扒你的皮!”

谢观礼还要争辩,被一旁的徐观云拦住了,像书办这种狐假虎威的小吏,他在阳间已经见得太多了。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谓是毁人不倦。

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夜叉捧着厚厚的账册来书办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这是今天所收的供奉和银钱。”

书办看了一眼,转头一脸不悦地问夜叉,“怎么回事?今天就收了这么一点?你们这帮贪财鬼拿得太多了吧,不怕上面拖你们下油锅。”

“老爷啊!我们哪里敢啊?”夜叉一脸委屈地抱怨道,“今时不同往日,阳间的人死的太多了,好多地方,整村整县都没啥活人,连个入殓下葬的都没有,更谈不上供奉纸钱了。刚才亏得老爷英明,救了我等,否则我等就要被这些无人下葬的路倒折腾的神形俱散了。小的也知道老爷你辛苦,规矩我们都懂,还请老爷多多体谅。”

书办听了夜叉的说辞,又骂骂咧咧地抱怨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签字盖章。

打发走了送账的夜叉,书办抬起了头,看了看徐观云他们,斜着身子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俩姓甚名谁?籍贯哪里?”

看看书办这幅嘴脸,两人心中虽然无奈,还是告知了书办。书办听完,也不说话,努了努嘴,身边便有几个夜叉开始查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夜叉捧着两本册子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在书办耳边小声耳语起来。这书办话才刚刚听两句,神色一变,斜靠的身子竟端坐了起来。

待夜叉把话说完,书办把他挥手撵到一边,又神情认真地看起了两人的生死簿。

“请问你就是谢观礼?”书办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问谢观礼。

“小道正是谢观礼。”

“你可是射阳谢氏之后?”书办又问道。

“正是。”

“哎呀,失礼,失礼!”听到谢观礼肯定的回答,书办赶忙走到谢观礼面前,双手抱拳竟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小的方才失礼了,未曾想到道长乃是名门之后。”

徐观云也是一愣,他一是没想到这书办前倨后恭的嘴脸变得如此之快,二是怪自己没想到谢观礼乃是射阳谢氏的后人。这射阳谢氏乃是辅助大夏中祖皇帝复国的肱骨之臣,和其他六家高门大姓号称是大夏朝的天罡北斗。谢氏的后人谢万里二十年前做了废太子的岳父,曾经权倾朝野,号称说一不二。为了要铲除异己,更是要取了当今皇帝徐永明的性命,后来徐永明联合其他大臣和世家发动政变,杀了废大子,更在一夜之间诛杀了谢家的三族。

射阳谢氏经此大难,一蹶不振,无论朝中还是地方的谢氏族人,门客几乎被一网打尽。直到了前几年,徐永明才以不能以谢万里一人之过抹杀了谢氏全族的功绩,重新选了一房谢氏远支做了射阳谢氏的族长,下旨给抬回了大夏高门大姓之列,但是如今论声望,论权利都与其他六家相去甚远。

书办恭维完谢观礼,又来到徐观云面前,先双手抱拳鞠了一躬,“方才小的我孟浪了,还望道长见谅。”

徐观云不悦书办的嘴脸,淡淡说道,“无妨。小道的事情无关紧要,不过方才书办所做之事却是捅了天大的篓子,普天之下又有多少……”

“道长,道长。”书办见徐观云又提此事,赶紧打住,“方才的事情,不是我可以去左右的。道长也是夏室宗亲,你说说看,如今的大夏朝从庙堂到地方,又有几个实心为公的?错不在地府啊。”

谢观礼听了书办说的话,也有点吃惊,转身向徐观云行礼,“原来师兄是夏室宗亲,刚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师兄见谅。”

听到谢观礼这么说,徐观云颇感无奈,摇了摇手,“无妨,无妨。宗亲又如何?名门又如何?就如同书办所言,这万千的生灵,生不得为人,死亦难做鬼,想想自己这宗亲的身份,所学的道行,我深以为耻!”

“不必!不必!”书办赶紧劝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长如今是不得其位,自然是难为这万千生灵做主。倘若有朝一日,道长有了能力,有了身份,那自然是普罗大众,万千生灵的造化。”

“书办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观礼听出了书办的弦外之音,赶忙问道,“难道徐师兄,今后……”

“怪我多嘴!怪我多嘴!”书办赶紧鞠躬赔罪,“谢道长,不可再问了,天机不可泄露。”

看到书办这样的反应,徐观云也是十分好奇,“书办,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想知道一二。”

“二位道长,二位道长。”书办不住地向二人鞠躬,“别问了,问不得。”

见书办这幅模样,两人便不好再问。

见二人不再开口询问,书办这才抬起了腰,向二人说道,“不过二位道长现在就可以别过了,以后就是阴阳两隔了。谢道长,你虽然年少,但是无奈阳寿已尽,一会儿就要到我地府报道了。徐道长,你这次只是身体抱恙,但你福寿绵长,地府现在还收不了你。”

听书办一说,徐谢二人心中都是一惊,没想到分别来得如此突然。他们虽然认识不久,但作为同门师兄弟,这鬼门关前的情谊却是十分难得。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徐师兄,一路保重,阳间还有许多的事情要你和同门师兄弟去做,我就没有相伴了。”谢观礼先作了个揖,向徐观云告别。

“谢师弟,一路保重。”徐观云心中万千感慨,欠身回道。

见徐观云深情凝重,谢观礼笑道:“徐观兄,放心,一会儿到了奈何桥,孟婆汤我是绝不会喝的,回头投了胎我还会去观里拜见师兄的。”

徐观云听了谢观礼的话,也不禁笑了起来,“那就一言为定!”

目送谢观礼走了很远,已经无法看到踪影,徐观云便转身对一旁的书办说道:“今日有劳书办了,请问我如何返回阳间?”

“徐道长,你从来时的路一直向回走,走到刚进来的地方,你闭上眼睛就返回阳间了。”

“那多谢书办了。”徐观云作了个揖转身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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