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杀人

刘大志这一日下班回家来,见妻子贺淑娥如往常般,正在厨房为自己忙着做饭,洗把脸正要去开电视,松弛一下这一日的疲惫和劳倦,侧过头,无意间却瞥见墙上的日历似乎被勾画了什么,走近来,只见日历没了今日的日期,是明日星期六的时间,上面赫然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昨日风尘到你家,走马观花,堂前客,痴心从未减半分,谈何上天御清风!

刘大志奇哉!满脑子浆糊,半忧半思地走向厨房来,欲问妻子个明白,到底是谁在这日历上又涂又圈的,究是个什么意思?!可刘大志推门进来,猛然被吓了一跳,不见了妻子贺淑娥,却见儿子刘勇勇正在厨房,着一身红衣,满面喜乐地在案板前忙来忙去。

刘大志奇哉,问道:“勇勇,你怎么在这里??今日是星期五,你不是在学校吗?明日才回来么?你娘呢?又去了哪里?”

刘勇勇手下不停活计,乐呵呵笑答道:“儿子这一生,让您二老操碎了心,却无点滴恩情报答二老,一想起这些,便觉愧疚地慌!于是早一日回到家来,亲自下厨,为你们做一桌好菜,略尽些儿子的孝敬之心!我娘说今日是个好日子,要喝酒的,到村上小卖部去了!”

刘大志轻轻“哦”了声,似乎并未见什么异样,走出了厨房。一会儿,贺淑娥果然兴高采烈地提了瓶红葡萄酒回来了。刘大志看着妻子手中价格不菲的葡萄酒,笑道:“你今日终于舍得买这洋酒了,我向你请示了多少回,自己都忘了,你就是不批示,今日看来我是沾了你儿子的光了!”

贺淑娥笑责道:“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一天净说废话,不干实事,还在这里闲等着干什么,孩子从小到大没做过饭,还不快随我进厨房给孩子搭把手去?”

刘大志乐呵呵紧随妻子步伐,向厨房又一次走来。不过这回却突觉厨房外的过道灯较之刚才莫名地似乎灰暗了许多,心里顿觉闷闷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推开门,只见案板上精美菜品,佳肴无数,却并不见儿子刘勇勇身影。贺淑娥满面喜彩对丈夫刘大志夸道:“你看咱儿子多优秀,愈来愈俊了,不知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绝活,连我这做了几十年饭的老厨娘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刘大志感慨道:“这般好儿子,不知未来又是谁家的好女婿,这下我们将来的亲家有福了!对了,他那女朋友谈地怎么样了?我上次让你旁敲侧击的,你问地如何?”

贺淑娥满面幸福道:“我虽然没直问那小子,却偷偷翻了他手机,哈哈哈!那辣眼睛肉麻的话,我才看了一眼,便实在看不下去了!嘻嘻嘻!你明白了么?”

“哈哈哈!这小子倒是个情种,比他爹我还有本事哩!”刘大志满心欢腾笑道。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时光一分一秒从二人身边飞速而过,刘大志和妻子贺淑娥不知不觉,兴趣盎然,说说笑笑,便聊到了夜幕降临,贺淑娥首先发现了不对,左顾右盼,满面狐疑地对丈夫道:“这小子到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刘大志看着案板上琳琅满目,数不清的菜肴,安慰妻子道:“他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菜,一定是累了,或许在卧房睡着了呢。”

贺淑娥不做声,面色稍缓,急与丈夫来到卧室寻找儿子,不料,刘大志刚要过内屋门槛,突被绊了一跤!“啊!”地大叫一声,只觉全身骨节似乎一下子全断了,猛一惊,从梦魇中回到了现实。转头看看身旁的妻子贺淑娥,呼吸均匀,仍在睡梦中沉醉地遨游不醒。本欲摇醒她告知自己刚才做了个如此奇怪的梦,手举到半空,忽又收了回来,摇摇头一阵自嘲,竟将这光怪流璃胡思乱想的梦境放在了心上,迷迷糊糊地又睡去了。

这一日,星期六,天不知几时明了,红日也不知几时升到了正空,又渐渐地偏西而下。

刘勇勇坐在回家的910路车上,美滋滋地和女友薛苗苗,柔情蜜意地用电话聊了一路。也许自从有了女友薛苗苗,他的世界便再无阴雨寒霜,春夏秋冬四季分别了。那种爱情的琼浆玉液,无上妙处,已然让他沉醉,迷途不知归路了。

这一日也甚是奇怪,刘勇勇本来坐910车要到霸王村路口下的,因为那里下车距家最近,可偏偏910车到了离霸王村路口前两站的樊家村路口,突然就爆了胎!

910司机吕向前一见异状,一边安顿好车上乘客莫要慌乱,一边下车前来查看,这不看倒还罢了,看了立时火冒三丈!只见前左轮和后右轮均同时扎了四五个七八公分的铁钉子,车身下零零散散还有竖立着的十几个铁钉板子,分明是有人在故意使坏!立时怒向胆边生,火从心中起,猛从车上扯下根防身的铁棍,向四围怒吼道:“狗日的!谁干的?!有种你给爷跳出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可任凭吕向前如何嘶吼,怒不可遏,四围一直是静悄悄的,并无一人应答。无奈,吕向前只得一边给大家道歉,一边给大家退票,解释这意料之外原因,反正樊家村路口这个点儿距离终点站不远,乘车的又都是附近村庄上的村民,劳烦大家多走几步。

刘勇勇下车后,由于还在和女友薛苗苗通话,忙于戏笑,沉浸在逗趣中,于是并未在意同回霸王村的还有几人,一个人竟自顾自地先走开了。

此时正值秋中,樊家村村民种的玉米地里包谷硕果累累,秸秆密密匝匝,叶繁茂多,风透不进。

刘勇勇不知在这绿海夹持的小道上走了多久,忽闻身后有人刺耳吼叫了一声:“刘勇勇!给你爷我站住!”

刘勇勇不明情状,微微有些呆傻,站在原地疑问道:“你是谁?在叫我吗??”说话间,前后路数十个黄毛已将刘勇勇堵在了路中间。

刘勇勇心跳立时到了嗓子眼儿,眼见着这帮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人人手中皆有明晃晃匕首的混混,料想定是打劫谋财,于是怯怯笑着商量道:“各位大哥!我就一普普通通穷学生,正要回家取生活费呢,你们要多少,开个数,我能帮忙还是会帮的!”

潘俊彦上前来满眼刀剑,一把抢过刘勇勇手中的诺基亚手机,关了机,狠狠地在他脸上吐了口浓痰,不耻道;“谁要你那几个臭钱!”左右顾看无人,命手下数十人用匕首一步步将刘勇勇逼迫到了玉米地里深处。

刘勇勇内心翻江倒海,疑虑万千:我平日里未做坏事一件,我父母又都是安分守己之人,我爷奶常将那佛祖拜,刚才听那为首一人言语,却并不是为了钱!?那他们到底为何要这般迫胁于我呢??

正苦间,潘俊彦已用匕首刀尖顶住了刘勇勇的咽喉,冷笑一声,开门见山恨道:“我女朋友薛苗苗,哭着告诉我,说有一个杂碎,叫刘勇勇的,整日骚扰她,使她痛不欲生!就是你吧!”

刘勇勇闻语骤然火冒三丈,全然不顾对方手握自己性命,十分委屈吼道:“你胡说!苗苗在这世上只爱我一个人!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歪脖子葱?!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编造出这许多荒唐的谎话来,强生生企图拆散我们,好让你称心如意么?”刘勇勇愈说愈怒,一下子道破了对方的心声。

潘俊彦见刘勇勇刀架脖子,说话还这般凌厉,竟然生死无视,索性变了策略,笑讥道:“我把你个穷鬼!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吧!听你这口气,是打算来日和薛苗苗比翼同飞,天长地久了?今日你潘爷爷我,就让你死个明白!知道这女人的心,为什么叫海底的针!”

刘勇勇微微惊愕,不知对方究竟要干什么,却见潘俊彦先是拿出了自己衣袋里五彩星钻的手机,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接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竟还开着免提!一半会儿,电话那边传来了温柔撒娇熟悉的声音;“亲爱的,你想我了?”

刘勇勇心头数十颗闷雷猛然一炸!这不是自己女友薛苗苗的声音又是谁的!!!瞬间只觉心田里七八柄利刃不停地胡乱翻搅,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苗苗,你不是喜欢上次我们俩逛街时看的那个大钻戒吗?我这人虽有些钱,却不是随便的人,只有我心仪的女孩儿,我才会送她东西。是这,今晚菲丽大酒店301,你来了,我便将心意表达。”潘俊彦柔情道。

“亲爱的,你最好了!今晚几点?我一定准时到。”薛苗苗嗲嗲的声音直要把柔情润到对方的骨髓里。

“晚八点吧!哦,对了,听说你认识一个叫刘勇勇的人吧?”潘俊彦眼中满是讥讽,故意试探道。

“哦,刘勇勇??我们班一个穷学生罢了。和他没说过几句话,不是很熟,你有事找他?”电话那边微微有些冷漠道。

“不,随便问问,听说他是个大好人呢,经常接济一帮穷学生,还和你一班。”

“哦,我也不熟,听说烂好人一个吧。今晚八点,不见不散吆!”薛苗苗轻松欢快道。

“不见不散吆!”潘俊彦得意应道,电话挂了,像一个凯旋归来,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见刘勇勇面色煞白,双眼赤红,泪如泉涌,于是火上浇油,幸灾乐祸道:“你的一生所爱,今晚要上了我的床,不久或许还要为我在某某医院堕胎呢!嘻嘻嘻!这就是你口中说的爱情?这就是你将要用一生,甚至不惜生命要保护的心肝宝贝?哈哈哈!哈哈哈!。。。”

刘勇勇闻语瞬间心炸肺裂,五脏失魂,双眼死灰一片,他的天,他的地,他的爱,他世界里的日月花草,万丈光芒,种种美好期盼和奢望,一刹那间被猝不及防的狂风卷席,直直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毁灭殆尽了!只见他口角不停地滴下血来,好似难以接受眼前满目苍夷的巨变,神神叨叨,自语道:“苗苗!苗苗!你说过爱我一生一世的!说过的!怎么能不算数呢?怎么能?。。。”

潘俊彦忽见刘勇勇眼中滴出血来,痛不欲生的样子,于是推波助澜,添油加醋道:“兄弟!你好失败呀!连你这一生最爱的人都离开了你!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去死吧,一死百了,再也不用受这内心煎熬之苦!也让她薛苗苗为自己今日的绝情永远后悔一辈子吧!”

潘俊彦突看到刘勇勇的眼神有些呆滞,像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不失时机地从身旁的口袋里取出一瓶‘敌敌畏’来,递到刘勇勇面前,煽风点火怂恿道:“喝了吧,喝了它,什么就都过去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喝了它!否则便是薛苗苗口中的怂货了!你想被她瞧不起么?!啊?!怂货!?”

“我不是怂货!!!”刘勇勇义愤填膺,暴跳如雷,猛抢过潘俊彦手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潘俊彦见刘勇勇将一大瓶‘敌敌畏’干了,心里早乐开了花,面上却微带愁容难色道:“兄弟!我刚才试探你呢,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爷们儿呀!你这便要解脱了,不知还有什么话留下?”

刘勇勇失神地望着西方天空日头渐渐沉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满口吐泛着白沫,摇摇欲倒,咿呀哭道:“我。。。我只悔没听我兄弟沈文的话!沈文呀!我错怪你。。。了。。。”猛一头倒栽了下去。

潘俊彦微微觉得哪里有些不妙,却将刘勇勇口中的“沈文”听成了“沉稳”,急问道:“沉稳是谁?!沉稳是谁!?快告诉我!!他又给你说了什么话?!”刘勇勇眼球已然不动,却再无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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