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3月3日,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上午,一家位于北京市的,私立母婴会所的停车场,停下来一辆豪华轿车,从车里下来一位体态略显发福,头顶微秃,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他叫管明德,是北京市一家三甲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他缓步走向会所的正门,此时突然从会所里窜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小步跑向管明德,两人刚碰头,年轻人手舞足蹈的说着“管叔,您来的正好,我儿子小向阳刚睡醒,您快上去看看,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漂亮喽!”
“韩向阳,好名字,好名字。”管明德一只手搭在年轻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抬向会所门里,接着说:“走,带我瞧瞧去。”
随后,两人进到一楼的电梯里,年轻人按下6层的按键,管明德转过头看向他,开口问道:“青山,美国那边,你决定好了吗?”
年轻人叫韩青山,今年25岁,在他年幼时,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他的父亲韩建业就奔赴美国留学,母亲一人将他带大,长大后的韩青山,也没有辜负母亲对他的期望,考上了清华大学,今年他刚读完硕士研究生。他与妻子安佳就是在大学里相识相恋相爱,安佳没有选择继续考研,而是本科毕业后便与韩青山结了婚。韩青山打小家境优渥,当年他的父亲在美国有全额奖学金,吃喝住行都不需要怎么花钱,余下来的奖学金,就每年汇到家里,并且韩建业在博士毕业后,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到麻省理工学院生物科学实验室任职,工资待遇令人眼红,在上世纪90年代,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还是比较高的,所以韩青山他们家,在当时的国内可以说是第一批小康家庭。
“管叔,不瞒您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去年美国那边刚通过我的读博申请,安佳就怀孕了,我想着既然怀上了,就生下来。”韩青山有些面露难堪,此话说完,电梯也到了楼层,两人出了电梯,往安佳的护理病房走去。
韩青山一边引着道,一边接着说:“我要是去的话,安佳也不能陪我过去了,她要留在国内带孩子的,我也不能给我刚出生的儿子也一同带去啊,我要自己去的话,那......”
管明德听后笑了笑,回道:“我很明白你的心情,这种事谁也不能替你做主,但你现在是当爸爸的人了,还是...自己再斟酌斟酌吧!”
韩青山只是点头“嗯”了一下,刚好两人也到了房间门口,韩青山顺带推开了房门,房间内的设施很豪华,应有尽有,不愧是高级的母婴会所,此时安佳正侧身躺在床上,枕边趴着刚出生三天的小向阳,安佳一只手挽在儿子的身旁,屋里没有其他人。
看到管明德进来,安佳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被管明德喊住:“哎哟,闺女啊!你别动,你现在身子弱,你就好好躺着。”
“好的,叔,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青山,你别傻站着,给管叔倒杯水。”安佳细声细语的说着。
管明德接过韩青山递来的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走到安佳的床边,仔细地瞧着小向阳,便开口又说:“这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他妈妈,嘴跟鼻子倒是很像你啊!青山。”韩青山连忙回道“那是,以后我儿子也是高鼻梁,大眼睛,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帅哥。”
管明德放下手中的水杯,脱下外套,边卷着衬衣袖子边说:“我去好好洗下手跟胳膊,一会让我抱抱他。”
安佳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韩青山说:“你跟叔多学一学,昨天你抱向阳的时候,你都不挽袖子,谁知道你衣服上有没有细菌、螨虫什么的。”韩青山听后,尬笑的挠了挠了头,还说以后肯定注意,然后韩青山从桌子上拿起遥控器,调节了护理床的高度,让安佳抱着小向阳靠坐在床上。
刚好管明德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用桌上的纸巾仔细地擦拭了一遍,紧接着说:“来,让爷爷抱抱,这大宝贝儿,可爱的很呐!”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向阳,托在怀里,双臂像摇篮一样慢而轻地左右摇晃,嘴中轻声嘟囔着“爷爷抱,爷爷抱,这孩子真招人稀罕!”
看着怀里的小向阳,管明德脑中忽然浮现出他爷爷韩建业的身影,管明德与韩建业的祖籍都是山东淮安的一个小县城,两人从小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两家的长辈也是多年的世交。在1977年中国重新放开了高考制度,那一年管明德17岁,韩建业21岁,当时的他们都是有梦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不满足于呆在县城里安家作业,两人便相约一起参加了此后的第一批高考,结果也是不负众望,虽然他们都没有考上数一数二的名校,但是都考进了北京市内排名前五的大学。在读大学的期间,韩建业崭露锋芒,也许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每一科的成绩都很优异,总学分在同系里名列前茅。在韩建业刚上大三那年,他的系主任找到他,告知他,校里明年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可以帮他申请去美国留学,并且学校相当注重这次跟美国大学的合作,如果他顺利通过考试,在留学之前可以给他办理北京的户口,再给他提供一套两居室的宿舍,他可以把家里人接到北京。韩建业听完这个消息后,那一宿彻夜难眠,他心中充满期待,那时的他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他向往着走出国门大开眼界,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叔、叔?管叔?”韩青山轻轻抚了一下管明德的后背,唤着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管明德回过来神来“抱歉,抱歉,我刚刚愣神了,看着小向阳,不知道怎么的,让我想起你爸爸了......”管明德转身看向韩青山,平静地说到。
听到管明德提起自己的父亲,韩青山显然有些避讳,他从管明德怀里抱回小向阳,在旁边来回踱步,若无其事的说:“我对他都没印象了,我上大学之前,他就回国两次,每次只回来十天,就又走掉了,我13岁那年,他最后一次回来,相见的那天,要不是我跟我妈站一起,他都认不出我这个儿子......”
“青山,你胡说什么呢!虽然你跟你爸来往的少,但也是血浓于水啊!而且你爸始终是为了你,为了咱妈,他以前每月往家里汇那么多钱,不也是想让你们母子生活的好嘛!”安佳突然发话,严厉地批评着韩青山,虽然安佳没见过他父亲,但是从他母亲之前的种种叙述中,安佳也能感受到,韩建业对他们母子,还是很挂念很放在心上的,只不过当时的韩建业也是身不由己。
“好了,好了,好了,我错了好吧,别提我爸了,我马上也要走他的老路了......”韩青山看到安佳发火了,也不敢再往下说什么,他只能把小向阳放回到安佳怀里,希望用儿子的面子,让安佳消消气,随后他又说到“媳妇儿,其实你说的对,我真的没什么资格挑我爸的毛病,我是对自己感到不满,我现在的情况,跟他当年一样,但是我......”
“好啦,好啦,别说了,青山!”管明德此时打断了韩青山,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中午了,然后说:“青山,佳佳,我得回医院了,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诊,我必须参加。”
听到管明德有正事在身,韩青山跟安佳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又简单的寒暄了两句,韩青山说要送管叔到停车场,被管明德婉拒“下个电梯,走到停车场而已,不用送,不用送,你好好照顾佳佳,过几日我再来。”韩青山作为晚辈,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他目送管明德下了电梯,便回到房间。
“媳妇儿,我给你削个苹果吧!知道你爱吃苹果。”韩青山拿起桌上的苹果,笑着对安佳说。
“嗯呐,我老公真好。”安佳满眼爱意的看着韩青山,又低下头看着小向阳说:“儿子,你看爸爸多好,知道疼妈妈了,你以后长大了,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也要对人家好,知不知道。”小向阳像是听懂了妈妈的话一样,竟然动了动小嘴,发出“嘤嘤”的声音。
“哎哟,我儿子可真行,这么小就懂搞对象了,哈哈!”韩青山边削着苹果,边打趣到。
“你说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样儿,像个小孩似的!”安佳对韩青山翻了个白眼,之后她瞄了眼对面墙上的钟表,又随口问了句“哎?老公,现在几点了。”
“10点50啊,怎么了?”韩青山反问。
“没怎么,我以为那个表坏了呢,可能是我刚生完,激素不稳定,看错了、或者是幻觉?!”安佳也没怎么当回事,半开玩笑的说着。
“什么看错了?什么幻觉啊?姑奶奶,你可别吓我!”韩青山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坐到安佳床边,用手拍了几下安佳的小腿,接着问:“你快说,怎么回事,你这刚生完,有什么不良反应,我去喊医生啊!”
“真没什么,就是,刚才管叔他抱向阳的时候,走到我脚边,我看着他们爷孙两个,心里还很欣慰,正好我就瞄到对面那个表了,我记得当时看的时间是10点15分。”说到这,安佳歪了歪脑袋,锁了锁眼眉,用手指了下那个表,接着说“后来,管叔不是分神了嘛,你叫了他一声,对吧。”
韩青山扭过头也看了眼墙上的表,又回过头说“嗯,是啊,我看管叔站在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抱着向阳左右晃了,我有点不放心,我怕他胳膊一松,给我儿子摔了,我就过去叫了他。”
“对啊,然后管叔不是提起你爸了嘛,你就把向阳抱回来了,你抱着向阳往回走的时候,我刚好又看到了时间,是10点30分,咱俩看到管叔愣在那的时候,也就是他刚走到我脚边的位置,往后数一、两分钟左右吧,可能还不到两分钟,当你把向阳抱回来的时候,表上的时间怎么会是10点半呢?我分明记得,第一眼我看那个表,是10点15分啊!”安佳说完这些后,不禁摇了摇头,她自己能明显感觉到,两只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韩青山站起身,走到那只钟表的下方,双手叉腰,抬头仔细地观察着表盘,“啊!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说完,回到床边坐下来,盯着安佳的眼睛,接着说:“媳妇,你看那个表啊,分针跟秒针都长的差不多,你不也是还有点近视嘛,可能你第一次看的时候误把秒针看成分针了。”
“你第一次看的时候,可能真正的时间是10点29分,然后你把秒针当成分针了,秒针在你看的时候,正好走到15秒那,你就认为当时是10点15分了,当你第二次看的时候呢,就没有弄混,看到的也是真正的时间,10点30分。”韩青山分析的头头是道,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
“怎么说我也是清华毕业的,我能看错分针跟秒针吗!我是有点近视,但我又不是傻子。”安佳气愤地,用拳头重重地锤了一下韩青山的肩膀。
“哟,疼疼疼!”韩青山委屈巴拉的看着安佳,接着说道:“那我把医生喊来,约一下,明天给你做个检查?”
“算了,我可不想折腾了,就当你说的对吧,也有可能是我现在身体虚弱的关系,近视严加重了?你别说,这个表的分针跟秒针确实长的太像了,就当我看花眼了。”安佳又伸手过去帮韩青山揉了揉被打的肩膀。
小两口的打打闹闹,惊到了小向阳,孩子开始哇哇地哭了起来,见此情形,两人也没有继续探讨下去,安佳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试着给他喂奶,韩青山则是又坐回桌子前,拿起刚刚的那个苹果,继续削了起来。
水果刀在苹果表面“呲呲”地游走着,苹果皮一层一层的掉落在桌子上,韩青山内心五味杂陈地看着床上的母子,轻声感叹着“快快长大吧!长大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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