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接近尾声,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离去时,一抹娇小的身影抱着古琴朝着聚集处飞奔,显得尤为突出,不知是谁先惊呼:“这不是谢家二小姐吗?怎么现在才到啊!”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准这个跑的有些狼狈的少女,细密的汗珠布满她小巧精致的脸上,因小跑而愈发红艳的脸颊,加上略显疲惫虚弱的微微喘息,我见犹怜,典型秀气的长相算是不俗。
看清来人后谢锦钰与段祺祐对视一眼,扭头又对宋箐萱露出诧异神色,宋箐萱也对她回了个口型“她现在来干什么?”
谢竹琀扫视了一圈,发现谢锦钰后小跑到她身前,施礼道:“姐姐,段公子,宋妹妹,诸位姐妹,梅清这下有礼了。还请诸位莫要见怪小女的迟到,小女没有准备妥当重要东西才姗姗来迟,小女先来陪个不是。”
谢锦钰抬手虚扶道:“妹妹快快请起,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宋箐萱在一旁忍不住发问:“梅清妹妹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让你误这么久花朝节。”
谢竹琀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瞟了几眼谢锦钰和段祺祐讷讷道:“不过是一直跟着我的幽桐琴没了,一时间很难找到可以替代的,跑遍京城大小琴行才勉强借来一床古琴应付展演。”
众人听后皆面露惊讶,要说这京城的贵女无论家世高低,谁不从小培养音乐素养,或吹或拉或弹或唱,常说诗书礼乐大家闺秀,没人甘让闺女落入下风,但是古琴最数谢家二小姐谢竹琀众望所归,曾靠一手绝妙的《高山流水引》赢得御赐的传世古琴“幽桐琴”,谢竹琀也将它视若珍宝,都不肯轻易示人,每天爱心养护,如今“没了”着实骇人。
谢锦钰听后微微皱眉:“怎么会突然没了,前些日子我不是才借你……”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诧异地望向谢竹琀。见她怯怯地望向自己,谢锦钰顿生一股无名之火:“我不过是忘了还你,你提醒一句就是了,好端端放在我房里,你偏偏要到处找其他琴。”
谢竹琀将头埋地更低了,怯懦地小声道:“对姐姐来说无数珍宝早已司空见惯,幽桐是可以随意丢在一旁遗忘的小玩意,可是对妹妹来说它已陪伴多年,是不可割舍的心头至爱……”
谢锦钰看不惯她这一副好似被欺负的样子,出言打断道:“我不过是找你商量,想借你的琴练练最近时兴的曲子,你也满口答应,我最近备婚忙,一时忘了也属正常,你要用,来讨要就是了,我又不是不还你,自己没长嘴身边的丫鬟也没有吗?好似我故意欺辱你似的。”
宋箐萱也忍不住在一旁帮腔:“就是,在筵席上谈论起古诗经文不是挺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吗?恨不得让所有公子都知道你博览群书,如今怎么反倒装起哑巴来了。”
听着她的嘲讽谢竹琀眼中蓄起了泪水,似因害怕胆怯而不敢轻易流出,把头埋得更低。宋箐萱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谢锦钰还在思考如何收场时,一旁始终沉默的段祺祐突然发话了:“好了别争了,琀妹妹既已来了,来人,收拾出来一个位置。”不耐烦地摆着手。
谢竹琀如获大赦般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不远处,谢锦钰满是吃惊和疑惑地望向段祺祐,他却冷着脸看向别处,旁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纷纷收回去,席间又恢复了和谐;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再也没有往日的缠绵,皆不发一言盯着空地上的演出,宋箐萱更加担忧地望向谢锦钰,时不时还恨恨地剜谢竹琀几眼,心想“这贱坯子时不时恶心一下烟儿姐姐就算了,每到人多的地方像个戏子一般能演,本来想着好不容易有一个不被她打扰的清净宴会,现在都快结束了,还上赶着来犯贱。”。
谢竹琀找准时机也上台展露了一曲,虽技艺不俗,但人走的稀疏,只迎来稀稀拉拉一些掌声,谢锦钰冷冷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段祺祐扭头对谢锦钰说到:“没什么人了,咱们也走吧。”谢锦钰也淡淡道:“好。”抬起手准备接受他的搀扶,他却起身对谢竹琀拱手施礼:“梅清,我和芸烟先同去了,你自便。”
谢锦钰望着自己空抬的手,落寞了一阵,也调整好微笑的表情提起裙子自己站了起来,谢竹琀赶紧起身快步走到二人面前,瞟了一眼段祺祐,对着谢锦钰惶恐道:“妹妹思来想去,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的不对,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罪了。”说着盈盈一拜。
谢锦钰最看不惯她这副做作的样子,冷哼道:“不必了,我可担不起,回家以后我自会吩咐人,将你的至爱送到你手上。”说的咬牙切齿。
谢竹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哽咽道:“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究竟要怎样做,姐姐才肯谅解我。”红彤彤的眼睛不断瞥向段祺祐。谢锦钰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你装够了吗?和个被迫流落风尘的妓子似的讨别人垂怜,恶心。”
“够了,谢锦钰。”段祺祐怒斥道,其他人被他这声吸引注意,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凑近谢锦钰道:“堂堂谢家大小姐,这么当众辱骂你妹妹,真的有辱千金斯文,我真嫌你丢人。”
谢锦钰不可置信地看着段祺祐,苦涩与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段祺祐缓了缓,似发觉自己之前的话有点重,缓下语气说到:“平日在家里仗着自己身份欺压梅清就算了,别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明显,有辱你的名声。”
谢锦钰似还没在情绪中缓过来,依旧沉默不语,眼眶却渐渐湿润。段祺祐见他没反应,再次提醒道:“赶紧安抚一下你妹妹啊,起码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
谢锦钰木然地转向谢竹琀,强忍泪水双手拉起行礼的谢竹琀,努力平稳音色道:“不必过于自责,妹妹快快请起。”谢竹琀这才抹去脸上的泪痕,怯怯地回到座位上。
段祺祐见基本处理妥当,才拉着谢锦钰快步离开,众人也收回看戏的目光,各干各的事情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看起来委屈的谢竹琀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嘴角勾出一抹怪异的微笑,眼中迸射出阴毒的寒光,完全没有之前怯懦神情的影子。“姐姐啊,我的蠢姐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掩对我的鄙夷啊,也是,您是高高在上的谢氏嫡女,我不过是一个贱妾所生的赔钱货,怎么可能看得起我。你天生就轻而易举得到,无数我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父母的爱护与重视,兄长的疼爱,泽哥哥的宠爱,永远陪在你身边的至交好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呵,我偏偏就要毁掉你的大好前程,我倒要看看那时候的你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高傲。”谢竹琀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死死攥着拳不惜握出发红指甲印。
一个无人在意的僻静之地,一位魁梧的男人暗中关注着谢锦钰宴上的一举一动,虽然距离甚远,但萧远山的视力听力一直异于常人,将席间谢锦钰和周围的种种言行了如指掌,一开始就阴沉着的脸在看到谢锦钰上台展演后缓下来,痴迷地望着那一抹倩影,深压在心底的爱意也不自觉地从深沉的目光中流露,受到压抑的真情,没有得道丝毫遏制反而愈加浓烈,难得等一个缺口喷涌而出,他贪婪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刻入骨髓,融于血脉。
男人脸上短暂的柔情在谢锦钰舞毕入席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阴沉的脸,阴恻恻的甚至有几分杀意,段祺祐协谢锦钰离去后,男人猛灌一坛酒后也悄无声息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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