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万物欣欣向荣,在这深春暖阳照耀下,一切都朝气蓬勃,蒸蒸日上。这一日京城也十分热闹,谢氏大小姐谢锦钰与一月前才凯旋而归的云麾大将军萧远山大婚,是萧远山亲自求来的圣上赐婚,声势格外浩大,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引无数女子艳羡,加上之前谢锦钰与段祺祐的婚约和前段时间与萧远山的艳闻,大街小巷人们都在讨论着这场婚礼。
谢锦钰一早就被喜娘拖起来梳妆打扮,这几日她虽然茶饭不思,憔悴了好多,但是绝美的容颜底子还在那里,用胭脂水粉堪堪遮住面上的疲惫,便变得光彩照人,穿上一席嫁衣摇曳生姿,让人移不开视线,阅人无数的老喜娘也不住啧啧赞叹:“谢小姐真是美若天仙。”谢母看着准备嫁出去的女儿,多有不舍,强忍着眼泪笑盈盈地送女儿出嫁,谢府上下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每个人都满面春风,尽力将尊贵的谢家大小姐的婚礼办的热闹隆重。
只有谢锦钰木然地走着结婚流程,被哥哥背到喜轿上时她还觉得恍惚,但轿前穿着一袭火红的婚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在旁人看来,可是难得在那个总是绷着脸的黑面阎罗脸上,看到如此不加以掩饰的春风得意和神采奕奕,眉眼间皆带笑;男人生的本就高大威猛,如今高昂着头颅,生出几分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迈。
一下轿,喜婆就往谢锦钰手里塞上红绸的一端,她被红绸牵引着跨过火盆、马鞍,一想到牵着另一头的是自己未来的丈夫,谢锦钰就忍不住一阵惶恐。按着流程,二人拜完堂,萧远山自然地走到谢锦钰身边,伸手搀扶她进洞房,这是谢锦钰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近距离接触他,她被他突然的接近吓了一跳,但只是呆愣了一下,她还是将胳膊搭在他伸来的双手上,被盖头遮着,谢锦钰视野有限,只觉得他一双大手结实有力,稳稳地扶着她,让人安心,不禁想要依靠,虽然隔着厚厚的嫁衣,谢锦钰依旧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让她顿生诧异,“之前从未见过有这般体质的人,或许是我从未与习武之人接触过,他们天生体热。”她暗自腹诽。
二人步入喜房,马上又有喜娘上前主持流程,又是撒帐又是结发,萧远山不耐烦众多繁琐无用的礼节,大手一挥给了丰厚的赏钱,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退下了,紧接着进来的,是萧远山一些军营中的年轻好友,刚一进门那群健硕汉子们便叫嚷着要好好闹一闹洞房,谢锦钰哪见过这阵仗,不由地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细细观察还有一点微微颤抖,但在萧远山的眼神压制下,没叫喊两句一个个灰溜溜地跑了,毕竟谁也不敢把这尊阎王惹急眼了,丫鬟婆子们也自觉退出房门,一时间偌大的卧房只剩下夫妻二人,顿时陷入寂静,静的只能听见萧远山粗重的呼吸声;原本看到没什么人闹洞房放下心来的谢锦钰,在寂静中忍不住又开始紧张起来,无论是亲密接触过的父亲兄长、段祺祐,还是只是泛泛之交的高门子弟,即使不算温文尔雅也是矜骄的贵公子,没有人像萧远山一样从小混迹在军营中练武,不仅那浑身散发着野性和力量感的气质,谢锦钰从来没有见过,就连呼吸声都让谢锦钰感到陌生和不安。
萧远山看着与他共坐在喜床上娇小的妻子,满眼柔情,瞥到她攥在一起葱白的嫩手,他忍不住想覆上自己的大手,在即将碰到她的手时,萧远山突然感觉到妻子在发抖,浑身都颤巍巍的,意识到她可能还对自己不熟悉,在紧张害怕,他便收回了自己的大手,要是因为自己的孟浪冲撞了娇弱的妻子,这还是很不值当的。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萧远山此事无比懊悔为何之前不向军中的情场老手虚心请教,现下不知如何开口拉近关系,只能焦急地沉默着,之前面对北狄气势汹汹的几万铁骑策马而来,都心如止水不为所动的铁血猛将,现在在一娇小女子身旁坐着急得直冒汗。
沉默半晌,谢锦钰小心翼翼道:“将军还不去外面招待宾客吗?”说这句话时谢锦钰内心是忐忑的,这明显是在赶人走,她不敢想如果将这个阎王惹怒会多么可怕,但是和他共处一室又坐的如此近,让她不自在到有点窒息,简直度秒如年,纠结好久她才弱弱开口。萧远山听了以后,慌忙起身:“那好吧,我先出去待客”,他顿了一下:“娘子,等我回来。”
一声娘子让谢锦钰心里一颤,而后顺从地点了点头,萧远山深深地望着她,似要将此时的一切深深印刻在脑中,而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猛然转身,大步离去,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再不决绝地走,他会忍不住上前与她亲近。走到门口萧远山突然想起来嘱咐了一句:“饿了就吃一些我之前备在桌子上的糕点,若是累了就洗漱歇息吧,不用等我。”然后消失在门外。
听完他的嘱咐谢锦钰十分诧异,没想到之前听旁人口中那个不近人情,性情暴躁蛮横的云麾大将军竟如此细致体贴,让她一时恍惚起来,但是一想到他高大健硕的身躯,连手都和猛兽一样骇人,她又忍不住树起戒心;揉了揉太阳穴,谢锦钰决定先不想这些,随着他的离开她也逐渐放松下来,一放松饥饿和困乏就蔓延开来,头上沉重的凤冠和身上繁重的礼服将她压的喘不过来气,她飞快坐到桌前,一把掀开盖头就是一阵狼吞虎咽,顺便召来婢女给自己揉肩按摩缓解酸痛。
跟着自己陪嫁来的彩燕、丹蝶、青枫还有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王嬷嬷都进来了,彩燕一边按着她的腿一边心疼道:“想不到结个婚这么累,小姐真的是受苦了。”谢锦钰淡淡一笑:“这辈子大概就这一次了吧,累就累吧,这不快结束了嘛。”王嬷嬷在一旁担忧地望着谢锦钰问到:“小姐与姑爷相处可好?姑爷有没有苛待小姐?”谢锦钰缓下了咀嚼吞咽的动作,思索片刻含糊道:“不错。”丹蝶揉着她的肩道:“小姐,这凤冠带着这么沉,将军说了若是觉得累能先歇息,不如将它取了省得遭罪。”王嬷嬷赶紧劝阻:“万万不可,哪有新郎还没掀盖头就把凤冠摘了的。”谢锦钰应和道:“确实不可,按礼我应该端正姿态规规矩矩等夫婿回房掀盖头、喝合卺酒。”青枫在一旁抱怨道:“小姐这是下嫁,应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小姐在谢府没受过一点委屈,凭什么在这萧府就要处处受制,即使小姐现在睡下了那将军怕是也不敢说什么!”谢锦钰斥责道:“青枫不得无礼,现在我既已嫁给萧远山,自然应该敬重他以萧府为先,他脾气不好,万万不可惹怒他。”青枫无奈委屈地撇撇嘴:“若是今日新郎是段公子……”被谢锦钰打断:“打住,以后不要再提他。”青枫自知失言,闭上了嘴。
王嬷嬷提醒道:“今晚是小姐与将军的洞房花烛夜,虽说小姐不是第一次,但是小心些总是稳妥的,不知道之前老奴和夫人给小姐教授的,小姐可牢记于心?”婚前谢锦钰虽过的浑浑噩噩,但该教的东西谢母也是硬拉着她听完了,拿给她教习用的春宫图,她虽没兴趣翻阅,但是一些要点谢母还是模模糊糊地说过的,谢锦钰本就无心于此,也是懵懵懂懂的,现在王嬷嬷又问起来了,她一想到与那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亲近,她就忍不住一阵恐惧和抗拒,她含糊道:“记得,嬷嬷不用操心。”王婆张嘴还想嘱咐几句,见她兴致缺缺也闭上了嘴。主仆几人也将话题转移到今日一些趣事上面,房内变得其乐融融,充满欢声笑语。
房外院子里的宴席,更是热闹喧嚣,除了一些高门贵人,有好多跟着萧远山混迹军营的好友,他们粗犷豪放,将席间气氛推向高潮,搭着萧远山的肩灌他酒的人络绎不绝,足足有几坛酒下肚的萧远山依旧眼神清明,毫无醉意,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就差把春风得意写在脸上了,“你小子,脸都快笑僵了,什么时候见你这么爱笑了,整天冷着一张脸苦大仇深,小心明天起来发现嘴笑歪了。”身旁的许劲牛调侃道,引得众人大笑。“玩归玩闹归闹,兄弟们看你终于得偿所愿,把放在心尖上十几年的女人娶回家,我们是真的替你高兴。”赵强勇搭着萧远山认真道。“就是,山哥,我们真心恭喜你!”许多男人附和着,萧远山望着他们,笑容更加肆意,“是啊,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怎么能欣喜呢”萧远山想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辽峰,喝慢点!别一会儿连洞房都回不去了。”李志唤着萧远山的小字提醒道。“没事志哥,我心里有底。”萧远山答道。“就是啊志哥,你就别狗拿耗子瞎操心了,这么多年,我就见过山哥醉过一次!”许劲牛忍不住插嘴,旁边人也跟着附和。这一句话将萧远山拉入了回忆,“喝醉那次啊,呵。”他想到此,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环视全场,“没想到自己未婚妻与别人结婚,那个懦夫都不敢来看一眼,呵”他在心里忍不住嘲讽段祺祐。
酒宴持续到接近亥时客人才几乎全部离去,送走大部分客人后萧远山便迫不及待地往寝室走,他已近等不及与新婚妻子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他步伐沉稳矫健,丝毫不虚浮,怀着激动的心情大步流星地走到喜房门外,萧远山停下来调整心情,整理衣襟;丫鬟嬷嬷已经退出喜房,只留谢锦钰一人在房里。“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端坐在床上的妻子,萧远山原本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沸腾起来,快步走近。谢锦钰听到有人开门进来,远远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酒气,忍不住皱眉,“该来的总会来”她忍不住轻轻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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