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冬雪后，
最后一颗大麦粒沉沉跌落，
潮湿的泥土孕育新生。
荒芜广袤，
流浪的小姑娘光脚行走，
没有一颗大麦粒可果腹。
无情的风，
肆虐的雪，
黑暗施舍温暖，
窘迫萌生希望。
春天到，
燕儿飞，
“带我去南方！”
没有一颗大麦粒不会长成麦穗，
没有一个小姑娘不会心往光芒，
你是我的光，
你是我的亮，
你是我南方满园的郁金香，
因为你，
才有一双自由的翅膀！
——三米《大麦粒与小姑娘》
学期末的最后一天，文老师拿到这一季度最后一本《诗界》，新人推介三米的小诗让文老师看了几遍，最后带着笑意自言自语到，“有意思！”
确实，三米的诗不是旷野的遐想，不是美景的触情，更不是现实的反射，三米的世界是一个童话的世界，有王子，有公主，有爱情，坎坎坷坷，兜兜转转，最终都是大快人心的甜蜜。还在初高中时的文老师也曾认真读过《安徒生童话》，他更愿意思考的是童话背后折射的现实，而不是关注王子和公主最终的结局，当然给孩子们看的故事一定要以完美收篇。美人鱼没有和王子在一起，却得到永恒的灵魂；小锡兵历经磨难，最终与爱慕的芭蕾舞演员融为一体；拇指姑娘经历奇奇怪怪的追求者，最终与花中王子结为良缘。每一段历经考验的爱情不一定会结出完美的花朵，但一定会是心灵的成长与认知的成熟。
想到那个一段时间前向自己表白的周小鱼，文老师内心不为所动肯定是不可能的。相同的爱好，明媚的脸庞，可爱的笑容，娇羞的动作，一切都那么恰如其分地荡漾在文老师的心坎。于是赴她的约、写诗给她，都是那样的情之所至，但是最终理智战胜情感，这样的将希望给一个青春期懵懂的女孩子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及时止损，彻底冷却这样一段不该发生的爱情，是文老师认为正确的事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文老师不再看周小鱼的眼睛，不再通过诗作赏析与她心灵互动，一切都恢复到只是老师、只是学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断绝周小鱼的念想，文老师这样想也这样做。同时，文老师也发现自己的变化，就是不想拿笔，不想再写诗。爱的情长写情思，爱的崎岖写愁思。情思、愁思，文老师最近都不想再去触碰，不知道是怕自己的内心再激荡，还是怕激荡起周小鱼的渴望。
看了三米的诗，文老师终于发现最近的冷却并没有起到一刀切的效果，反而让周小鱼将爱情童话化，坚持童话中的坚持，一定会得到童话般的结局。文老师叹了口气，不知所措地瘫坐在椅子上。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老师们紧张地判卷，学生们要等分数出来、老师讲了卷才能回家放暑假，虽然还有课程安排，但是孩子们却轻松了许多。周小鱼的语文成绩稳定地在尖子生行列，文老师很是欣慰，翻看着字迹娟秀的卷子，一气呵成的作文更是赏心悦目：
我在奋力追逐，拼命奔跑，黑暗中一簇星光若隐若现，我知道那是希望，那是梦想，不经历一番痛彻心扉，怎能对得起明天的太阳？生命如此，爱亦如此，为我们热爱的生活和热爱的人鼓足勇气奔赴山海！
作文中一段话吸引了文老师，一个黎明时向阳奔跑的背影，一个黑暗中向海呐喊的身躯，一个爱情里全身投入的女孩，周小鱼的爱情在诗歌里，在梦幻里，在童话般的美好中，文老师想到年轻时的自己，也想到自己在诗歌里一次次翻涌的情绪，理智的克制并不能湮没心中被燃起的火。
周小鱼的再次出现是在临放假的前一天，借口是借文老师的自行车。文老师笑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心知肚明的借口，让两个人面对面只剩下看着对方笑。周小鱼也第一次在文老师面前这样轻松地笑，笑自己，笑被文老师看穿的谎言。
“好吧！是不是在你用完之后我去取呢？”
“文老师能送我一下呢？”周小鱼上下眨着眼睛试探地问到。
文老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一份爱情似乎是该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一直含含糊糊就一直在心里成为彼此的负担。
夕阳下，长长的身影，一高一低，两个轮子，一前一后，海风轻轻吹过，掀动鬓角发丝与没过肩部的长发，此刻周小鱼是开心的，从来没有如此地开心过，能跟自己爱的人并肩而行，原来爱情的美好竟然如此简单。
身边的文宇辉在海风的轻抚下，一阵阵清爽入脑入心，身边的少女让自己感到年轻了许多。
轻松下来的两个人，聊起了学校，聊起了诗歌，也聊起了灰鱼和三米。
“三米真的是你吗？”
“是啊，因为喜欢吃米饭，所以希望有多多的大米！”
周小鱼的解释逗笑了文老师，“原来这么简单直白！”
“是啊，那灰鱼呢？”
“宇辉反过来。”
“啊？也这么简单？”
“想像鱼一样自由遨游，无拘无束！”
“像我一样？”
文老师愣了一下，对啊，周小鱼不就是鱼吗？
“你是小鱼，我是大鱼！”
“反正都是同类！”能和心爱的人成为同一类，既使只是一条鱼，那也是快乐的鱼，周小鱼有些兴奋，跑了几步，振臂欢呼，“大海，我爱你！文老师，我”
周小鱼有些激动地突然扭转身体看向了文老师，此时的文老师似乎已经感到下一秒周小鱼的话，“小鱼，你看大海的远处，金光闪烁。”
文老师岔开的话题打断了周小鱼的深情示爱。不是所有的爱都可以被表达，不是所有的情都可以被温暖，有些爱，有些情，在心里铭记就好。
周小鱼将那句“我爱你”停在舌尖，看到的文老师和远处天海间闪动的光芒。
“远方的光，你好！”周小鱼并排站在文老师和自行车一旁。
“远方的光，你的名字是什么？”文老师看着周小鱼笑着问到。
“我的名字叫春天。”
“你是万物复苏的希望！”
“哦，不，你只是我心中不灭的希望！”
“那你的希望是？”
“我的希望是，春天来，你在溪边等，我陪你看春水汩汩！”
“我希望你的希望是，夏天时，你仰起头，在刺眼的光中看到高山的巍峨，而不只是眼前的一汪溪流！”
“有人爱潜流，有人慕远黛，一条小鱼的期望，两条鱼儿的欢乐，我等待！”
这时的周小鱼，一片光晕下的周小鱼，文老师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闪闪发光的女孩，与周小鱼的对视让今天的黄昏真的要浓的化不开了。
“小鱼，我骑车带你走一段吧！”
带着惊和喜，周小鱼变成了一只磕头虫拼命点着头。
文老师的后背很宽阔很厚实，后座上的周小鱼双手无措地呆呆坐着。
“如果你不扶着一点，下一个下坡可能会被甩出去。”静静的一段平稳的路面后，文老师发现周小鱼坐得拘束，这样的她应该会很不舒服，于是暗示可以借自己的身体当扶手。
“嗯？哦！”周小鱼红着脸打量着这个自己远观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背影，机械地尝试安放自己的手，背、腰还是车座？周小鱼的思考过于时长，下坡的疾驰已经让无所把持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了那个让自己神驰的后背上。的确，富有弹性，柔软却不失坚强。周小鱼欢欣留恋了起来，竟然陶醉在这样的背上，忘了将自己不是故意撞击的脸贴在了上面。
“我觉得你的手扶住更好一点，再一个上坡你就得后仰了！”文老师善意地提醒着，斜阳中却是一脸微笑。
“哦，好的！”感觉已经失态的周小鱼赶紧移开红着的脸，用手轻轻地搭在文老师的腰部。
太阳继续滑落，夕阳在海平面一丝一毫消失，长长的身影斑驳模糊，月亮还在彩排，戏中人在梦中相遇。
“文老师，唱首歌吧！”
“我怕我会来不及跟你说一声再见，也许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你……”
“不要这首，换一首！”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遇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文老师款款深情地唱着，周小鱼小声地也跟着哼唱了起来，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声音成了黄昏最后光芒的送别曲。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这样的歌词让文老师百感交集，眼角开始湿润，而此时周小鱼已经满脸泪水，歌声也断断续续。那个迷人的背影，周小鱼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了上面，那样无杂的声音，周小鱼听的真真切切。没错，只有这样才能听到心声，文老师带着颤抖的声音让周小鱼听到心房里住着的那个女孩——没错，就是那个爱着诗和远方的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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