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陆亭钦当堂上书宋怀安，折子中，字字泣血，句句铿锵，将宋怀安抛妻弃子的罪名讲了出来。
引起朝堂哗然。
实在是，宋怀安向来是文臣表率，其心性温厚纯良，常常同妻子在贫民区布粥，在百姓中风评极佳。
而且，文臣最重品性，若是此事是真，那宋怀安再难堪大任。
折子一出，御史大夫立刻出言反驳：“陆大人好大的威风，谁人不知，宋大人和洛大人之女举案齐眉，恩爱非常。”
“说宋大人抛妻弃子，当真是无稽之谈。”
兵部侍郎也立时接话道：“李大人怕是糊涂了。陆少卿所言，乃是宋大人再求娶洛大人之女前，曾有发妻。”
“而陆大人为攀荣华，抛妻弃子。”
“此言此行，怕是有失文臣气度，也难担中书令大任。”
“我东篱向来注重品性孝廉，若此事属实，怕是要坏了多少江山社稷啊。”
御史大夫又开口：“谁人不知，陆少卿向来与宋大人不睦，陆少卿此举意图，当真是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兵部侍郎不落下风：“洛大人曾是李大人恩师，李大人知道尊师重道，感恩图报是好。”
“可不明事实，妄下论断，怕是要惹人笑话。”
“被有心人听了，怕是要说李大人拉帮结派，在朝中结党营私了呢。”
这一个大帽子直接扣下来，御史大夫那能接得住，就要出言反驳。
就听高坐之上沈泽川一拍龙椅，厉声道：“都给朕住嘴。”
满朝文武立时俯身：“陛下息怒！”
言罢，又齐齐噤了声。
沈泽川抬眸，看向宋怀安：“宋卿，你来说。陆卿所言，可否属实？”
宋怀安抬眸，压下眸中微不可察的慌乱：“陆大人所言，纯属污蔑。”
“我与陆大人不睦已久，陆大人此举，定是蓄意报复。”
“而且，空口无凭，仅凭陆大人一份折子，一张嘴，怕是有些难以服众吧。”
沈泽川又看向陆亭钦：“正如宋大人所言，空口无凭。依陆卿所言呢？”
陆亭钦不卑不亢：“具体始末，我已在折子中详细禀明陛下。”
“此次，我也带了人证来，已在午门外侯着。只等陛下传召。”
沈泽川心下了然：“那便传召吧！”
宋怀安心下一慌？人证？怎会有人证？
李桂枝和孩子都已经被解决，怎么会有人证，还是说，陆亭钦又找到了新的把柄？
那日陆府宴请过后，他便知道会有对薄公堂的一天。所以，早有准备。
最重要的人证都被解决，接下来的，只要他咬死不认便好了。
可惜的是洛岱青今日因病未来，他在朝中资历极深，就连陛下都给他三分薄面。
不然，那还有陆亭钦说话的份。
证人很快被带上来，宋怀安看到，心中冷嗤，这算什么证人。
一个老头，一个精神还算矍铄的婆子。
“陛下，这两人，一人是负责打更的老人，他曾看到宋大人深夜出入梨花巷。”
“这另一人，便是李桂枝的对门邻居，皆可做证。”
那婆子身子颤抖，像是因初见龙颜而感到紧张。
“回禀陛下，李桂枝体弱多病，带着两个孩子在梨花巷讨生活。”
“老身看孩子可怜，便常常接济他们，一来二去之下熟识。”
“那人从陆府做工回来，掩面痛苦，说是见到了阔别六年的相公，还说相公抛弃了他们，还说什么宋怀安，宋大人。”
这婆子，正是朽婆。
“简直荒缪，如此也算证据，陆大人，怕是在戏耍陛下。”
宋怀安觉得占了上风，率先发难。
沈泽川也显然不满，皱起了眉头，宋怀安是他的人，他自然不会让宋怀安轻易倒台。
可陆亭钦对薄公堂，他也不能偏私的太过明显。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传唤你口中的李桂枝？”
沈泽川疑问。
宋怀安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惊，随后平静下来，没关系，这人已经解决了。
再去瞧陆亭钦，陆亭钦面露为难：“回禀陛下，宋大人为保荣华，对李桂枝痛下杀手。”
“什么？”沈泽川有些不可置信。
宋怀安虽有些心虚，但性命悠关，绝不能露出丝毫蛛丝马迹。
“陆大人怕是把朝堂当作儿戏，一口一个李桂枝，却拿不出人来。”
“如今又说是我痛下杀手，真当朝堂之上，是在过家家。”
“陆大人此举，莫不是在藐视陛下？”
“身为大理寺卿，朝堂之上，都能如此儿戏。那底下的案子，岂不更加儿戏？”
沈泽川的脸色冷了下来，已经有些薄怒。
宋怀安看着陆亭钦，心下得意，跟他斗，一个陆亭钦，怕是还不够格。
看着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的宋怀安，陆亭钦微微勾唇。
“哦？我何时说，我拿不出人来了？”
此言一出，宋怀安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怎么会？李桂枝不是死了吗？还是说，陆亭钦是诈他的？
对，陆亭钦一定是诈他的。
李桂枝已经死了，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看着宋怀安僵在脸上的笑，陆亭钦眼神微动，声音洪亮：“恳请陛下，传唤李桂枝上殿。”
“传！”
片刻之后，有人扶着李桂枝上了殿。
一旁的，正是易容的颜倾雪。
李桂枝身体憔悴，脸色苍白，看着气血将近，行将就木。
她说话都有些困难：“民妇，民妇，民妇拜见陛下。”
颜倾雪跟着行了礼，替李桂枝抚了抚背，渡了一口内力给她，让她不至于说话那般费劲。
宋怀安早已僵在了原地，他心想，他要完了。
“民妇李桂枝，乃是宋怀安的发妻……我与他自小青梅竹马……他进京考取功名……抛妻弃子，对我和孩子六年不闻不问……”
李桂枝哽咽着，哭得泣不成声：“最后，他甚至对我和他的两个孩子痛下杀手，可怜我两个孩子，最后只有我捡了半条命回来……”
这六年，她早已流了不知多少泪，她的泪都流干了，到最后，她的双眼中流的都是血泪。
“求陛下替民妇做主，求陛下做主！”
这般场面，实在太过凄惨，大殿之上，许多人不忍直视，遮了眼睛。
杀妻杀子，与禽兽无异，真是作孽啊。
刚才替宋怀安说话的御史大夫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
沈泽川却是很快镇定，轻咳一声，座下人也连忙正了身子。
沈泽川目光俯视众人，开口尽显威严，审视的目光投向宋怀安：“宋大人，可还有想辩驳的？”
宋怀安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冤枉，这定是陆亭钦随便找来污蔑我的人。”
“有何证据证明，这人便是我的发妻？”
显然他的辩解已经有些苍白。
陆亭钦轻嗤一声：“李桂枝泣血所言，还不足以证明？”
“宋大人此番作为，也不怕遭了天谴！”
沈泽川坐在高座之上，神色复杂，余光瞥向座下李桂枝旁边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朝堂之上，一时无言，只等着沈泽川定夺。
可结果，却已经显而易见。
却在这时，殿外太监来报：“陛下，洛大人求见。”
宋怀安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太好了，定是洛岱青得知他有难，来帮他了。
洛岱青在朝堂之中威望极高，就连沈泽川也给他三分薄面。
洛岱青定然有办法救他。
他的眼中又重新染起了希望，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只要有尚书府支持，再加上沈泽川的器重，他就还能爬的上来。
沈泽川略微犹豫：“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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