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牢房,潮湿阴冷,正值寒冬,冷得就像冰库。
宋怀安被关押在此处已经一天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何李桂枝还会活着,而且,他明明没杀洛清念,可洛清念怎么会死了。
究竟是谁在刻意针对他。
不行,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着,他要出去查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可是,他如今毫无依靠,要怎么出去呢?
狱卒进了牢房,将一份冷了的饭丢到他面前,出声调侃道:“委屈宋大人了!”
牢房实在太冷,那两个狱卒也搓搓手,就要离开。
边走边聊着天:“明儿个换班去喝酒啊,还去那家,他不敢收钱。”
另一个有些好奇:“为啥呀?他怎么次次都不收你钱?”
那率先开口的人一脸神秘:“你不懂,他有把柄在我手中,由不得他不听话!”
宋怀安猛然灌顶,对啊,只要有人的把柄握在手中,那便可以利用。
他又稍稍犹豫,随即摇摇头,命都快没了,只能搏一搏了。
东篱的冬天冷得厉害,狱卒在火炉边,打着瞌睡。
突然,有人敲了瞧桌子,那狱卒起身:“谁啊?”
一身黑色斗篷的人摘了帽子,把那狱卒吓了一大跳:“陛下!”
沈泽川闭了个噤声的动作,把边卿惟留在外面,一个人进了牢房。
牢房里,宋怀安冷得直哆嗦,见到沈泽川,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惊喜:“拜见陛下!”
沈泽川做了个免礼的动作。
“朕特意来一趟,是想问你,此事,是否另有隐情?”
“抛妻弃子,甚至痛下杀手,你到底有没有做?”
宋怀安沉默了。
“那便是做了!”沈泽川直言。
人狠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能为他所用。
宋怀安是一颗不错的棋子,有能力,他还不想弃了。
把他关在兵部监劳,便是争取时间,替他谋划。
只是,兹事体大,洛岱青参于其中,此事有些麻烦,怕是要些时间。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又要从长计议了。
他就要起身离开,宋怀安却以为此事没了转机,沈泽川弃了他。
宋怀安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叫住了沈泽川。
“陛下,不日,就是骁骑将军的祭日了。”
沈泽川的身形顿住,眉眼间染上厉色。
“我只求陛下给我一条生路,能放我出去。”
沈泽川的双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杀意,这是在威胁他?
沈泽川没有回头,面色冷厉,开口却一如平日温和:“我会安排人照抚你。你暂且受些委屈,我会救你出去。”
宋怀安欣喜,俯身叩头:“多谢陛下!”
沈泽川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
宋怀安抬头,一张陌生的脸,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少年身形瘦弱,一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宋怀安,你可识得我?”
“想是不识得的,那这样呢?”
少年忽然从耳后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少女一张清丽的脸,就连声音都变了:“这样,你总该认得了吧!”
宋怀安僵在原地:“你是,你是颜倾雪,你没死?”
宋怀安像是突然顿悟:“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是你搞得对不对?”
颜倾雪勾唇一笑,有些邪肆:“是又如何?”
“我颜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对哥哥痛下杀手?你扪心自问,你良心不会痛吗?”
“你在颜家的那些日子,我颜家何时亏待过你?爹爹一直对你疼爱有加,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他吗?”
她越说越激动,将那些疑惑问了出来。
宋怀安却像是疯了,开始狂笑。
“哈哈,疼爱有加?以礼相待?那不过是你们的施舍罢了,那样看人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
“是瞧不起我吧,就像洛清念一样,从来都看不起我。”
“你们将我养在颜府,不过就是当作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我推给了沈泽川。”
“让我站队沈泽川,培植你们的势力,为你们所用,为你们助力。”
“不过是互相利用,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宋怀安一口气,将郁结在心中的不满宣泄而出。
颜倾雪却被气笑了:“你说那是施舍,那是瞧不起?”
“爹爹让你同我一块学习,让哥哥照抚你,把府中上好的云烟墨给你用。”
“你吃穿用度,和我们亲生的都一般无二,你说那是施舍?”
“当时哥哥,父亲,整个颜府都站队沈泽川,与沈泽川同舟共济。”
“把你引荐给沈泽川是我的主意,因为我知你有才华却无处施展,当时大势所趋,新帝定是沈泽川。”
“我算是借着身份替你铺路,你却觉得,是我颜家把你当作棋子?”
“你觉得别人看不起你,把你当作棋子,实则是你敏感多疑,狼心狗肺,不知感恩。”
“李桂枝对你痴心一片,纵然知道你已另娶,她也从未想过去毁掉你。”
“若不是你心狠想要杀了思齐和书妍,她早已带着孩子回了青州。”
“还有,她到死,都还留着当初你送她的簪子。”
颜倾雪一抬手,扔给宋怀安一个木头簪子。
宋怀安踉跄着接过,木头簪子,应该是被攥在手里摩擦了好多年,上面的花纹都被磨平了。
这是他们成亲那年,他家里穷,买不起好的簪子,便一下一下亲手雕了一个木头簪子给李桂枝。
李桂枝接过廉价的木头簪子,没有嫌弃,直接戴在了头上,她说,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簪子。
可现在在宋怀安看来,却是丑的出奇。
京中的乞儿戴得簪子都比这个好,可是,就这个簪子,李桂枝戴了好多年。
那时李桂枝还年轻,正是爱美的年纪,可是她,戴了那样丑的一个簪子。
宋怀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失声痛哭。
“还有,洛清念不是你所杀!”
她抱着疑问问沈泽川的时候,沈泽川只说了不是宋怀安所杀,却未告诉她真凶是谁。
宋怀安已经有些迷糊了。
颜倾雪看着宋怀安,高位跌落,一无所有,众叛亲离,还有,马上命不久矣。
这些该是他受的,是他的报应。
她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在要转身离开的同时,又回头:“哦,对了。宋知书并非你的骨肉,他是洛清念和她表哥所生。”
“而你的亲生骨肉,被你派去的人推下悬崖,命丧黄泉。”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你的血脉。”
颜倾雪离开牢房的同时,与一人擦肩而过。
那人脚穿登云履,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食盒内,全是佳肴。
那人来到宋怀安的牢房前,将食盒放下,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宋大人。”
“这是陛下体恤大人在狱中吃食简陋,让小的特意送过来的,大人趁热吃。”
宋怀安打开食盒,也不顾什么形象,用手抓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有些困了,他想睡觉了。
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到,桃李年华的李桂枝戴着那支木头簪子,在不远处笑得明媚,大声的唤他:“怀安哥,过来!”
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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