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秋端着饭碗,原本食枭要教她怎么样去收敛气息,结果自己去了前线,最近天寒地冻,自己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的进步,不过两周,食枭给自己的第一本书就练完了,他走之前给自己撂下的第二本书,和没再给的丹药,以及没再来一回的陈玄机,她觉得这个人应该还得十来天之后才能回来。
顾遂近几日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小狗本性,无忧无虑,在哪就哪,吃得饱睡得香,没事就是绕着帐前一小块地方跑步,陪自己练驭水,或者跑到小厨房扒着窗看别人做饭——离了县令家,离开熟悉的地方,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想原来的生活。
大概因为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吧。
顾遂是每天乐颠颠的,顾江秋看着这小孩玩闹,突然拿起树枝,在地上划拉两下——原主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外甥和自己的三妹,除了到死惦记着没再见过的妹妹,就只有这个大姐生下的幼子,若是顾遂文不成武不就,她还能让他收敛性子去别人家当倒插门女婿吗?
呃,吃软饭倒不是不可以,目不识丁就难搞了。顾遂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只要跟顾敏在一起,怎么样都是行的,学认字就学认字,他还开辟了新大陆——让顾敏给自己讲故事,顾江秋前世的瓜可太多了,随便挑两个小时候的事换个古代的壳子就讲给小孩听,其学习难度之低和趣味性之高超乎顾遂想象,以致于后来顾遂真的上学堂的时候,也以为教课先生和顾敏教他认字一样有意思。
顾江秋启蒙学本选的千字文,格外另教了基本的关于农事小民生活的古体诗,多半以唱歌的形式要求顾遂去记下来,近体诗的词就还没教——据她的观察,这里的军士唱歌都是四言短句居多,譬如与子同袍一类,所以词就更不用想了,估计还没有这种形式。如果不是顾遂太小了,讲究遣词造句的先秦古文她也可以应付一下。
顾江秋摸着自己的坠子,突然想验证一件事,她试图往里面输入灵力——果然如同泥牛入海,灵力被储存了。想来这些东西就长久的往外一点点的散发灵力,直到枯竭,说不定也有高低品阶之分,之后要是一时窘迫,做这个拿来卖也不错。
但可惜这是个只进不出的性质,不能一下子再抽出来,不然就是移动的炸弹。估计符咒是有这个功能的,也说不上陈玄机那个符咒是怎么画的,总感觉这个家伙相当厉害,是个狠角色。
一天凌晨,顾江秋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梦境中出现了一条横亘大川岸边的山脉,高山仰止,顾江秋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喘不上气了,貌似鬼压床的经历使她难受的紧,仰头倒下去时,明晃晃的血月倒映在她闭不上的眼睛里,浑身灼烧了起来,像是要融化在血色月光里。身体的温度如烹人一般的升高,顾江秋身侧如因的绿草顶着手掌,头顶是渐渐靠落的巨大月亮,她越急越感觉到月亮明晃晃地要碾过山脉。
蹬着腿从梦里醒来,顾江秋心有余悸,抱着被子坐起来又掉眼泪,掉完了心里就舒服多了,左右睡不着,披衣起身到了帐外,看见一轮圆月高悬正空才略微安心。
是白色的就好。
她凝出一点点水雾替她巡游四周,虽然这时水雾还不能离体太远,就像蓝牙一样,超过百步就卡音频,她倒是也不敢乱走,只是在军士划出来的,一小片地方四面摸过每一个建筑的外顶,就好像用手感受一样。慢慢的心情就平静下来了。
再仰头用相同的姿势看月亮也不会害怕了。
胆子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前世一辈子的事,身体不好外加仇家不少,晚上睡实一点,见人忽略点危险的细节她人就没了。
直到灰云悠悠荡荡的缠在月亮上顾江秋才准备回去继续睡觉,掀帘子进帐篷的瞬间她又回想起了自己的梦——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血色的月亮,除了天有异象之外......她总会信一点梦的预兆,即使可能没什么科学依据,之前那个世界多少还讲究唯物主义,现在这个就有点癫了,像是唯心版华山比武论坛。
比如月亮西沉被山脉上烧起的山火映红。
比如自己感觉到的灼烧感,其实就像......大火。
最近天干物燥,最容易着起来的就是粮仓。她想,赵国这算是被请来的救兵,不在自己主场作战所带粮草就基本只有本国补给和齐地自送,不过齐国现已亡国,边地可能也被屠城扫荡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烧了粮,不在自己主场的赵国军士一时半会收不到自己国家送来的粮草,最轻也肯定要缩减人马的口粮。
粮仓历来是军中重地,冒险强攻肯定失策,夜晚不错,月亮暂时被遮住也不错,如果起风的话简直天选绝佳放火时间,只要人再能进来就好了,或者意外点着,或者火灵根修士进来,这两个她一个没任何经验的人都能想到的因素,守备和将者不可能想不到,剩下就是防不胜防的类似特洛伊木马一样的陷阱和......自己一样不要脸的爬那个所谓官沟了。身形瘦小或者水灵根都可以在考虑之列。
夜风席卷,在辽阔的旷野上,顾江秋甩掉适合篝火点上一起吃烧烤的奇怪联想,放出一点水雾,搭载着顺方向的风轻飘飘的游过去。顾江秋最希望自己只是多想犯神经,并没有敌军愿意不睡觉出门玩儿。如果没有啥危险,自己就洗洗睡了。
顾江秋走到空地最靠近军粮储藏处的方位,尽力把这点小小的水送的远一点,像粘东西一样,水雾沾了一堆东西,重了不少,还丢了一半的水雾。可凝成细流落在手里却是......漂浮着草屑和沙土的血色。偌大一个赵国,兵强马壮,不可能让伤残守粮仓。那么是什么呢?顾江秋悬着一手血反方向拼命跑——看见巡查的士兵,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把手举起给领头的士兵看。士兵堂前见过她和顾遂,自然停下脚步,看见顾江秋掌上悬的血水,先是震惊,随即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这时顾江秋从喉咙里挤出尖声变调的一声:“粮仓......的血!”
领头的士兵一瞬间两手全是冷汗。下一秒身后的一个士兵吹响角,另一个士兵跑去报留营的将军,在四起的角声中那领头的士兵飞身跨马,大喝一声:“敌袭粮仓!”一路士兵狂奔向粮仓的方向。顾江秋忙原路奔回找顾遂,边跑边试探性的发散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的水汽,乘风顺游的到达了顾遂的床头,凝成小水珠稳住了刚醒来被杀声吓得不知所措的小孩。引着小孩朝自己这边,绕过人多的地方快快往来跑。
顾江秋带着顾遂离开这个危险中心,她不必忧心万一攻守易型,既为奇袭,能进来的人肯定不多,正面打架绝对没有大优势,即使有异能者也是一样的。
反倒是他俩过去和留在原地都更容易被串串子,一溜儿添乱。
等到云开月明,地上已经堆满了尸身,专门有人割下敌人的脑袋拿小车拉到营外,在靠近敌人的营地方向用血肉与和好的泥土堆成小山,用于威慑和炫耀。剩余的尸体拉的远远地,找个开阔的地儿一扔,等待飞禽走兽或者时间消化了死去的人。
......好像无论是那个世界,山川和时间都一样宽宥而无情,包容吞吐一切,无论是残忍还是悲伤。
顾江秋侥幸作为有功之人,有名有姓的到了堂前。主将食枭并未回来,所以是副将陈兆冰坐主位。他大马金刀的坐着,狼眼一扫堂下被捆着的修士,一开口竟是犹如豺声:“你是水属修士,是也不是?”
修士:“是。”
陈兆冰:“姓名叫甚?何方人士?从实说。”
修士:“悯萱,阳贾人士。”
“你为阳贾人,来到此处,想必是漂泊无依,烧我粮仓,理应凌迟!但我赵国为惜才之国,愿意给你一个百夫长,你可愿意为我帐下甲士?”陈兆冰无意废话,直接开出了条件,甚至说到时候看了顾江秋一眼。顾江秋看不懂他的意思,不一会就困得开始发呆。陈兆冰也不闲着,继续“收编”下一个修士。
终于是把这些人,依附的收编,不从的斩杀,留了那依附赵国的两人在正中间,陈兆冰点了最开始那人,抬起脸一看,竟然还是一个女子,除了陈兆冰刚开始问她话,全程就没几个人注意到她,她仿佛天生就会藏匿自己,即使就在身边也让人视若无睹。
“癸水,你们癸水有意思。你们都是如何进入我军军营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顾江秋听见关键词,打起精神,心道:她也是那个什么癸水?怪不得杀人不见声音,原来也是悄无声息夺人性命的路数。顾江秋一边回想一边转化着思路,若是迷药,自己带回来的血水就是他人使用刀剑了解性命所致,倘若不是,那么就是掺杂七窍流血的毒药,一定得见伤口才对得上。
女子站起身又盈盈下拜,头磕在地上,声音却是惊惶而清冽的:“多谢将军愿意放草民一条生路,出发前蛮人给了我一瓶丹药,要我磨碎戴在身上,待到靠近人便把这粉末儿掺进水里,沾到人身上,就算是修士也得五感俱封,不能叫不能动,若不是修士,就在几息之间,人就会脱皮穿肺,活活溃烂而死。”
啊,顾江秋心想,保守了,这帮祖宗下黑手的也不在少数啊。
好一个边夷蛮子。
她对癸水的理解其实还不够透彻,至阴至纯是清泉雨露,自然是越来越纯澈才算往上修行。也就是说,搭载毒药这种算机巧,不算修行。
陈兆冰刚刚那个眼神是说给她的警告也不假。
顾江秋等到这两个修士也退下。陈兆冰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下首一个女小将也若有所思的看她。
“有功当赏,你是孤女,又是初入门的修士,金银珠宝你无用,法器灵丹你也用不上——王展。”
“末将在。”
“把我的那颗浑转丹拿来。”
“是”
王展就是座下那个女小将,杏目圆脸,本是伶俐可爱长相,英气却逼人。顾江秋暗叹一声,好一个身如青松。这时代极似先秦,本身还没有官方推行官方思想,不压抑女子的政治地位,又有修士的生产力因素,才有女子也可做将军的机会。
丹药拿上来清香四溢,一看就是上品,顾江秋面上笑着接下来,心里想着:不检点的小东西,非得让大家都知道你好吗?
她算是闲人一个,只是经此一事有了点辨识度。连带顾遂都有人关照,小孩原本就可爱,只是原先只跟顾江秋来往,现在是灶台边的团宠。顾江秋对自己定位非常稳定和明确,只是修炼愈发刻苦,除了一天的给顾遂教识字的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看食枭给的那两本书修炼。向她这样的人,对自己下手最狠,如果自己真是天纵奇才,那也轮不到被人拐来带去,顾江秋呼气,再次试图把灵力吸纳的快些。
每到早上,顾江秋就在窗前挂一块布,放一盆水。凝水化雾练完,再聚气,最后用全部的灵力把布一点点打湿,浅色的痕迹晕染的很明显——这是每天直观看出能调动水量的办法,嗯,全是基本功。如果是平常的修士或小门小派,通常是不对基本功有高要求的,顾江秋脑子里回放食枭的话,两个世界,一些最底层的逻辑和经验基本相通,那么就正好便宜了她这个上辈子就爱工作的人。
顾江秋试着以三天为一组,每天记录自己的修炼次数,计算进步的大小。她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实验员一样,监控着自己的生活,只求自己小有所成。等到食枭回来听闻她那夜的事迹,叫她过来时,顾江秋带上了那两本书——她还有一点不懂的问题,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再请教一下就好了。
食枭看着这姑娘拿着书进来,一脸严肃。顾江秋都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微皱着眉头,食枭见她心里有心事于是不再多说那天晚上的事,顾江秋谢过他的褒奖,拿着书走到他身旁,翻开书目,指着一处:“师父,这是我不懂的地方,我觉得跟......这里是有联系的,我试了一下,果然如我所想,书上所说是部分重合的。譬如这里的引气入体和下一章的灵力流转看起来是两个东西,实际是一个东西是吗?都是灵力的运动方式,我们要掌控它.......”
食枭颇为意外,颔首夸赞。
顾江秋心道果然,灵力和能量很像,在究其本质程度上都像,如果更进一步发展,说不定会有单位计量这种规范化的行为出现。按照物理世界的原理能思考清楚就好了,可惜自己前世没能把学上完,不然还能对比更多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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