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烟花三月,生机盎然。金陵城外,一队骑兵疾驰而过,领头的是一位年轻将军,只见他身穿一袭白袍,披挂着五龙天王甲,头戴梅花亮银盔,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他的身边,是一个身穿武官服饰的年轻人,在随行的人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大魏国最强的骑兵,守卫北境沧州的飞云骑。
年轻的将军停在城门口,在环顾四周之后翻身下马。
众人细看这位年轻将军,只见他五官白皙,容颜俊秀。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气宇轩昂,丰神俊郎。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眉宇之间隐藏着足以惊艳众生的独特魅力。他坐定时浑如虎相,行走时宛若狼形。
他站在城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看他的神态,显然是有些失望的。
或许是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也或许是眼前的冷落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如寒冬般冷峻,目光也像刀剑般犀利。
他不禁冷笑一声,说道:“堂堂大魏,如此做派,令人生厌。”
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京都万年不变的繁华景象,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抬起头,他再次看见了那经常出现在梦中巍峨的城楼,城门的上方写着“金陵”二字。这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彻底破碎的地方。
看着这座经历过无数的战争的城池,他渐渐有些神往。他与这座城池一样,不管经历怎样的苦难,都会一次次地向世人展现自身的坚韧。
十年了,他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这片原本熟悉,现在却极其陌生的土地。
十年前,就是在这里,他率兵出征,京都之中,无一人送别,如今他得胜回朝,满朝上下,无一人迎接。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也足够将他心中的美好全部抹杀。
他翻身上马,朝着城中走去,身后的铁甲骑兵缓慢地跟在身后。城门口见到这些骑兵,便已经大概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因为大魏国只有飞云骑着一支铁甲骑兵,而能得到飞云骑护卫的,也必定不是寻常人。
众人将目光投向穿着武官服饰的年轻人,只见他身材微胖,满脸横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笑起来略显狰狞。
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他的身上竟然穿着二品的武官朝服。一个二品官,跟随在这位年轻将军身后,丝毫不敢僭越,可见此人身份之尊贵。
城门吏王昶,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却见多识广,已经隐隐猜出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能让二品大员俯首称臣者,定然是官居一品或是位列王侯,更或者是二者兼有。
将这一连串的信息串联起来,便已经找到了答案,此人正是当今三皇子,北境王梁稷。
梁稷虽只有二十七岁,却已经是军中老将,是大魏国以战功封王的第一人,也是大魏史上战功最卓著的皇子。
他现在更是身兼数职,权倾朝野。论文官品阶,他是武英殿大学士:论武官职级,他是虎威大将军,虽然都是虚职,但毕竟也是官居一品,位极人臣。
论爵位,他是凌驾于诸王之上的北境王,有先斩后奏之权,统领北境十三州,权势熏天。但金陵城的大多数人都早已忘记,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是个文武皆通、诗酒双绝的奇人。
秦淮河上,到处有他的身影,花船之上,有他无数的诗句。京都之中,无数的文人为之倾倒,无数的美人为之癫狂。
十年的时间,这金陵城早已经物是人非,谁还曾记得当年那个满腹才学的少年?就连那个端坐在皇宫之中,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从曾经的百般恩宠,到现在的时时警戒,步步提防。
梁稷本想多看看这金陵的景致,毕竟这里是成长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他松开缰绳,任凭闪电乌龙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礼部员外郎陈瑾,恭迎北境王。”
就在年轻将军骑兵队伍的正前方,有一名官员跪倒在地,大声说道。他的身后,还跪着两位礼部的属官。
“免礼。”年轻军官平静地说道。
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偶有几人驻足观看。京都的大多数人都不记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十年前可是风靡京都万千少女。
而现在,他却是这满城繁华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是当今三皇子,曾几何时,他也是天之骄子。那个独坐在金陵皇宫之中,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曾对他百般恩宠,还为他取名梁稷。并且自豪地向众人炫耀道“稷,江山社稷的稷”。
“陛下有旨,北境王劳苦功高,请先回府中歇息,明日卯时。陛下会在太和殿举行朝会,对有功人等论功行赏。”陈瑾拱手说道。
梁稷的眼中,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而又恢复原状。这么多年过去,梁稷的内心早已经寒冷彻骨。
他在心中暗道:“这就是父子之情?十年未见,竟然没有一点温情。”京中那么多的官员,前来迎接他的,却只是个五品小官。
梁稷喃喃地说道:“十年军旅尽杀伐,少年难得是闲身。如此也好,请陈大人替我,向父皇致谢。”
“忠郡王放心,臣一定转奏。”
梁稷骑着马,穿过围观的人群,再次行走在街道之上。临走时,还向陈瑾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在前方的不远处,正有一队士兵在盯着他们一行人,待他们走近,领头的一人大声的喊道:“此处乃是朝圣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面对士兵的喝止,梁稷不为所动,依旧是信马由缰地前进着,随行的众人也跟在身后,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这些士兵都是巡防营的人,统领张顺更是太子的嫡系,有着这层关系,他们更是目中无人。加之这朝圣街古来有之,如有擅闯,视同反叛。他们还没见过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眼见就要进入朝圣街的地界,巡防营的士兵顿时警觉起来,守卫在道路两侧的士兵也朝着街口的方向涌来。朝圣街,顾名思义便是臣子朝见皇帝的街道,顺着这条街道,便可直达皇城。任何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在进入金陵城之后,都要沿着朝圣街步行去面见皇帝。
而梁稷的府邸坐落在靖安坊,与朝圣街之间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中途要经过兰陵坊。
相比于皇城,梁稷对这兰陵坊更为熟悉。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他曾在这里醉生梦死,谈天说地。相比于权力场,他更喜欢温柔乡。
“三郎,是三郎。”
随着女子的喊叫声,道路两旁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迎街的窗户纷纷打开,无数的青楼女子向梁稷招手示意。
十年了,她们有的人老珠黄,有的青春不再。但他们却始终不曾忘记,那个才高八斗,占尽天下风流的明亮少年。
梁稷坐在马上,与他们招手。他为国征战十载,得胜归来后,不只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还备受冷落,反而是这些身份卑贱的女子,给了他应有的尊重。
“*子无情?哼,那这满朝上下的人,都是什么?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十年一觉金陵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哈哈哈哈。”梁稷大笑着说道。
青楼女子在欢呼雀跃,仿佛比过年都要开心。他们也算是阅人无数,但从没有一个人,像眼前之人一样,如此的风流倜傥,让人心生仰慕。
她们的口中,齐声喊着金陵名妓苏如是,为思念梁稷而写的一首诗:心似秦淮河畔泥,惊魂飞上傲霜枝。西风落日东篱下,薄幸三郎知不知。
“将军,慎言。”梁稷身后的中年男子小声的说道。
“云毅,不必大惊小怪。这金陵城中,除了她们,没人会在乎本王。”梁稷苦笑着说道,说完转身拍了拍云毅的肩膀。暗示他不必担心。
若说这十年的军旅生涯,给梁稷带来了什么益处,那便是多了不少兄弟。
他们曾经浴血沙场,曾经九死一生。他们的性命都曾交织在一起。十年,他与麾下兄弟,将镇北军原本只有三万的老弱病残,变成十万精锐铁骑。
十年间,他的部下遍布军中,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代名将,终老北境。但皇城中那个男人的一道圣旨,将他重新拉回到现实。
是啊,不管他再努力,也终究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只要皇帝一道圣旨,便能将他十年的功业打碎。
梁稷刚刚走出北境,皇帝便要迫不及待地,给镇北军派去一位新的主帅。若不是十三州督抚极力反对,梁稷可能会一直滞留京师。天下间可有一位父亲,能防范自己的儿子到如此程度?
十年间,他手下的将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他清楚地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在防范着什么。
十年前的那件事,不止断送了梁稷的未来,也割断了他们的父子之情。从那一刻,不管他干什么,身边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
当年为他说话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贬,有的甚至从此消失不见。一时间京都风声鹤唳,朝臣们全都战战兢兢,生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为了安抚群臣,皇帝一声令下,将梁稷贬谪出京,升任镇北军主帅。
十年来,他一次次地打退北周的进攻,力保北境防线,护卫大魏王朝。可就是这样,也依旧无法融化那颗冰冷的帝王之心。
梁稷知道,他的优秀,对皇帝来说是最大的威胁。但北周屡屡犯境,他又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用百姓的安危,换取自己的性命。
他是将军,更是皇子,他不能亲眼看见外敌入侵,邦国灭亡。
大战一触即发,谁料梁稷突然勒住缰绳,闪电乌龙驹在街口停住。随着高高抬起的马蹄落下,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马蹄刚好停在朝圣街地界的边缘。
“张顺,如今攀上了高枝,连本王也不认识了?”梁稷缓缓的说道,他的目光看向巡防营的后方。只见他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小,獐头鼠目的人快步走上前,跪下说道:“末将张顺,参见北境王。”
“如今你也是一品武将,如此大礼,本王承担不起。”梁稷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末将就是再有出息,也是王爷教导有方。王爷从北境归来,末将未及远迎,请王爷恕罪。”
“你如今是太子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本王不敢怪罪于你。”
“若是王爷不嫌弃,末将想在洪福楼设下酒席,为王爷接风洗尘。”张顺依旧赔笑着说道。
“本王没空。”梁稷不再理会张顺,调转马头走进了旁边的街巷。看见梁稷走远,张顺从地上站起,一改刚才卑微的样子,眼神渐渐变得阴狠。心中将梁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方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现在是巡防营统领,更是太子的亲信,京中的大小官员谁见了他不得笑脸相迎,他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但迫于梁稷的身份,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将这口气忍下。他已经在暗处等候多时,只待梁稷越过朝圣街,就格杀勿论。
即便梁稷背后有二十万飞云骑,但毕竟远在北境。他身边的护卫虽装备精良,但却只有区区数十人,就算他能以一当百,也难以抵挡巡防营数千人的进攻。
到时任凭梁稷武功再高,也终究寡不敌众。却不曾想梁稷突然调转马头,让他计划因此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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