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拜访

罗汉堂前,主阁事正小心翼翼地陪着海雪在说话,见谢可名从月牙门洞匆匆走了过来,便连忙急呼他上前。

谢可言快步走到跟前,见都统大人的女儿海雪,正娉婷玉立地站在那里,段锦披肩,秀发飘逸,眼中喜羞参半,顿时就垂下头来,说到:

“主阁事大人,唤属下前来何事?”

“还不见过海小姐?!”

此时,海雪忽见他头上蒙着一层灰白的蜘蛛网丝,顿时“咯咯咯”地掩卢笑了起来,转身对着主阁事说道:

“主阁事大人,想不到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到了你这方书香宝地,没几日,竟变成了一个灰头诟面的扫尘奴仆?”。主阁事顿时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

谢可名见两人嬉笑,顿时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和慌张,忽见海雪的丫鬟小芹站在一旁,用手指了指他的头。狐疑之下,他木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发现头发上似乎沾着一丝东西,一看,竟然是一丝蜘蛛网,于是涨红着脸,低声地歉意到:

“在下失礼了,还望主阁事大人和小姐原谅”。

海雪笑道:“戏笑之言,请不要在意”。此时,她忽见主阁事站在旁边,强装着笑容,神情有点尴尬,便说到:

“主阁事大人,您如有事务要处理,就不必在此劳神相陪了”

“那行!你们谈,我就不在此相陪了,阁里面还有点事。可名啊,你可要好生伺候好海小姐哦?!如果海小姐有兴致,你就陪她去四处转转,知道嘛?!”,主阁事说完后,就知趣地告辞了。

小芹见状,也知趣地闪到了一旁。

望着主阁事离去的胖乎乎身影,海雪回过头来,低声说道:“上次之事,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当时及时出手相救,我还真不知如何应对呐!”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谢可名口头上虽然这样讲,但心里还是有点激动,

“您上次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有劳小姐烦心了”

“你刚才头上怎么。。。”,

未等她问完,谢可名就连忙解释到:“刚才在楼上库房里,不小心给弄的,失礼了,失礼了!”

海雪见他讲起话来,总是唯唯喏喏的样子,顿时有点气恼了:

“你怎么动不动就开口‘原谅’,闭口‘失礼’,就不能将我当作是你的朋友来看待?”

“在下实在不敢。。。”

“酸、酸、酸。。。真是酸,你们这些汉人,怎么这样多的繁文褥节啊?!当今皇上还在提倡满汉一家,国民无殊,你作为读书之人,却依然因循守旧,我行我素、泾渭分明,实在是愚顽不化,书呆子一个”

“非也,非也。满汉虽为一家,但这纲常礼教、尊卑贵贱,还是要讲的”

“什么纲常礼仪、尊卑贵贱啊?”

“毕竟。。。毕竟。。。您是都统大人的千金,在下是一介草民。”

“胡扯!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千金小姐?!”,海雪话音刚落,就“扑”的一下,在他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一口,

谢可名顿时脑中里一片空白,面红耳赤之时,慌忙四顾,见罗汉堂周围并无一人,只有丫鬟小芹正背着他俩,站在月牙门前,欣赏着上面的镂空砖刻,心里顿时稍安。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恍惚间,偷偷瞥了海雪一眼,见她此时脸上飞霞横溢,两眼似笑似噌,羞涩中略带得意,神情中更显风骚,顿时有点心猿意马,暗潮涌动。

片刻之后,只听到她说了一句:

“书呆子,陪本小姐去走走?”

谢可名迟疑了一下,还未应答,就见她已转身向月牙门走去,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在后来跟着。

三人在阁中走了一圈,就出了文宗阁,跨过石拱桥,来到了御码头,站在江 边,看了看汪汪江面,就又绕过了法海洞,来到了金山寺西侧的天王大殿前。

天王殿门前,矗立着一座牌坊,两边是一对巨型石狮。走进大殿,一尊巨大的弥勒佛像,印入眼帘。佛像的两旁,左右分别伫立着两尊鎏金溢彩的天王金刚,左侧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右侧是北方广目天王,西方多闻天王。大殿的两根高大立柱上,悬挂着一副长长的楹联: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满腔欢喜,笑世间可笑之人”。

海雪用迷离的目光,仰望了一下那高高供奉的弥勒佛像,见其袒胸露腹,笑容可掬,心中便有点害羞和惧怕,于是烧香磕头之后,就连忙退到殿门外。

站在石阶上,对着丫鬟小芹说道:“这弥勒佛,一看,还真有点怕人哦!小芹!你说,这弥勒佛为何要笑啊?”,话音虽小,但还是被谢可名听到了。他见小芹不知如何回答,便小声解释到:

“这弥勒佛之所以笑,是有深刻寓意的。按照佛经上说,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对前世未修好行的信徒笑”

“为什么啊?”

“意在激励他们能洗心革面,广积善缘,立地成佛啊!”

“还有一层意思呢?”

“就是对那些已修炼成行的人间活佛笑啊,意在赞许他们能匡世泽 民,成就千秋功业”

海雪的心中虽有点将信将疑,但觉得这书呆子还真有点才气,懂得东西还不少。

不知不觉之中,三人将大半个金山寺都逛了,最后来到了一座小桥旁。

海雪见桥旁绿树婆裟,杨柳垂青,一条碧清小溪从桥下缓缓而过,并不时发出一阵阵潺潺的流水声,身旁的汉白玉桥栏,更是洁白无暇,圆润滑溜,于是欣然地停下了脚步,想坐到上面去稍歇一下。刚把屁股凑上去,就听到谢可名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从何处来?此间无坐处”,让她吓了一跳。

还未等她明白了过来,就又听到他在那里小声念叨到:“暂借和尚四大,用作禅床”。

海雪一听到这呆子在讲什么“坐”啊、“床”啊,语气十分轻佻怪异,脸顿时“唰”的一下飞红,刚想责问,却见他竟然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眉眼之间微露喜色,顿时恼怒不已,伸脚就踢了他一下。

那知,谢可名却正色道:“小姐,请千万不要误会,在下刚才见你要坐到栏杆上,顿时想起了当年苏东坡与金山寺佛印和尚在此桥相见时的一段有趣对话,决。。。决没有轻薄亵渎小姐之意”

“哼!怎么不早说?阴阳怪气的”,海雪难堪之极,

“都是在下的错,请小姐原谅”

“你。。。你。。。你说说,什么苏东坡啊佛印的?究竟是什么回事啊?”

“哦?这是一段流传已久的‘东坡玉带输佛印’典故,眼前这座玉带桥的名子,也是因此而来的。”

“哦?讲来听听”,小芹在旁也不禁疑问道,

“当年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到杭州赴任时路过我们镇江,所以特地到金山寺来会见他的老朋友,也就是寺中的当家主持,佛印和尚。两人刚一见面,佛印和尚就对他戏言道:‘从何处来?此间无坐处’,那苏东坡马上就心领神会地答到‘暂借和尚四大,用作禅床’”

“什么四大啊?”,小芹不解地插话到,

“所谓四大,就是佛经中所说的‘四大皆空’的四大,即:地大、水大、火大、风大。”

“小芹,你不要老插嘴。后来又怎么样了啊?”,海雪心急地问到,

“后来啊,那佛印和尚听完苏东坡联句后,就说‘山僧有一问,如果学士能答出来,就安排坐处,否则,你就将身上的玉带留下,作为本寺的镇寺之宝。那苏东坡自恃才高八斗,无所不通,于是就想也没想,一口应允了。这时,就听佛印和尚问到:‘出家人四大皆空,五蕴非有,请问何处坐啊?’。呵呵呵。。。刚才你俩已知道什么是‘四大皆空’了,那五蕴,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就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也就是指人的五种行为。佛印这一问,苏东坡顿时就傻了眼,他想‘既然出家人已一无所有、空空如也,那又何来之座啊?’,最后只得无奈地将玉带奉上。刚才你们在大王殿出来时,没有到旁边的留玉堂去看看?那里就供奉着那块玉带。”

“那。。。那。。。那跟这玉带桥又有什么关系啊?”,海雪不解地问到,

“且听我把话说下去。苏东坡在这寺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准备走。临走前,佛印考虑到苏东坡是官身,身上没有玉带怎么可以啊,于是又将玉带奉还了给他。两人后来走到这小桥边,苏东坡当时,也与小姐您刚才一样,见到这里小桥流水,风景优美,于是就弯身戏水弄柳,那知‘扑通’一下,玉带又掉落到水中,从此以后,这桥就被后人叫为‘玉带桥’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看来啊,这玉带也是命中注定要留在这金山寺里”

“在下有时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丫鬟小芹抬头一看,见天色将近中午,便催促小姐回去,以免让老爷太太着急,虽然如此,但海雪还是感到有点游兴未尽,感觉到跟这呆子在一起,自己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临上轿时,她深情地看了谢可名一眼,目光之中,有点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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