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劫难

此时的谢可道,正一个赶着驴车,在街上边走边看,见前面有一家布店,便停了下来。他将缰绳系在店门口的石柱上,想进去买点布料。刚跨进店门,却忽然想起车上还放着刚买的东西,于是又退了出来。

见街上人来人往的,他顿时犯难了起来,“将东西拿下来吧,又不好拎,不拿下来吧,放在车上,会不会被人顺手牵了羊?”,于是他暗暗地埋怨起自己的妹妹来,“要是她在就好了,也能帮帮手。这个小丫头,一点都不懂事。一听到堂哥说要带她去可名那儿去玩,就什么都给忘记了,哎!”。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就忽然听到街的那一头,响起“哐、哐、哐”的鸣锣声,紧接着,就见一帮衙役皂隶,高举着一块块“回避”“肃静”的牌子,一路耀武扬威地向这边吆喝而来,中间抬着的是一顶蓝尼大轿。此时,沿街叫卖的货郎和行人见状,纷纷闪避一旁,个个垂手注目。

就在官轿越来越近之时,街上忽然骚动了起来,只见数十名衣衫褴缕的乡民冲出街来,呼啦啦,一下子就拦住了轿子的去路,并大声地呐喊到,要知府大人停轿接见,一时间,街头巷尾变得混乱起来。

众衙役在一阵惊慌失措之后,很快就将轿子团团围上,然后挥起手中的铁链、乌鞘鞭和木棍,拼命地向涌上前来的乡民挥打过去,人群顿时是像油锅一样炸开了,猛然向四处散开,但很快又蜂拥了上来。

一时间,大街上,只见棍鞭飞舞,拳打脚踢,头破血流,鬼哭狼嚎。激愤之下,众人一边奋力推搡博斗,一边向轿体投掷石块和杂物,口中更是高声呐喊着:

“取消船舶添置税”

“取消人丁税”

“取消再征粮”

。。。

这时,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奋力地冲过衙役层层防护,呼啦一下,冲到了轿子跟前,用脚猛踢,衙役们见状,急忙回身救驾。

此时,知府祥林龟缩在左右摇晃的轿中,吓得不敢动弹,两眼紧闭,脸色一片苍白,脑门上直冒虚汗,心里更是苦苦叫迭,不住地骂着那京口都统海龄:

“老夫给你狗日的给害惨了”

“要不是你狗日的独断专行,飞横跋扈,一定要老子强行摊派,何至于会冒出这么多的暴民啊?!”

“哎呀呀,老夫今日命休矣!”。。。

谢可道从未见过如此吓人的场面,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一条长长的铁链突然从天而降,“咣铛”一下,重重地砸在他驴车前,惊吓得他的毛驴猛然一跳,拼命地想挣脱开缰绳。毛驴见一时无法挣脱开来,便拼命地甩头刨地,并急躁地发出“嗬嗬嗬”的哀鸣声。

他惊恐地看到街上已极度混乱,并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于是也顾不上车上的东西了,赶紧躲进了布店里。

这时,布店内,在靠街的窗户边,有一个身穿长袍的人,正含着一支烟斗,神情古怪隔着窗户向外张望,两只脚还不时地跺着。

店中的伙计生怕有什么闪失,赶紧上前关门上板,还未关上,就有一人又挤了进来。谢可道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那个领头踢轿之人。

只见此人进入店中后,两眼警惕地左右望了一下,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之情,快步走到了那长袍之人身旁,喊了一声“胡老板”,就将手伸了过去。

那胡老板并未感到意外,而是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悄悄地塞给了他。那踢轿之人,头头地看了一眼,就一把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说了声“谢了”,便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走到柜台前,对着躲在柜台里的掌柜说到:

“掌柜的,给我扯三尺花布”。

不一会儿,街面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出现了大批身穿盔甲的绿营兵勇,他们挥着刀剑棍棒,一路向这边快速地打杀过来。

谢可道透过窗户,看到刚才还死死围困的人群,顿时“哄“的一下,象乌头苍蝇一般炸了开来,纷纷抱头四窜。那些兵勇一见到成年男子,不是马踏刀砍,就是棍打枪挑,刹那间,狭窄的大街上,顿时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大人小孩的哭喊声、叫唤声,与马匹的嘶鸣声、践踏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再看那知府的官轿,此时已被砸得稀巴烂,轿顶也不知何时,竟然飞到了一丈开外的地上。

半晌之后,大街上渐渐恢复了平静。此时,只见大批兵勇和衙役,手握刀剑棍棒,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很快,一溜长长的人群,鱼贯而出,个个衣衫破烂,血迹斑斑,身上铁链箍颈,步履蹒跚地向前挪动。

谢可道透过门缝,见自己的驴车还在,心中稍安,正欲叫伙记开门,却突然发现先前的那两人,此时已不见了,心里顿时感到有点纳闷。他未加多想,就走过去主动将一块门板取下。刚闪身出店,露出个头,就见不远处有个兵勇,手指着他,大声喝令到:“马上给我滚回去”。

紧接着,两个兵勇跑了过来,一脚将门踹开,冲进了店中。掌柜见如此阵势,顿时吓得龟缩到柜台下面,不敢有丝毫动弹。

不一会儿,店外又走进了两人,领头的,是一名身穿盔甲的将领,他用阴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店中,见谢可道正噤若寒蝉地站在门旁,于是用手勾了勾,恶狠狠地问到: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小民谢可道,东乡华山人”

“是店里的伙计嘛?!”

谢可道战战兢兢地答到:“不是,小民是来买布的”,

“买布的?!哼!我一看,你就是一个闹事的暴徒”,那人铁青着脸,冷冷并武断地说到,

“军爷。。。您如不信,可问一下这店里的掌柜伙计啊!小民真的是来买布的,要是您还不信,你再看看,我那驴车,还在外面放着的呐!”,谢可道急忙辩解到。

那将领转头往门外瞧了瞧,又转过头来,厉声喝到:

“谁是掌柜的?”。

这时,掌柜的从柜台里微颤颤地走了出来,上前打揖答到:

“小的就是”

“他是不是你店中的伙计?”

“不是”

“那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象是刚才街上闹事时进来的”

“他在你店中买布了没有?”

“没有,小的只见他一进来,就站在窗户前向外张望”

“哈哈哈。。。”,那将官一阵阴冷的狂笑,突然大声喝到:“来啊,将此人给我带回去!好好拷问一下。”。

话音一落,只见两名兵勇冲上来,不容分说地将一条粗壮的铁链,猛地套到了谢可道的脖子上。

“大人。。。,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小民真的是来买布的啊”。谢可道一边拼命解释道,一边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那掌柜的,却见他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冷眼默视。

玉秀从金山寺游玩后,回到了堂哥可仁的家,此时二叔已将饭菜准备好了。眼见天色将晚,却仍不见大哥的影子,心里顿时急了起来。于是嘴中不停地囔到:“不是讲好到二叔家来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到?不会出什么事吧?”。

丫鬟小梅,还有堂哥可仁,包括她自己,不时轮番跑出店外,四处去张望,总依然不见大哥的人影。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街上已开始掌灯了。这时,谢朝贵也开始着急了起来,他将饭菜摆放好后,就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向大街上望去。

这时,对面大观楼的一个伙计,见他翘首张望,便说到:“谢老板,你们进进出出,在望什么啊?”

“在等我侄子吃饭哩,买点东西,这老半天也没回来”

“不会出事了吧?我可是听说了,那布衣街那边,下午有人在闹事,官府还抓了好多人哪,要不,你到那边去看看?”,谢元贵一听,心里顿时一惊,于是连忙叫可仁,赶快过去看看。

玉秀主仆二人一听,也紧张了起来,跟着谢可仁后面就跑。

三人一路小跑,穿过酒海街,并未发现街上有任何异常,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售卖布料和杂货的布衣街上。

此时,街面上杳无一人,出奇的冷清,甚至寂静的有点怕人。幽长狭窄的街道上,一眼望去,只有三五家的店铺里,有一丝儿光亮透出来,偶偶间,有人开门倒水,但一转头,就“碰”的一下迅即关上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地上到处都散落着一些碎砖瓦片和菜叶烂果。

谢可仁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走着,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刚觉不妙,就“哧流”一下滑倒在地,屁股被摔得生疼。而就在此时,玉秀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间店铺前,竟然高悬着一盏灯笼,灯光之下,还停放着一辆驴车,毛驴正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于是也顾不上前去扶堂哥一把,就自个快步地跑了过去。

谢可仁连忙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污物,跟在后面,连声喊到:“玉秀妹妹,小梅,你们等等我啊!”。

玉秀跑近跟前,一眼就发现,这驴车正是她大哥的,车上还捆放着一些结婚东西。她见周围并无一人,鼻子顿时一酸,眼泪就哗哗哗地流淌了下来。

谢可仁见车在,但人却不知去了何处,便转头四寻,见家家户户的店门都紧闭着,心中顿时感到茫然无助,于是壮起了胆,高声喊了几下谢可道的名字。良久之后,对面的一家店铺里终于闪出了一个脑袋,轻声问道:“你们可是寻找这驴车之人?”

“是啊,是啊”,玉秀口不择舌地答到,

“惨了,惨了,他被官兵抓走了”

“老伯,有没有听说,他被抓到哪里去了?”

“不是很清楚,反正又是兵勇又是衙役的。白天这条街上,给抓了很多人哪,我看你们还是赶尽回去吧?!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后,门“碰”的一下又关上了。

三人站在寂静的大街上,一时变得六神无主,惊慌无措。谢可仁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将驴车赶回家中,与自己的爹商量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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