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牢房中,悬挂在柱梁上的一长溜的油灯,正在“滋、滋”地燃烧着。几个手持兵器的衙役,神情肃穆地守在长长的过道上。 过道的另一侧,有一间审讯室,此时不停地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鞭子声和犯人们痛苦的惨叫声。
谢可道手脚冰凉,脸紧贴着牢门上的木栅栏,听到背后躺在地上的人,在不时发出阵阵的痛苦**声,心中感到万分惶恐。
不久,京口协领武忠阿风风火火地走了过去,见两个衙役正拖了一个满身血迹的人相向而来,便侧了侧身子,看了一下。两个衙役走到不远处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锁链,“嘭”的一下,就将人一把扔了进去,然后又“咣铛”一下,锁上了牢门。看到这情景,他皱了一下眉头,就走进了身旁的审讯室里。
此时,几个光了膀子的粗壮衙役,正端着一盆水,猛地向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已昏死的人泼了过去,水溅到了旁边的炭炉上,“磁”一下冒出了一股白烟。知府祥林站在一张小桌子前,衣袖高高挽起,对着衙役,大声囔道:
“给我往死里打。这些刁 民,不好好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还真他妈要翻天了!打,给我狠狠地打!”
衙役刚要扬起鞭子,却发现那柱子上的人垂耷着脑袋,身体一动不动的,于是上前用手一探,发现已然没有了呼吸,便垂下了手中的鞭子。
“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不给老子打啊?”
“大人,这家伙已经死了”
“啊?”,一阵惊讶后,知府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人将其拖了出去,却忽然发现武忠阿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知府大人,可查出什么眉目出来?”
知府祥林拂了拂衣袖,满腹牢骚地囔道:“审了十几个,连个屁都没有。皆是一群抗税闹事的刁 民”
“有没有领头闹事的?”
“有那么三两个”
“全部抓到了没有?”
“哼!只抓到两个”
“有没有发现有洋人的奸细啊?我们都统大人,对此事可是很关心哦!”, 武忠阿刚说完,忽见知府大人身上的官袍破烂污浊,头上还粘着一片小小的菜叶,样子煞似狼狈可爱,不禁哑然地笑了起来。
知府祥林见他盯着自己的头在怪笑,连忙用手撸了一把,见是一片菜叶,顿时感到十分恶心,愤然囔道:
“真他妈的恶心,都是叫你们海大人什么狗屁船舶修造税给闹的。”
“这与我们大人有何干啊?!”
“当初,本大人就说过,这镇江税赋已不堪重负了,再增新税种,恐激起民变,可你们海大人却偏偏不听,现在可好了,闹起来了吧?!弄得老子如此的狼狈不堪”,
“知府大人,你这话就不好听了,怎么怪起我们海大人了啦?这修造船舶之事,难道是我们海大人个人之事嘛?!你们镇江知府难道不应该分责担忧吗?!今日街面之事,如果不是我们海大人及时派兵去弹压,呵呵。。还不知道如何呐?!”
“你、你、你说什么啊?!在本大人面前逞什么能啊?!少他妈的跟我讲什么分责担忧的大道理,你还不够格!”,知府气恼道,
武忠阿想起都统大人的先前嘱咐,于是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讲到:
“好了,知府大人,你我就不必如此了。在下知道,您今天受委屈了,在下先向您赔礼了!但不管怎么说,您我都是为了皇上和朝廷办差,个人的荣辱之事,是不是暂且先放到一边?”
“也不能总让我这个知府做冤大头吧?!征税由我来征,用银子的却是你们,你说这让我到哪里去说理啊?!”,知府继续泄愤到,
“好了,好了,在下理解大人的苦衷。您坐,您坐,咱们一起审审!”
详知府“通通通”发泄完了一番冤气,心中自然舒畅了一些,见继续争吵也无济于事,如果都统大人日后将此事向朝廷一奏,恐怕弄不好,最后还是自己的不是,于是就不情愿地挥了挥手,让手下带人进来。
谢可道被押进来时,知府和武忠阿已端坐在桌前,脸上一片威严肃杀,两个彪形大汉嗷嗷侍立在旁。
“报上名来,家住何处?”,知府强压着怒火地问道
“草民谢可道,镇江东乡华山人”, 武忠阿听后,眉毛动了动,
“你可知罪?”
“草民真得没犯什么罪啊,知府大人啊”,谢可道几乎要哭了出来,
“大胆刁 民,看来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是不会招的。”,知府刚要喊动刑,却被武忠阿在旁轻轻地按住了。
“你说你没犯罪,那就给本大人好好交待,今日你是如何参与闹事的?”,武忠阿厉声问到,
“这位大人明鉴啊。草民真的没有参与闹事啊!”
“你说你没参与闹事,那你为何又被抓了进来啊?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大人,草民当时正准备进布店给我爹娘买点布,那知道街上却突然闹了起来,草民怕事,于是就躲进了那店里。后来官府来平息事端后,草民就给几个兵爷抓到这里来了”
“不给点颜色,这些刁 民是不会讲真话的”,知府极不耐烦地说道,
“大人,草民真的是被冤枉的。如果大人们不信,可以到布店门口去看一看草民的驴车,就可以看到车上还有草民买的一些东西呐”,
武忠阿望了望知府,知府气鼓鼓地膘了一下身旁的衙役。那衙役很快明白了过来,就快步走了出去。未几,就见一捕快走了进来,俯耳轻言道:“两位大人,当时那店铺门前确实有一辆驴车”
知府尴尬了一下,便不在说话,这时,武忠阿厉声问到:
“那你当时看到什么了?”,
“草民当时躲在店中,都快被吓死了,只看到满街在拿人,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可道见知府脸色缓了下来,心神稍定了一些,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了那踢轿之人,嘴角便不自觉地呶动了一下。
知府见状,忽然又大声呵斥到:“说!看到了什么?!”
“草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时草民在店中之时,曾看到一个人在闹事时,跑去踢轿,后来又跑进了店里。草民见他与一个已在店中身穿长袍的人见了一下面,当时那人长袍的人正站在窗前,还偷偷地塞给了他一包东西”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张银票”
“再后来呢?”,武忠阿追问到,
“再后来,那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出门走了?”
“不是,那店铺的门,在官兵进来前,一直就关着,后来,那两人就突然不见了,草民刚才也在纳闷,这两个人是怎么走的呐!”
武忠阿与知府迅速地对了一下眼,又问到:“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后来进门的那个人,左脸有一道伤疤,年纪比较轻,大概二十七八岁,而那个站在窗前的人,则是穿着一身长袍,年纪大点,大概有四十来岁,两个身材长得差不多高,大概有五尺左右”
武忠阿又与知府对了一下眼,然后示意将谢可道带了下去,并迅即派出衙役前去布店拿那掌柜的。
谢可道走出牢房时,天还没有亮,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将近一夜的牢窗煎熬和恐惧叫声,使他身心憔悴、惊魂不定。他暗地庆幸,好在那布店掌柜被及时抓获,并招供了一些情况,否则,自己现在很可能还关在这牢中等死。他伸了伸腰板,突然想起自己的驴车还在布店门口放着,于是就急忙向那里奔去。
刚出了街头,就见前面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有几个人打着一把灯笼向这边快步走来。
他顿时放慢了脚步,并警惕地闪到墙角处躲藏,见来人竟是他弟弟可名、妹妹玉秀,还有堂弟可仁、府里丫鬟小梅,顿时心头一热,眼泪几乎要激动的掉出来。
玉秀一见到大哥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就抱住他哇哇哭了起来。谢可道愧疚地安慰到:“不要哭了,你哥不是没事嘛?好了,好了。”
“我们刚才还在估摸,你可能要在吃过早饭后才会被放出来,但没想到,堂哥还是比我们料想的要早一步。”,谢可仁高兴地晃了一下灯笼。
“哎!让你们都受累了!我说,可仁,你们怎么知晓我要出来的啊?”
谢可仁刚要回答,谢可名就连忙讲到:“大哥,我们还是先回二叔家再说吧”
“好”
四人刚往回走了几步,谢可道就收住了脚步,说到:“等一下,我的驴车还在那布店门口放着呢!”,
“你那宝贝驴车,早已被赶到二叔家了”,玉秀抹了抹眼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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