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婚

傍晚时分,谢府大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外,小孩们在空地上嘻笑追逐,有的在躲猫猫,有的在提腿斗鸡,门内,玉秀的娘见厅堂里已安排停当,就来到了楼上的新房里。她满意地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刚准备出门,就忽见横梁上好像有一丝蜘蛛网在挂着,就连忙拿来鸡毛掸子,仔细地清扫干净。

玉秀跟在娘的后面,见一时又帮不上忙,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她见娘楼上楼下地忙个不停,精神也显得十分抖擞,原先病怏怏的身体似乎一夜之间康复了,心里感到分外的喜悦和高兴,于是戏笑到:

“娘,你老今天怎么这么精神啊?!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是不是你儿子要娶媳妇了,你老就。。。”

“去、去、去,你这个死丫头”

“真的啊,小梅,你看,我娘那眉头上是不是好象开了花了?翘翘的,还有那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

玉秀的娘笑道:“你这个死丫头,娘等你结婚时,眉毛会更加翘上天”

“娘,不跟你说了!”,玉秀羞涩地低下头。

“谁的眉毛要翘上天啊?”,玉秀的爹笑呵呵地走进房间。

“老头子,老大呢?”

“在楼下的厅堂里呐!正在与大伙商量接新娘的事”

“好像时辰差不多了?”

“等一下就走了”

“记得哦!一定要让他们多带点烟和糖过去,他老丈人那个地方,拦新娘的风俗很厉害啊!”

“哦!我这就下去安排一下”,玉秀的爹应声走了出去。

晚饭过后,玉秀和她娘一起来到院子里。此时,阿华和几个小伙子正站在院子中,手中拿着扁担和绳子。

玉秀的娘笑盈盈地走上前,一边将糖果喜饼等塞到他们的口袋里,一边乐呵呵地说道:

“阿华,你们几个,麻烦你们了。到了那里,要是有人拦新娘子,你们可一定要放得机灵点啊,还有啊,千万千万要照顾好我们家可道啊!”

“媳妇就不管啦?”,这时有人打趣道,

“当然,还有我们家的媳妇了”,玉秀的娘连忙补充到,顿时引起众人的一阵大笑。

大门外,停着两辆装扮一新的马车。谢可道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门里走了出来,见前面的一辆马车上,挂着两盏红灯笼,就健步跨了上去。众人见状,也纷纷登上了第二辆马车。一阵喧天的鞭炮声后,迎亲的队伍终于出发了。

玉秀和爹娘跟在迎亲车队后面,一直送到村头,见车队渐渐消失在无尽的夜幕中,心里感到十分甜蜜快乐。转头见爹娘依然激动地站在那里,远望着前方,神情有点依依不舍。

她透过身旁小梅手中的灯笼散发的昏暗光亮,发现爹娘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喜悦之中似乎多了一丝的担心和期盼,于是问到:“娘,哥他们什么时候把我嫂子接回来啊?”

“你哥现在走,估计明日天亮时,就能到丹阳他丈母家了。中途要是耽隔一下,估计明日下午就能往回走,到晚上点灯的时候就能到家了”

“这么长时间啊?”

“这里到丹阳有三四十里地啊”,玉秀的爹在一旁答到

“这么远,哥他们为什么不白天去接新娘,而非要等到晚上才去啊?”

“这是我们这一带的风俗啊。我们这一带有这么一个规矩,就是新娘子啊,一定要前半夜接回家来才行,否则新娘子和新郎当日就不能圆房了,以后家庭会出现不和睦的”

“为什么啊?”

“这些都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

玉秀的娘又补充地说到:“所以他只能今晚就去,如果白天去,到了那里,稍微一耽搁,就是晚上了,那还不要下半夜才回到家啊?!还有,如果去得太早了,会给人家落下口舌的”,

“人家会说什么啊?”

“去得太早,人家会说,她婆婆家肯定出了什么事了?要不然,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这么急着来接人过去,是传种接代还是要去冲喜啊?”

“啊!这么复杂啊!妈,你刚才说圆房,是什么意思啊?”,玉秀好奇地问到,

“圆房啊。。。哎。。。等你结婚时,娘再告诉你”,

玉秀见她妈欲言不语,感到纳闷,就在此时,丫鬟小梅却在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玉秀见她掩着嘴笑,顿时明白了起来,脸上就象被火烧得一样通红。

就在她感到尴尬之极,玉秀的娘却突然回过神来,问到:“玉秀,你那次去镇江,你二哥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明天还回不回来啊?”

“哦。。。他跟我说,如果能告到假,就尽量赶回来,如果告不到假的话,可能就。。。”

玉秀的爹插话到:“昨天,有人去镇江,我还托他顺便带个信给这小子,也没有答复,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大哥的婚事,做弟弟的,如果不回来,村上人又不知要说什么闲话了?”,玉秀的娘忧心地说到。

天刚朦胧亮,谢可道一行人就顺利达到了丹阳镇。此时,谢可道的姨妈早已在镇头盛装翘首等待了。到了跟前,马车“吁”的一声,缓缓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了车。

谢可道的姨妈从马车上拿下了一个鼓鼓的包袱,从里面抽出了一副长长的红绸子,有条不紊地与众人将它披挂到马车棚顶上,然后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条有大红花的绸缎,熟练地斜穿在侄子的肩腰间,然后她笑呵呵地站在一旁。

见谢可道戴好了礼冠,她绕身转了一圈,又站在他面前,仔细地端详看了一下,忽然发现礼冠上两枝高高耸立的斑鸠毛,似乎有点歪斜不正,便连忙踮起脚理了理。

见一切停当无误,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拎起一袋糖果喜饼,走到了队伍前头,脸上堆满笑容,笑呵呵地领着众人,向前悄然而行。

此时,新娘子黄彩风穿着一身宽袖的红色喜袍,正端坐在自家厅堂前的八仙桌旁。她今日显得格外的端庄娟秀,瓜子儿脸上略施粉黛,白里透红,乌黑的发髻高高盘起,上面插满着一些金银花饰和一枝金簪。

母亲黄氏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只青花瓷碗,碗上放着一双红筷子,见女儿坐在那里,正激动地望着伴娘们在欢快地吃汤圆,便高兴地说到:

“彩凤,临出门前,就让娘再给你喂一口吧”。

“娘”,黄彩凤一听,眼里便泪汪汪的。

黄氏闪了闪湿润的双眼,小心地夹起一粒汤圆,慢慢地送到女儿的嘴边,黄彩风迟疑了一下,便囫囵一下咽了下去。当她见母亲又夹起第二粒汤圆时,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黄氏连忙放下碗筷,挽住她的肩头,细声细语,好言安慰。

这时,有人匆匆跑过来,称新郎已到了村前,众伴娘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并按照婚礼的规矩和习俗,一起簇拥到了黄彩凤的身旁。

黄彩风端坐到闺房门前的一张八角凳上,忸怩了一下,开始轻声委婉地唱起《哭嫁歌》。一开始,她象一只莺鸟,吟吟唱到父母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唱到兄弟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唱到了知心伙伴的至深友情,但当她唱到即将要离开自己的爹娘,要去新郎和公公婆婆家去独立生活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须臾之后,众伴娘见她仍在如此伤心痛哭,便连忙好言相劝,纷纷叮嘱她“过门后,要孝敬婆婆公公”、“要与夫君家的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然后又异口同声地盛赞了一番新郎,称新郎才貌俊秀,人品又好,嫁过去,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心想事成。

一番好说歹劝之后,黄彩凤终于止住了哭泣。众姐妹见状,连忙将她扶进了闺房,手忙脚乱地为她补妆施粉。

闺房中,两个巨大的红蜡烛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通透。床上,整齐地叠放着几床崭新的被褥和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头,地上,井井有条地摆放着几个大的樟木箱和一对崭新的红色马桶,一些陪嫁的凳子、脸盆等物品上面,此时都一一贴上了红纸。窗前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枣红色的梳妆盒和一个首饰盒,上面系着一方黄灿灿的丝巾。

黄彩风屏声禁气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见依然没有出现人声鼎沸之状,便心绪不定地推开了窗户。此时,外面天色已渐渐放亮,小鸟在枝头吱吱喳喳地叫唤着,并欢快地飞来跃去,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起来。

没多久,外面开始热闹了起来。伴娘们见状,知道新郎已到,顿时不约而同地奔出闺房外,并将房门关上。见新郎在客厅里跪拜起身后,准备过来新房接新人,于是不约而同地挡在房门前,将他们全部拦下。

这时,伴郎们碰头嘀咕了一下,就派出了阿华,上前与伴娘们交涉。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谢可道从衣袖中掏出一些红包,派发给了众伴娘,谁知,伴娘们好像并不买账,依然笑呵呵地拦在那里,就是不肯放行。

可道的姨妈见状,连忙挤上前来,一边恳请姑娘们高抬贵手,通融通融,一边连连打着眼色,伴郎们顿时在后面起哄推搡。伴娘们连连后退,见势单力薄,可能一时无法拦挡,便“轰”的一下退回到闺房之中,并迅速将门紧紧关上。

伴郎们见一时无计可施,于是只好又派出阿华,趴在门缝上跟里面谈条件。几番周折之后,里面终于传出话来,要新郎唱一曲方同意开门。

谢可道听说要唱曲,脸色顿时“唰”的一下通红,就求阿华再去谈条件,但交涉再三,里面依然未同意。无奈之下,他只好涨红着脸,走到门前,对着门缝,轻轻哼唱了起来,声音象蚊子一般微弱。虽然如此,仍引起了众人的满堂喝彩。

须臾之后,房门终于开启了,新娘黄彩风在伴娘们左右搀扶下,婀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她此时头上蒙着一抹红彩彩的喜帕,被缓缓地推到了新郎跟前。她用如葱似玉的纤手,颤颤地伸了过去,接过新郎递过来的红绸缎,并在众人簇拥下向门外慢慢移去。

伴郎们在黄氏的指挥下,纷纷走进房内,小心翼翼地将房中的嫁妆一一搬到了门外的马车上。

黄氏跑里跑外,见嫁妆已置放妥当,女儿也已上了车,便指挥众人赶紧奏乐,点放鞭炮。一时间,鞭炮齐鸣,喜乐奏响,四面八方的人闻讯纷纷围了过来。一些早起的小孩子,更是高兴无比,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戏耍。

可道的姨娘见状,连忙从口袋中掏出糖果喜饼,不停地向人群中抛撒,引起众人一顿哄抢。

谢可道见新娘彩风已端坐好,便跨上马车,正准备向岳丈岳母行礼辞行。就在此时,忽见一人突然拦到马车前,对着他,大声地喊到:

“哎!我说新郎倌,你就这么快把我们镇上最美的妹子给娶走啦?也不问一问我们这些娘家人同不同意啊?大家说,是不是啊?”,众人顿时起哄叫唤。

“今日,你不给我们大家有所表示,大家说,我们能这样让他轻易就走嘛?!”,

“不能!不能!”,引起众人哈哈大笑。

谢可道见拦车之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全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似笑似戏的神情,脑子里忽然一闪,“这、这、这,不是那日领头踢轿子闹事的人吗?!”。想到此,他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见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谢可道知道如再不走,恐怕一会儿会更麻烦,于是只好拱手地笑问到:

“这位大哥,有什么要求,就请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这要看你自己的咯”,那人将手向腰间一叉,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谢可道的姨妈见状,赶紧走上前来,从布袋里抓了一把喜糖,一股脑地就塞到那人手中,然后拖了拖他,却见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依然不肯让出道来,只好满面堆笑地说:

“黄三兄弟,好久没看见到你了,出去做生意啦?今儿是我侄子娶亲,到过年时,我一定要请你来喝几杯喜酒”。

此时,新娘的爹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黄三一见,顿时刁难道:“老黄头,今天你闺女出嫁,我们大伙都感到高兴。但有一点,我就不明白了,你不在过年时办喜事,却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来办啊?”

彩风的爹一听这话,顿时就楞住了,而看热闹起哄的众人也一下子收起了笑声。

谢可道的姨妈见气氛突变,一时怕出什么乱子,于是就死拖硬拽将黄三拉到了一旁,低声哀求到:

“黄三兄弟,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面子,回头嫂子给你赔不是”

她边说边又掏出一大把糖塞到了黄三的手上。就在黄三双手捧喜糖时,她连忙向可道他们摆了摆头。

阿华见状,离开上前拉着马头,就向前面疾走,众伴郎也机灵地挑着担子紧跟其后。当黄三抬头发现时,迎亲的马车已驶出了十丈之远。就在他准备放足去追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突然在他前面炸响,吓得他只好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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