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曝书

当京口地区的名儒乡绅和七品以上官员陆续接到文宗阁的请柬之时,“六月初六要办晒书节”这一消息,犹如春风细雨一般,迅速地传遍了京口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扬州、常州和江宁等地的一些文人雅士,书商藏家,纷纷闻讯而动,漏夜星程地追赶而来。

六月初六,辰时刚过,金山寺内,已是人流如织,熙熙攮攮。文宗阁的两边围墙上,插满着五彩鲜艳的锦旗,在微风中徐徐飘拂。三扇铮光发亮的铜制大门,此时已破天荒地全部开启,门楣上“文宗阁”三个蓝底金字,已被擦洗一新,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庄重夺目。

大门前,站立着一排精神威武的兵勇,将蜂拥而至的人群,死死地拦在阁前的一片空地上。不多时,阁四周的凉亭旁,小桥边,甚至河对岸的大树下,到处是人头簇动。一些胆大的年轻书生,甚至冒险爬到一株株高大的雪松上,翘首向阁中远眺,更有一些人在搭人梯,试图爬到围墙上,虽屡遭兵勇驱赶,却不停地玩起“你来我走,你去我归”的猫鼠游戏。

在这兴致高昂的人群中,西津渡口知行书铺的江掌柜,应算其中一个运气较好的人。他深更半夜就已过来了,试图找个法子混进去,但转了半天还是不得法,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却偶遇了一位曾在他书铺购书的熟客,寒暄几句之后,得知此人竟然有进阁参观的请柬,便连忙请其帮忙,假扮成其同伴,侥幸地混入了这戒备森严的大门。

走进文宗阁,迎面是一宽大幽深的院落,里面假山湖石,小桥流水,并有几颗古老的香樟、银杏、雪松。两侧的围墙边,各有一座高高的廊楼,一溜弯曲长廊沿着围墙向里蜿蜒伸去。庭院深处,是一栋东西相连的木结构平房,高大精致,与两侧的围墙一起,将前院与后院自然分隔开来。

这平房的正厅里,平日里,主要是摆放一些皇家藏品,供人瞻仰观赏,而东西两侧的厢房里,主要是接待一些官员和文人墨客,并备有一些场地,供人阅读阁中文献之用。

江掌柜沿过长廊,穿过月牙门洞,就来到后面的一座院落。

这一院落比前院略为紧凑的,但因为没有假山大树,故而看上去,却显得格外的宽敞。院落最深处,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家藏书楼了。只要抬眼一看,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乾隆皇帝书写的“文宗阁”三个大字,在二楼的高高门楣上,发着熠熠的金光。

晒书节的庆典仪式,出于保险起见,被设在这一进院落里。此时,院落的东侧,地势平坦,视线开阔,在紧靠围墙的地方,依势搭建了一木结构的高台。

高台上,靠前的正中间,摆着两排用八仙桌拼起来的长桌。前排的那长桌,位置稍低一节台阶,长度也略显得短些,上面已铺着一长溜黄澄澄的皇家御用绸缎,估计是留着供奉即将出阁的《四库全书》等皇家御书,而后一排的长桌上,此时已摆放了一些茶杯和果点等,自然是贵宾主持之位。

高台下,左侧是三排长长的桌子,最前的二排上,已陈列了一批唐宋元明时期的珍贵古玩器物,而后排则坐着是一群弹琴弄乐之师,此时正紧张地调试着手中的乐器,右侧,也相向对应摆着三排长桌,前二排放着的是一些名贵稀罕的书图,被有序地卷着或展开,第三排则是一些历朝名家的字迹墨宝。

高台下的正前方,一字儿排开六只巨大的威风锣鼓,与高台和两侧的长桌,正好围成了一个封闭的“口”形,几个头扎黄巾的壮实汉子,正面对着陆续进场的人群,精神抖擞地挥舞敲击,鼓声震天欲聋。

江掌柜见坐席处,已是座无虚席,大小官员和各地的文人墨客、名士巨儒,正谈笑风生,互相寒暄问候,个个衣冠楚楚、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他见高台之上有个年轻人,长得十分清秀,正在小心翼翼地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灰色木盒子,心里好生羡慕。他踮起脚,翘首四望,见靠近台前的一、二排位置仍然空着,知道这是给一些达官贵人留的,因此不敢有任何奢望。于是他又看了看,只见第三排,一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身旁,还有一、两个空位,于是就不假思索地挤了过去,坐了下来。

那肥头大耳之人好奇地望了他一眼,顿时令他心里怦怦乱跳,唯恐被人家赶走。好在就在此时,这肥头大耳之人忽见一身穿官服之人走了过来,准备在前排落座,便笑嘻嘻地凑过去打招呼:

“钱县令,您怎么不坐到那台上啊?”

“王老板,你这家伙,真会开玩笑。那上面坐得不是两江总督、两江盐运史,就是京口的督统、知府、文宗阁主阁事等大人,哪能轮到我这个七品芝麻官啊?!”

“啊?两江总督牛大人也亲自莅临?”

“这是当然咯!这举办晒书节,是何等的大事啊,牛大人昨日下午就已从江宁启程赶来了!”,县令钱桂很自豪地说。

“牛大人最近不是一直在忙那抗击英夷之公务嘛?!如此繁忙,他老人家还亲临,这实在令我等草民感动不已啊!”

两人正说着,钱县令见不远处站着的是丹阳县令,正在找寻自己的座位,便连忙起身拱手招呼,并客气地将他拉至身旁。

“姚大人,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钱大人,托您的福,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两人未聊几句,就自然而然地提到了风月之事。“听说这京口城内,最近又新开张了一家叫什么“在水一方”的凤楼?”

钱桂哈哈哈笑了起来,说到:“你老哥真是千里耳顺风眼啊,佩服佩服,什么事都明了清楚。”

“那是真的啰?”

“这还能有假啊。那里面的姑娘,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般,水灵灵的,那娇艳欲滴的小模样,还有那勾人心魄的身姿,真是叫一个绝啊。怎么样?咱哥俩今晚去走一走?”

“我哪有您这么有福分啊?真是羡慕你啊,近水楼台,风花雪月,信手拈来”

“你老哥也可以啊?不就是二三十里的地嘛!从丹阳县城到这里,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事啊?”

“你老哥可能有所不知,我最近可真是忙得烂头焦额的,那还有心思去玩啊”

“怎么啦?”

“哎!前段时间,朝廷从四川、湖北两地调派了一些兵士过来。也不知海都统大人是如何考虑的,哪里不可安置,却偏偏要安置在我们丹阳。你可不知道啊?!这些两湖兵痞,整日里吃辣椒喝老酒,还要到处滋事扰民,弄得我没有一日安稳过,都累死了!这不,昨日下午又有几个乡民来告状,说家里养的十几只鸡鹅,被一群兵勇抢走了,这事还未消停完,当天夜里又出了一档子事”

“什么事啊?”

“有一开店的老板来报案,说他家的小女被一身穿盔甲的人给奸污了。你看一看,老哥我这眼眶,还黑黑的吧?!一直忙到了大半夜。要不,今日还不会这么迟才到”

“我也不比你老哥好到哪里?!在京口这个地方,哪天我头上不顶着两重天啊,日日胆颤心惊,如履薄冰”

“至少你不用象我一样,没白天没黑夜地与那些兵痞打交道吧!”

“哎!我是想开了,趁那洋鬼子还没杀过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尽情享受一番,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呐。。。”

“还是你幸福啊,令夫人贤惠达人,你老哥去哪里都不管。我可不行哪!走到哪里,我家那个母夜叉都要盘问一番。你可不知,每次我出去应酬,回来稍迟一点,她就会唠叨不休,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她还常常用鼻子在你衣服上嗅一嗅”

“干什么啊?”

“闻闻有没有女人的香粉胭脂味啊?”

“哈哈哈。。。不是我说你,我早就叫你了,狠下心来,一纸将她休了,重新再找个温柔贤惠的。现如今,有钱有势还愁找不到啊?”

“我也想啊,但敢吗?!你可知道她兄弟是什么人,知府家中的大管家,我敢吗?!算了算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先过去了,有时间咱哥俩再聊”。

姚县令离开后,县令钱桂见庆典仪式还未开始,就感到有点无聊,于是转过身来,又与后排的王士云聊了起来:

“王老板,最近生意可好?听说令郎已回来了,怎么今日未跟你一起过来?”

“我那犬子啊,去了西洋一趟,什么东西都没学会,反将那西洋人晚起的恶习 带了回来。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后来被我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去了小号,但没待两日,就死活不肯去了,真拿他没办法。昨晚,跟他提起今日曝书节之事,竟被这孽子给一口拒绝,唉!谁叫我王士云前世没修好福,今世只有这么一个孽子呐!”

“你愁什么?你王老板在这京口地界,也是有头有面的人,家大业大,何愁儿子将来没有出息啊,有个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你就知足吧,哪像我,连生了四个女儿,就是没有一个带把的,让我愁死了,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都不知道将来有何脸面去见我列祖列宗哦!”

“大人,不是小民说您,生女儿有什么不好?将来逢年过节,上门送礼,你怕是吃也吃不完,用也用不完啊,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文宗阁藏书楼里的御座房,是当年乾隆帝御驾文宗阁的休息场所,平时是不会开启的,只有当钦差大臣、两江总督、江南盐运使等显赫高官来此视察时,才会被恭迎进来。此时,里面却已是高朋满座了。

海龄携女儿走进御座房,见两江总督牛鉴正端坐在八仙桌旁,一边喝着茶,一边神色严肃地听着江南盐运使的陈述,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主阁事、领阁事和京口知府祥林等一干官员,大家不敢有丝毫的窃窃私语。

他一进门,就拱手向众人致歉到:“各位大人,请多多见谅,海龄来迟了”,见总督大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便连忙走过去鞠躬请安。

“总督大人,您日理万机,仍亲自莅临这曝书庆典,不仅令文宗阁蓬荜生辉,也令我等属下万分感激啊!”

牛鉴满意地笑道:“一切托皇上的洪福,才使本督得以有机会来此瞻赏。海大人,您可是个忙人哦?!”

“属下来迟,还望总督大人多多包涵才是”

“言过了,言过了,来了就好”。

牛鉴略加客气后,就抬头望着众人,高声说到:“这曝书节啊,是个诵雅扬善的好事。今早本督前来,见这阁的四周,人头涌涌,这黎明百姓,个个都想进来一睹为快,可见文宗阁举办这曝书节,是多么地深得人心、迎合民意啊!”

众官员连声附和,称赞嘉许。

“本督如没记错的话,这曝书节好象自乾隆五十三年后,本朝就没有真正办过了,是不是啊?”,众人又纷纷应和。

“各位大人,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本督对这曝书节,可是一直情有独钟的。每每闲暇之时,吟诵起当年乾隆爷‘架上缥缃玉轴装,趁夏呼童曝书忙,绿槐庭院无人语,时有天风送古香’的诗词,总是激动地泪流满面,无以复加,这是多么的栩栩如生、真知灼见啊!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精辟地诠释了这曝书节所蕴含的博大的人文情怀和深奥的治世真谛。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

这时,知府祥林笑嘻嘻地站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到:“各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总督大人就在昨晚进餐之时,诗兴大发,为今日曝书节之庆典,还即兴赋诗了一首”,顿时引来众人齐贺。

牛鉴立即谦逊地说到:“哈哈哈。。。,不要听他胡咧咧,什么赋诗一首啊?根本就不成韵。餐间的一句随口之言,只不过是助兴而已,根本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啊。”。

众人一听,见祥大人所言非虚,顿时兴奋地活跃起来,纷纷提出,希望能一饱耳福,以解饥渴。

“各位大人,你们就不要让本督难堪了。所谓诗作,实属涂鸦之语,粗俗不堪,粗俗不堪。祥大人!本督可是要说你了,你怎么能如此口不遮言的呢?一点小小的雅趣也叫你这么给泄露了?这样不好!以后可不能这样哦!”,牛鉴虽口中佯作恼羞,但心里却是十分舒泰。

众人见状,顿时更加欢愉地鼓噪起来:

“总督大人,你就让属下们过一下瘾吧!”

“总督大人,我等可是如久旱盼甘霖哪!”

“总督大人,难得遇上这个好日子,怎么能少掉这吟诗颂词呐?”

“属下提议,总督大人吟诵完诗后,各位大人也赋诗一首,可好?”

。。。

就在众人鼓掌附和之时,牛鉴偷偷瞄了海龄一眼,见其不温不火之态,便拍了拍椅子,装着十分为难的样子,勉强地说到:

“既然大家都想本督出丑,那本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说好了,做的不好,还望各位大人一定要海涵才是。”,话音刚落,顿时就迎来众人的一阵欢呼声。

“这样,既然祥大人刚才多嘴,那我们就罚他来代为吟诵,谁叫他多嘴多舌呐!好不好?”

祥林一听,顿时高兴地眼泪都要快掉下来了,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在如此场合,总督大人之所以要让自己来代为吟诵,实际上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增辉添彩,这样一来,也好让那咄咄逼人的海龄和其他众人知道,自己与总督大人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他感激涕零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袍,润了润嗓子,然后抑扬顿挫地诵到:

“书如佳肴供尔尝,

色式味道各种样,

尚未端到桌上来,

已是饥肠咕噜响。

籍似少女阁中藏,

春去秋来越发香。

明朝堂前日光现,

定会蝶飞弄人馋。”

吟罢,两眼泪花闪烁,众人更是大呼叫好。祥林乘势又激动地说到:

“各位大人,你们可能不知道啊,在下昨晚聆听之后,兴奋得整夜都不能寐。总督大人的这诗,犹如天作,将今日之曝书描写的惟妙惟肖啊,实在是形象、生动、精妙绝伦啊!”

海龄见祥林如此无耻献媚之态,顿感一阵恶心,脸上不自然地露出了一丝讥笑之色。怅然间,他转过头去,忽见女儿正站在身边,便轻轻捅了一下她的胳膊,并连连示眼色要她出去。

藏书阁的楼上,杜校理正忙碌地开启一扇扇书橱,一边指挥众人从里面将《四库全书》搬出,一边不厌其烦地唠叨着:

“各位手上可一定要注意啊,一定要轻拿轻放啊,这《四库全书》可不比其他什么东西啊,这可是皇家的珍宝啊,千万千万要小心的,不能有丝毫闪失”

他见到谢可名捧起一匣典籍,急忙向门口走去,便在后面连连喊到:“谢可名,谢可名,你给我慢点儿,千万要注意脚下啊”

“哦!”

“等一等,你现在搬的是第几部啊?”

“子部,儒家篇”

“悠着点!悠着点!不要乱!慢慢走,千万不要弄坏了这宝典啊,否则你我这脑袋,可就耐烦大了”。

谢可名小心地捧着书匣,慢慢地下了楼,刚走出藏书楼的大门,就见海雪独自站在庭院的月牙门旁,在东张西望着,于是高兴地喊了一句:

“海小姐,你怎么也来啦?”

“啊?你这个呆子!本小姐怎么就不可以来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谢可名一时语塞,急得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呆子,看把你急得”,一阵嘻嘻嘻的笑声过后,她好奇地问到:

“呆子,你这是往哪里搬啊?”

谢可名用嘴挪了挪:“那台上啊?”

“什么书啊?还用这么考究的木匣子装啊”,说话间,她就伸手想去打开木匣,没想到,却被谢可名用身体给挡住了,

“唉?你这呆子,本小姐看一下都不成?”

“海小姐,不是我不让你看,而是这阁中有严规。这书匣之中装得可是《四库全书》啊,只有在主阁事、主阁事共同在场时,方可开启,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打开,否则将被严办。海小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海雪见其如此说,也只好作罢。她见四周无人,眼睛囫囵一转,便伸过头去,轻声说到:

“哼!本小姐不看就是了!犯不着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呆子,等一会儿,你可有时间?”

“有什么事嘛?”

“陪本小姐去参观参观啊”

“你看我。。。”

“哼哼,少拿没空等话来搪塞本小姐我。不管怎么的,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否则的话。。。本小姐也将对你严惩不贷,知否?呆子!”

就在谢可名犯难之时,忽见一阁员正捧着厚厚的书匣从楼中走了出来,便口不择舌地答到:“好,好,好”,然后就急步离去了。

海雪望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顿时掩着嘴笑了起来,心里却是乐得比蜜还甜。就在这时,庭院那边的高台处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锣鼓声,紧接着,琴瑟唢呐之声也随之响起,心想“这庆典仪式是不是马上要开始啦?”,于是就急忙转回到御座房。

她刚到门口,就听到自己的阿玛正在里面大声囔囔着:

“总督大人,那英夷已攻陷定海,很快将溯江而上,近在咫尺,京口之战将不可避免,就在这危急存亡之际,大人您非但不给属下增兵添船,装备火器,反而要将这圌山象山的数十门火炮调离他处,这实在令在下无法理喻。”

“本督月前不是已调遣了一些兵马给你了吗?!你怎么还不知足啊?!本督作为两江总督,肩负着朝廷的重任和两江的存亡安危,总不能只考虑你京口一地的防务,而置江宁这个江南要冲之地而不顾吧?!你也知道,这江宁的防务,是整个江南防务的重中之重,稍有闪失,将不可想象。海大人啊,本督望你一定要心胸开阔,顾全大局一下,不要动不动就只考虑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更不要象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叽里呱啦对本督发一顿火。喋喋不休,屡屡犯上,这样好吗?!”

“总督大人,不是属下有意要冒犯您,可这京口之地,实在太重要了,且不说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但看看这地理位置,下可以扼住英夷来路,上可以保江宁之平安,如此咽喉之地,一旦失手,江宁之防务将形同虚设,溃不可挡啊,敬望大人您再。。。”,

尚未等他说完,牛鉴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将头转了过去,铁青着脸,对坐在一旁的主阁事,问到:

“刚才锣鼓声都响了,这庆典仪式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啦?”

“是的,大人,吉辰马上就到,现在就恭请总督大人您和各位大人,一起移驾观礼台。”

“好,好,好“,牛鉴一边说着,一边铁青着脸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海龄见状,感到好生尴尬,满腔的话语竟被如此活生生憋在肚子里,一时无法倾诉。他见众人已纷纷离席而去,便站在那里,不停地扼腕叹息,心中更是暗暗感慨道:“真是‘虫蠹书害少,人蠹书害多。虫蠹曝已去,人蠹当何如’啊!”。

盛大的《四库全书》开启朝拜仪式过后,海龄耐着性子,与众官员一起前去立碑植树,这其间,他仍想找机会,跟总督大人再聊一聊,却没想到,牛大人却似乎故意在避开他,这让他很是郁闷不已。植完树后,他独自一人,怏怏地回到高台上,无力地瘫坐在桌前,双手端着茶杯,两眼冷漠地看着远处。

这时,杜校理蹬蹬蹬走上高台,热情地来到他身旁,邀请他下场去巡视,声称这是阁中的安排。海龄见状,只好打起精神,站起身来,在杜校理的引导下,了无兴致地走下高台,沿着长溜的桌子,走马观花式地移步观瞻。

两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来到一大排发黄的古书前,便停了下来。只听杜校理激动地介绍到:

“都统大人,这一排书,就是赫赫有名的《至顺镇江志》,该书为元人俞希鲁所纂,共有 21卷另首1卷,对历代兴亡史事,记载的十分详备。里面,既有田土、赋税、物产、风俗等内容描述,又有镇江山川、江河,甚至寺庙等方面的记载,图文并茂,实在是一部难得一见的好书啊!”

海龄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便问到:“这么说,这京口地区的山山水水,里面也有记录啰?”

“是的,都统大人,里面不仅有这方面的文字描述,而且还有详尽的地理图形与之相配”

“黄校理,你能不能把记载山川江河地貌的那一册给找出来,让本都看一看?”

“当然可以,都统大人,您稍等”,说话间,就见杜校理敏捷地弯下腰去,用手沿着长溜的书脊排排点点,很快就从中抽出了一本,递给了他。

海龄接过书籍,看了看封面后,便小心地翻阅了起来,见里面果真有京口城廓的全貌和四里八乡的山水分布图,于是开始有点爱不释手了,便转头对杜校理说到:

“杜校理,这本书,本都能否借回去详阅?”

杜校理一下子给问住了,须臾之后,才为难地说到:“请都统大人原谅,这书,在下不敢擅自作主,请容在下前去请示一下主阁事大人,可否?”

“你们主阁事大人呢?”

“就在那边,正陪着总督大人呐!”

海龄抬眼一望,见主阁事大人正在对面的一排桌前,小心翼翼地陪着牛鉴,在观赏着那些名贵字画和古玩珍宝。他见牛鉴的脸上,流露出的一副贪婪之态,顿时就扭过头来,说到:

“算了吧,还是等你们办完这曝书节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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