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书

谢可名一大早,就捧着两册《至顺镇江志》,来到了都统府门前。见四个身穿铠甲的卫士左右相向而立,站在石狮子旁,神情肃穆,两眼不停地扫视府前的街面上,手脚便有点发抖。他颤巍巍地走上前,刚想进门,就被一卫士横臂拦住了。

“站住,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这都统府署?”

“我是文宗阁的,前来给都统大人送书”,他一边说着,一边连忙递上主阁事的手书一封。

卫士未接书信,只是瞄了一眼,便未作言语,转身走进了府内。

谢可名见卫士进去,便站到台阶上,伸长脖子向里张望。只见府院深处,花坛树荫,小桥流水。那卫士跨过小桥,在回廊尽头转了个弯就不见了。

不多时,那卫士领着一人走了出来,指着他说:“祥侍卫,就是此人,说要给大人送书”

祥云站在门内,抬眼瞄了谢可名几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接过信函和书籍,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下,然后生硬地说到:“好,你可以回去了”

谢可名连忙说到:“这位军爷,能否给在下写一字据,也好让在下带回去交差啊”

“写字据?笑话!难道还怕我们都统府不认?”

“大人。。。”,未等他说完,祥云就转身进去了。

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谢可名一时不知所措。忐忑不安之时,只好走下台阶,站在门前的一颗大树下徘徊。此时,他实在是有点顾虑,担心自己回阁后说不清,更害怕自己因此而被责罚。他焦急地期盼着,真切地希望此时府中之人,能发发善心,给他递出一个收条出来,但左等右等,还是让他失望了,最后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谢可名走在大街上,见行人一个个神色紧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已是饷午时分,很多店铺竟然都关着,更令他吃惊的是,一些街头巷尾,还站着一些持械戴甲的兵勇,不时拦下行人进行盘问,心里便嘀咕了起来:“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啦?”。忽见街旁有一茶楼仍开着,里面有三五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吃早饭,于是就走了进去。

他刚一坐下,伙记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客气地问到:“客官,来点什么?”

“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再来一壶龙井”

“客官,实在抱歉的很,豆腐脑已卖光了,只剩下油条,还有几根。要不,先给你来上两根?”。伙计见他点头应允,就麻利地倒上茶走开了。

谢可名端起茶杯,心里却仍在想着:“这会儿,都统府会不会派人送出条子出来?要是送出来,自己又不在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会不会直接将条子送到文宗阁啊?”。

他一边心神不定地想着,一边木然地呡了一口茶,忽然感到舌头尖变得苦涩不堪,便急忙放下茶杯,定神一看,这才发现杯中的茶叶根本就不是龙井,茶水更是浑浊不堪,并带有点褐黄色。

这时,伙记正好端着油条走过来,他便不满地责问到:“伙计,这茶是怎么回事啊?这是龙井吗?!”

伙计楞了一下,连忙歉意地解释到:“客倌,您要的龙井茶,小店已没有。刚才给您沏上的是我们京口当地产的茶。”

“没有了,就不能去买点啊?”

“客倌啊,你可能有所不知啊,那江浙战事一开,这龙井茶在京口街面上已很难买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将这茶拿走,我不要了”

“这个茶好啊,先苦后甘,清热解毒,味道跟云南的苦丁茶一般”

“清热解毒,我也不要”

“就算是小店送的,不收你的钱。”

这时,几个挑着箩筐的农夫,正好路过茶馆,见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茶壶,旁边还放着几个杯子,便停了下来。其中一人走上前来,要买碗茶水解解渴,另几个人见状,只好将肩上的箩筐扁担放在地上,在一旁等候。很快,这几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刚才我衙门口卖菜,听里面衙役说,这城门可又要关了”

“不会吧?这才刚开了几天啊?”

“我还听说,这京口的所有城门都要关上,只保留一个南门进入”

“啊?”,众人皆惊愕。

“这以后我们还怎么到城里来卖菜啊?不卖菜,这一家老小还怎么活啊?”

“那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哎哟,我还听说,以后进城来卖菜,还要带上地保出具的什么身份文书呐!每次进出城时,还要拿出来查验查验一下,如果没有,就麻烦了”

“那我们一个个就留在这城里享清福吧!”,哈哈哈。。。,众人一阵苦笑。

“你说,这么一来,那我们村上的地保,不是又要牛皮起来了吗?要他出具身份文书,没准这狗日的又要收钱了”

“还要收钱啊?这还让不让人活啦?!”

“哎!你想一想,这世道。。。,”

“不要说这么多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等一会儿,那官府突然发起神经来,现在就关城门,那我们可就要绕一个好大的弯子了”。

那喝茶的菜农,刚喝了几口,就听到同伴在急唤他,只好连忙放下茶杯,快步地跑了过去。

谢可名看着那帮菜农匆忙挑担而去,又猛然想起刚才在街上的所见所闻,心里也开始有点慌张起来,于是他快速地连吞带咽,吃完一根油条后,就招呼伙计,将剩下的一根给包上,然后急忙起身离去。

他刚拐过一道巷子,就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西门桥边,堂弟可仁正站在那里,与一个身穿白色洋装的年轻人在交谈。他本想过去打声招呼,但一想起那收条之事,心里就有点慌张,于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匆匆向文宗阁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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