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罐已经喝到一半的啤酒，电视开着，但他的眼神却始终落在窗外。外面是熟悉的街道，路灯昏黄，偶尔有几辆车驶过，溅起一点水花。
可他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
那天的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黄金被抢，警笛声刺耳，人群尖叫，而他——一个穿着制服、拿着对讲机的银行保安，居然缩在角落里，连报警都不敢。
“我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他猛地把易拉罐捏扁，发出一声金属扭曲的脆响。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上面还留着点擦伤的疤痕，是他当时慌乱中撞到柜子留下的。现在看过去，像是某种羞辱的印记。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颓废的男人。三十出头，脸有点浮肿，眼神躲闪，跟以前那个喜欢看漫画、幻想成为英雄的少年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变了。”他对着镜子说，“变得懦弱、自私、怕事。”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愣住了。
变？是啊，他早就该变了。
他猛地转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门外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阿文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星星稀疏，月亮藏在云后，像极了那天晚上的天色。
他走在街上，脚步坚定，路过小区门口的小摊时，看到一位老大爷正试图搬一箱矿泉水上台阶，手抖得厉害，箱子几次差点滑落。
阿文没有犹豫，几步上前：“大爷，我帮您吧。”
老大爷愣了一下，连连摆手：“哎呀，小伙子别麻烦啦，我自己能行……”
“不麻烦。”阿文笑着接住差点掉落的箱子，“您这年纪搬这个太吃力了。”
他一手托底，一手扶边，轻松地将整箱水搬上了台阶。老大爷感动得不行，非要塞给他一瓶水，他笑着拒绝了。
“不用啦，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喊我就行。”
老大爷点头哈腰地道谢，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阿文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轻快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社区公告栏贴出一张招募志愿者的通知，内容是组织一次旧衣物捐赠活动，帮助偏远山区的孩子们。
阿文站在公告栏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拍了下来，拨通了上面的联系电话。
“您好，请问是负责这次志愿活动的李姐吗？我想报名参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当然欢迎！你是第一次参加吗？”
“嗯，第一次。”他说，“但我希望能多做一些事。”
“那太好了。”对方笑着说，“我们明天上午九点集合，地点在社区服务中心。”
“明白，我会准时到的。”
挂掉电话后，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拿出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今天开始，做一个有用的人】
配图是一张公告栏的照片，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有人点赞，也有人留言调侃：“哟，阿文这是要洗心革面啊？”
他笑着回复：“人总要成长的嘛。”
第二天早上，阿文提前半小时到了社区服务中心。穿了一件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头发也特意洗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负责人李姐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看见他就笑了：“你就是昨天打电话的阿文吧？”
“是我。”他点头，“我来报道。”
“欢迎欢迎！”李姐热情地说，“今天我们主要是整理捐赠衣物，然后打包送往物流中心。你愿意做哪部分？”
“我都行。”阿文说，“让我干最累的活儿吧。”
李姐笑得更开心了：“好样的！那就先去仓库帮忙分类。”
仓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新有旧，有大有小。阿文戴上手套，开始一件一件地整理，分门别类地叠好放进纸箱。
整整忙了一上午，他的额头全是汗，手臂也有些酸痛，但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志愿者围坐在一起聊天。
“阿文，你是第一次做志愿吗？”有人问他。
“是啊。”他说，“之前总觉得这些事离我很远，但现在想想，其实就在身边。”
“挺难得的。”旁边一个女生点点头，“很多人都是嘴上说说，真正行动的不多。”
阿文笑笑没说话。
下午的任务是搬运衣物装车，阿文主动扛起了最重的一箱，一边搬一边哼着歌，惹得大家直乐。
“嘿，这位兄弟，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怎么这么积极？”一个大叔打趣道。
“地球的。”阿文擦了把汗，“只是最近才决定活得像个地球人。”
大家都笑了。
傍晚收工时，李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阿文。你今天做得很好。”
“应该的。”他说，“我以后还会来的。”
“那更好了。”李姐点头，“我们这里缺的就是你这样踏实肯干的人。”
离开服务中心的路上，阿文脚步轻快，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
他走过一条街，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争吵声。
两个年轻人正在争执，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钱包，另一人满脸焦急。
“那是我的钱包！”后者喊道，“你干嘛拿我东西？”
“谁拿了？”那人冷笑，“你有证据吗？”
围观的人不少，但没人上前制止。
阿文皱了皱眉，走上前：“喂，朋友，别人钱包你拿着不合适吧？”
那人转头看他一眼，嗤笑道：“关你屁事？”
阿文没有退缩，而是盯着他：“你要是没偷，就还给人家。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那人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出头。
“你真不怕事？”他眯着眼睛。
“怕。”阿文说，“但我更怕自己变成那种只会看热闹的人。”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低声议论：“这保安好像变了个人。”
那人犹豫了几秒，最终把钱包扔在地上：“爱要不要。”
说完转身走了。
失主连忙捡起钱包，感激地看着阿文：“谢谢你啊大哥，我刚丢了钱包，里面还有身份证和银行卡。”
“没事。”阿文摆摆手，“以后注意点就好。”
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阿文则站在原地，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知道，自己真的变了。
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的胆小鬼，而是一个敢于站出来的人。
夜幕降临，他回到家中，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阳台上吹风。
远处的灯火一片明亮，仿佛照亮了他的未来。
他拿起手机，翻到之前的聊天记录，给老朋友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对方很快回复：“可以啊，好久不见了。”
他按下发送键，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探头往下看，发现是几个孩子在玩滑板，其中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其他人都围上去扶他。
阿文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座城市，似乎也没那么冷漠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下一秒，一只黑鹰从远处飞过，掠过城市上空，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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