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压下眼底的恨意，柔声道：“儿媳也正准备着人去请示母亲，到了看账的日子了。”
郑氏总算是满意了些，催道：“那就别在这儿耗着了，走吧，去账房。”
“是。”陈蓉低着头道。
郑氏转头就拉着宋依依往外走，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女儿，“蓉蓉，一会儿我和你嫂子看账本，你也学着点，后面嫁人总是要学会管家的，娘也不能时时在你身边提点。”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一辈子陪着娘！”
“你个鬼灵精，不嫁人不成了老姑子了？你嫂子家是世代经商，最擅长这些盈算之事，虽然商户那些手段上不得台面，但学学总归是没坏处。”
“好吧，娘，女儿都听您的。”
宋依依乖巧地哄着郑氏，却不经意地回头，对着陈蓉露出挑衅的目光。
陈蓉冷笑了下，没理会她的挑衅，在宋依依转过头之后，反而露出一抹同情之色。
如今宋依依这个大小姐多风光，安国公府倒台后，她的下场就有多惨烈。
京中仅次于皇族公主的贵女，骤然从云端掉落，哪里能适应，在宋家将她嫁给年过七十的老鳏夫之后，不过三年，宋依依就熬不住悬梁自尽了。
反倒是她，又屈辱地过了十年，才被烧死。
账房。
郑氏点完账目，脸色已经很是难看。
“怎么亏空了这么多，这个月你是怎么管账的？我早就将府中的中馈交给你，怎就怠慢至此！”
陈蓉竟然没把账面上的窟窿堵上！
陈蓉掀起裙角跪在地上，“是儿媳的错，的确是儿媳怠慢了。”
她重生于一月之前，她从醒过来，就在盘算着怎么避开进宫拜蚕神这日皇后和宋家人的算计。
利用安国公府将手伸进宫中走动关系，还要不被皇后和大长公主发现，已经浪费了她所有的精力，怎么还有心力管账。
何况，她也不想管。
她不会放任自己再如上辈子那般，傻傻地去填宋家的亏空。
郑氏见陈蓉认错，态度好了些，正准备让她赶紧把账平了，就听陈蓉道:“近些日子儿媳染了风寒，又被禁足，大夫便让我忌忧思，少走动，所以一直不曾管里账务。”
“于是儿媳让江管家，都是按照往月母亲设下的惯例给各房分配的。”
“……”
“儿媳愚钝，往日府中开销都是够的，偏偏这月就不够了，儿媳也没想明白是何缘故。”
“……”
郑氏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自她掌家以来，府中每月都是紧巴巴的，她甚至填上了自己所有的嫁妆，直到陈蓉嫁过来才好了些。陈家每月给陈蓉送来的盈利，足够填补亏空，还会有些剩余。
偏偏这个月，账上没有陈家的进项。
联想到近来陈蓉的态度，郑氏心里也不免起了疑心，莫不是陈蓉发现了什么？
不然她怎么能避开宫里宋向晚的手段，她那个小姑子当年未出阁时，在府里就不是个摆设，如今当了皇后手段简直更胜一筹。
郑氏盯着陈蓉，沉下气来问道:“听说前些日子，你家里又来人了？”
“是。”
陈蓉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地回道:“管家把这个月父兄铺子里的盈利送来了。”
郑氏稍稍松了一口气，送来就好。
“家里的老管家非要我来经管，儿媳脑子愚笨，哪里会弄这些，算了几日也算不明白，正想着送到公中，由母亲您来帮我管着。”
郑氏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不屑地冷笑了声。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最是容易拿捏。就算她不乐意掏出来，也由不得她。
宋依依最是看不起陈蓉，见她在母亲面前拿出银子讨好，就更加鄙视。
“既然知道自己蠢笨，就少卖弄你那点小心思，区区些铜臭之物罢了，真以为我们家没钱吗？”
“要知道我祖父最是高洁，先皇都称赞过的。我们国公府的人才不像你们商户人家蝇营狗苟的爱算计，娘，你说是不是？”
郑氏看着女儿，满意的点点头，“依依，这点你还是要多提点提点你嫂子，莫要在金玉之事上狭隘了。”
高洁？
京中之人重权贵，反而高洁是最不值一提的。
先皇称赞老安国公高洁，不过是因为老安国公宋桢带兵带兵不行，谋略上又欠佳，无奈长得好，最宠爱的女儿喜欢他，只能硬挑个高洁的由头夸赞。
这还是她近来从宫中的老太监那里听来的。
“母亲说的极是，儿媳仔细想过了，我脑子确实不够灵光，实在是不擅长掌家，后面家中庶务还是交还于母亲掌管比较好。”
陈蓉从袖子中掏出中馈的私印，高高举过头顶，“请母亲收回中馈，儿媳无能。”
她话落，郑氏和宋依依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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