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踏过一道长廊，围绕周身的雾气逐渐消退，王筱山剧目四顾，发现前方出现数座木屋，木檐低矮，错落有致，几名白衣弟子穿行其中，待看到莫声来到，均是神情紧张，恭敬的站在一旁，眉眼低垂，大气也不敢出。
“栗德成，出来。”
莫声话音才落，就听到正中一间木屋里有人高声回应。
“哎呦，莫师兄，哪阵仙风把您给吹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房里跑出一个面宽耳厚、体型肥硕的粗糙汉子，他边跑边喊，似乎和莫声极为熟络。
“栗德成，这是周申师叔新招录的记名弟子，名叫王筱山，你先带他熟悉一下门派规矩，安排好房舍住所，今后便与其他记名弟子一同修行。”莫声说完，向王筱山微一抱拳，看都没看栗德成一眼，径直离开了。
“呸，仗着酉风师伯的名头，来我这作威作福，不就是遇见个好师父么，还装起天之骄子了。”等到莫声身影消失不见，栗德成恨恨道。
王筱山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环视，发现周遭白衣弟子均有分工，挑水、担柴、净路、耕作，忙得不可开交。
“仙家居所，还要做这些俗人活计?”王筱山看在眼中，心里十分疑惑。
“喂，小子，你叫……什么山？”栗德成走上前来，从牙缝里的抠出一截韭菜，又狠狠啐了一口。他生得身形高大，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满脸的络腮胡衬着肥硕的下巴，看来恶气十足。
王筱山一抬头，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回师兄，在下……王筱山。”他恭敬答道。
“我看你小子生得其貌不扬，也是稀松平常的很，竟能让周申师叔破格收录，啧啧啧……”栗德成皱着眉头，语气稍显疑惑，又有些许嫉妒。
“这……”王筱山挠挠头，他倒是想向栗德成解释一番，可自己入门这事实属机缘巧合，与宗门正常招录弟子的程序截然不同，自无法与外人说起。
栗德成见王筱山低头不语，倒也不再追问，只当是山下某个富户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借机向宗派推荐子侄云云。这种事情每年都有，不外乎是送些灵石仙玉，妄图家族出个咒术仙者光耀门楣，打着仙家招牌壮大门阀声势。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子，你听好了，我叫栗德成，道德的德，成功的成，统管此地三百记名弟子。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包你不吃亏。但若是不听号令，坏了规矩，休怪我拿你开刀！”
“吓？三百记名弟子？”王筱山听得一呆，心内顿觉一阵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踏上仙途，不日就能学会腾云驾雾，好似青衣老叟一般神通广大，却没想到宗派内光是记名弟子就有几百人之多，要想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栗德成见王筱山面露茫然，两只怪眼一翻，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罩不住你？还是对我说的话有意见？”
“不不不！”王筱山连连摆手，陪笑道：“栗师兄，我初来乍到，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还请您多多指点。”
“罢了罢了，既然是周师叔引荐，虽只是个记名弟子，我也不能太为难你，挑水担柴这类粗活自是不用做了，你每天就负责打扫东侧弟子房舍……”栗德成话语忽然一顿，又想起莫声那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心中无名火起，脱口道“以及……本地的三十七处茅厕，不得有误。”
“扫茅厕？三十七处？”王筱山瞠目结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师兄，扫茅厕也是修行？”
栗德成看着王筱山充满疑惑的脸，不怀好意的笑道：“记名弟子起居生活和凡人无异，平日里干得就是仆役的工作，担水劈柴扫茅厕清理花圃，这些都是修行，上仙门不想做的杂事，便是我们的大事，万不可怠慢了。”
他顿了顿，指着前方劳作的白衣弟子说道：“你看那往来的记名弟子，如不能晋升到隐元境一阶，便无法进入外宗修行，只能挨在这里做牛做马，供人驱使。
寿仙尊现有记名弟子三百有余，外门弟子不到一百，内门弟子更属凤毛麟角，整个寿仙尊内不过十来人，那才是门派的中坚力量。刚刚领你过来的师兄叫莫声，你别看他年纪轻轻，据说修为已达到隐元境大圆满，即将跨入洞明境一阶，厉害得很。”
说罢，又是一阵唏嘘，不外乎是慨叹莫声有个好师傅，悉心培养，消耗多少丹药灵石一类。
“师兄，我冒昧问一句，您进入宗门多久了？”
“我？哎呀，说来话长，十年总是有了。”
王筱山越听越是心凉，在他心中对于仙家灵修本是无比倾慕的所在，动辄飞天遁地，往来无拘无束，可如今听栗德成这么一讲，却似成了规矩森严的学府一般，一层压一层，一环套一环，门人弟子只有不停的修行，如自己这般的记名弟子，也只能做那些挑水担粪、盥洗清洁的杂活。
“这……修行之事居然如此艰难，如此多的弟子蹉跎数年还都没有领悟灵气，我在一年之内又怎么可能做到，难道也要像栗德成一样挑水担粪，这算修的什么仙法……哎，想来周申前辈也只是敷衍我，一年到了，便即下山。”王筱山心中惴惴，越发感觉被青衣老叟哄骗了。
“进得山门者，多少都是有些慧根的，但能否凝集出灵气，还是要看自己。”栗德成见王筱山神情紧张，心知刚刚那一番话震慑住了他，于是提起大手拍了拍王筱山后背，笑道：“你倒也不必惊慌，倘若没有修仙的机缘，在这做上一纪杂役，自也会放你下山，临走还会得些丹药、灵符，不枉你走这一遭。”
王筱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栗德成说得轻巧，可这一纪就是十二年，凡人寿元匆匆几十载，要把人生美好岁月尽数葬送在挑水担柴刷茅厕中，着实令人无语。
“喏，最右面那间茅舍，往后就是你的居所，”栗德成下巴往前一努，“屋里有记名弟子的袍服，还有入门功法书，得空多看看。”
王筱山机械的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茅草屋走去。
“王师弟，”栗德成忽然将他叫住，“我刚刚给你介绍的这么详细，你是不是应该……嗯？”说着伸出右手，在王筱山面前晃了晃。
王筱山一愣，随即会心一笑，伸出右手与栗德成握在一起，恭敬道：“师兄放心，我一定全力做工，争取早日凝出灵气！”
“额？”栗德成一时语塞，眼望着王筱山离开的背影，一口老痰吐在地上，“靠背，也不知周师叔从哪寻来的愣头青，一点规矩不懂！”
在王筱山推开房门的同时，背后又响起栗德成粗犷的声音：“王师弟，在册的弟子都要依规做工，只有完成工时才有饭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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