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队打谷场上,十几个社员忙着散开小麦。曹粉桂拖着陆静芝扶着的盖子,两个人尽情地开起玩笑来。“静芝呀,党桂去年还跟我们一起做活计的,今年上了四队做活计。你哪一天到七队做活计啊?”陆静芝笑骂道:“啊呀,你个细货好凶的,跟朱旭峰一起看电影,考究还坐到他膝头盘上的。要不是在放电影场上,肯定要躺在男人的怀里头。你说说看,跟我们一样大的姑娘哪个有你做得出?”“你好的,你还跟剑飞吻嘴的,我们队里的王丽琴她就曾望到过的。”陆静芝故意压住盖子,喊道:“粉桂呀,朱旭峰喊你上大颜逛大街的,……你看看,一提到朱旭峰,她盖子倒拖不动了。”
曹粉桂停下来说:“你个陆静芝做缺事,身子趴在上面,我倒哪拖得动啊?”她向东张望了一下,兴奋地说道,“静芝呀,你的男人到我们队里耕小麦田。我看哟,余剑飞他来耕田纯粹是以这个为名,主要的是来望望你这个女朋友的,说得干脆些,他就是来望自己的女匠的。”
陆静芝抬眼一望,不觉哑住了嘴。“你怎么难为情起来呢?说不过我嘛。”陆静芝喃喃道:“他哪会用手扶拖拉机耕田呢?竟然还到我们六队来耕田。”
晒好了麦子后,陆静芝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地跑到东边田里。任兔小见她来望余剑飞,主动将余剑飞换了下来。余剑飞、陆静芝两人很自然地靠拢过来。
“剑飞呀,你哪一天学会用拖拉机耕田呢?”陆静芝疑惑地问道。“五六天前,我才弄手扶拖拉机的。你们队的队长跑到我们七队来,向我们队的队长明强求情,说你们队活计压下来了,怕要拖全大队的后腿,要我们七队支援。今天早上,我和任兔小两个人就把拖拉机开过来了。”余剑飞解释道。
“怪不到的,这段期间你没找我,我还以为你胆小怕事,不敢找我的。我约你一下,明晚你在大会堂后头等我,我们两人上汤堡跑玩一下。”余剑飞随即答应下来:“好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叫我苦等呀。”“那当然啰。我还要赶紧上场晒麦晒草,时间长了,人家要说我的。”陆静芝打了个招呼,依依不舍地跑了开去。
陆静芝见大家低着头在翻麦,忙不迭地操起翻耙跟在周士玉后面翻麦。周士玉笑着说:“静芝呀,你怎不曾跟剑飞多谈会儿吧?”陆静芝抹了一下脸说:“不好意思,让你们做活计,我跑过去玩。队长晓得了,可要说我不好。时间长了,要挨扣工分哩。”
“只要能跟心上人在一起,扣掉点工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曹粉桂嬉笑着说。“啊呀,我陆静芝头上辫子长,曹粉桂你个泼辣货,剪的短头发,打起架来,一把揪住我的辫子,我还就不得还手的。好呀,等到我哪一天望到你跟朱旭峰热潮,也来说你。”
陈春兰说:“粉桂呀,你也别要怎么说人,静芝因为吃了某个人的瘪子,要不然,也跟李党桂一样,已经出嫁到七队了。眼下,对静芝来说,还不曾到开怀说笑的时候。而你粉桂不同,一路顺风,没有人从中作梗,所以说,你跟朱旭峰两个人谈成夫妻,应该说是比较幸福的。”
王丽琴拿着翻耙直接走到陆静芝身边,先翻了几耙,而后说道:“静芝呀,你跟余剑飞确实有夫妻相。但我要告诉你,你眼前要沉得住气。俗话说得好,走马不能看山谷,心慌吃不得热粥。你说你心急,姓钱的既然一再想你,肯定比你还要心急,何况帮他的人又不少。”陆静芝摆了摆头,说:“姓钱的他别想得头像稻菱壳儿,我绝对不会上他套的。”
周士玉提议道:“丽琴哟,我们最好拣其他的话说说,各人的婚姻各人自己去解决,我们旁人不好说什么,说得不好,祸惹到自己身上,那何苦呢?……唉,丽琴,人家七队倒已经关了秧门,我们六队跟三队、五队一样,考究麦田还不曾耕翻过来。另外,八队、九队也不曾栽小麦田秧的。”
“三四天的功夫,大多数队里的秧门要关上,我们六队恐怕要落在最后。如若现在就淹田,明日就栽秧,要不了三天,秧门也就能按时关上了。”王丽琴接过口道。
第二天晚上,陆静芝跟余剑飞去了一趟汤堡,回到家已是十点多钟。绵绵的情意一直暖在心头,尤其临别时,余剑飞抱住她的头,对准她的嘴吻了又吻。陆静芝挣脱他的手,一头扑在余剑飞的怀里,两人爱抚了好一阵。当天夜里,陆静芝睡觉竟然笑出了声。
他们俩坠入了爱河,简直不能自拔。钱俊荣也越发焦躁,埋怨父亲优柔寡断,不能快刀斩乱麻。前者让陆静芝上了诊所,她因肖湘鹏医治小孩出事而胆战心惊,辞别而去。他不相信,一个漂亮的女孩人家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没个工作就如同白上学一样,怎会甘于寂寞的?要尽快给她安排个职位,创造条件,培养感情,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坚信,自己是有把握将陆静芝弄到自己怀抱的。钱元顺被儿子的自信心感动了。他请大队会计黄振林作说客,事情定然成功。
黄振林,三十九岁,瘦长条个子,能说会道。他来到六队田头上,托挑秧的雷光道喊栽秧的陆静芝上岸,到倪家湾沟头里谈件事。陆静芝洗了手和腿子,来到了沟头里,黄振林笑着慰问道:“静芝,田里栽秧苦啊。”陆静芝淡淡地说道:“开头下田做活计,感觉不适应。时间长了,也无所谓苦不苦的。”
“静芝呀,你今年岁数也不小了,二十一岁。我们大队总共只有四个高中生,许青做了二队会计,陆人杰被大队推荐上了扬州师范学院,而李慧明这姑娘上了学校做民办教师,只有你一直在田里做活计。最近,我们大队干部研究了一下,决定给你安排个好工作,但有一个前提,你要听我们的话。”
陆静芝当下皱起眉头,捋着刘海说:“叫我做好事的话,我肯定听你们说。说是专门为了某一个人的私事,那我就不一定听。”
黄振林拉长了脸,说:“你这个态度不好,如果我们让你入党,你还要向党讨价还价呢?”“我还不曾有那么高的觉悟,你跟我谈这种话,为时过早。黄会计,大队到底研究我做什么工作?”
“我们大队给你找了四项工作,听随你拣。第一个是到大颜米厂做加工部会计,第二个到大颜供销社做营业员,第三个就在我们翟周大队里当妇联主任,一年之内保证你入党,至于第四个工作就是到学校做民办教师。唉,对了,还有一项好工作,就是到公社轮窑上做出纳会计。这五项工作现在摆在你跟前,听随你拣哪一项。伙家,你看你多吃香,虽然你是我们大队最后一个高中生安排工作,这五项工作个个都是刮刮叫的好工作。你想好之后就赶快定下来,明日中午,你上我家里告诉我,好不好?”陆静芝吱唔道:“说实话,这五样工作样样都好,可就是不能用来做扣子套我。”
黄振林诡秘地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哪个年轻人不想自己的前途好啊?你们孩儿家可不能错失良机,否则后悔都来不及,错过了这一村,就没有下一家的店。社会上不是没有人吃过这亏的。……你还去栽秧吧,明日我听你的答复。等你选好了工作,我们才好安排其他人。”
陆静芝低头想了一会,便向南走去。靠田埂栽秧的陈春兰直起身问道:“静芝,黄会计找你谈的什么事?”陆静芝随嘴说道:“他叫我上庄做妇联主任,我不曾答应他。”“啊呀,你就答应他嘛,省得成天跟我们在一起做苦活计。”陆静芝回到自己的趟里说:“春兰啊,你光晓得说,你哪不晓得人家在给我套扣子呢。”
“太阳下山黄又黄,栽秧栽到秧亩塘。齐心协力关秧门,哎呀哟子喂,弄脏了姑娘的花衣裳。”王丽琴领头打了号子,栽秧的妇女们全都答上了声,“弄脏了姑娘的花衣裳,姑娘不闹也不嚷,赶紧栽好栽秧场。”
陆静芝也起了个头领唱:“革新栽呀革新栽,栽的秧苗为革命唉——”大家一齐唱了起来:“栽的秧苗为革命,手拿哎秧把子笑吟吟,种田也是为革命。姐妹哎,下定决心加把油啊,栽好秧种好田嘞。”此时个个栽得飞快,似乎进入了竞赛,栽秧号子真的叫个响彻云霄,连挑秧的男劳力们也为之一振,打起号子抖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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