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芝报名回来,在庄前河遇见了刘传宝。刘传宝问道:“静芝,今日你们一早就上大颜,有什么事的?”陆静芝笑着说:“我和李先生一起上大颜玩的。”刘传宝不信,“你不是一个喜欢玩的人,一定是有事的,才上大颜的。”“传宝呀,听说招考民办教师,李先生劝我试试运气,所以上大颜把个名报一下。”陆静芝如实告诉刘传宝。刘传宝马上说道:“这一说,你要须得歇上几天,在家里好好复习复习。”陆静芝笑了笑,“没事,我有功夫复习。”
刘传宝向前跑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喊道:“今天大队里开党员、干部会,要不然,你今天就不会得上大颜报名了。”陆静芝撇着嘴说:“我不做干部,管他开的什么会。”“唉,你不晓得,听说今天上午的会开得可激烈的呢。黄振林带领一帮人逼宫,把个钱元顺弄得狼狈不堪,没处招架。这一次恐怕要下掉他的大队支书。”陆静芝抬起一只手摇了摇,朗朗地说道:“大盗强头起内讧,争抢头把交椅,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我看过不少历史书的,官场上混的好手,心黑脸皮厚,自古以来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不足为奇,不足为奇。”李慧明抓了抓头发,笑着说:“静芝呀,你说这话,简直像个出家人说的话。你这个大妹子,我算是佩服你死了。”
这天上午,大队本来是开党员生活会的,黄振林却叫通信员束时茂把全大队的所有干部都喊上庄开会。整个大队部里都坐满了人。七队会计余高兵、五队队长许学根、八队队长钱龙宝、一队队长赖亦有四个人是党员,跟其他党员一起,围着乒乓球桌子坐。不是党员的则坐在东边靠墙。他们是六队会计郭黑塔、队长陆立贤、二队会计许青、队长钱高銮、七队队长曹伟强、一队会计黄魁、九队队长赖立伟、会计曹明光、八队会计黄书兵、三队队长袁绍生、会计殷春才、四队队长束时庆、会计黄书凯、五队会计陆静援、副业组组长陆春柏、会计钱高华,还有大队机长葛加胜、农技员雷化南、大队砖窑负责人朱荣宝。
钱元顺诧异地说:“今天开的是党员会,各队的队长、会计怎么都上来开会呢?是哪个安排通知的,我事前一点也不晓得呀。”公社下来主持会议的是组织科方科长,钱元顺跟他交往不深,更使他感到有不祥之兆。方科长站起来劈口说道:“今天杨书记委托我下来主持召开翟周大队党员生活会,请大家议议近两年来整个翟周大队所出现的问题。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党员生活会的目的是促进今后的大队工作能够正常进行,取得应有的成绩。无论哪个地方、哪个单位都会有矛盾,有矛盾就得要解决,解决了,工作就好做得多。……”
方科长的话音刚落,一队队长赖亦有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大队里从来没有开过党员生活会,全凭个人发号施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得不好听,整个大队里全凭支书一个人如意打调。我们大队最近两年粮食减产,其原因就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再明显不过的了。上梁不正,这个屋子就必然倒下来。”
七队会计余高兵说:“作为大队第***竟然不把生产放在第一位,却将个人的私事放在第一位,忙了调你调他的。我们七队除了庞大队长来过几次,就不曾看到过他钱支书到过七队田里。去年社减也没有我们七队上的人,黄会计你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振林马上说道:“余高兵你提的这件事,我也感到诧异。我手上根本没有接到公社下达到我们翟周大队的社减数字。我也查点其他大队的,例如三河就有七六年社减,杨庄也有,我们庄的北翟大队也有。我到公社问卞会计的,他说我们大队也有,是钱支书领回去的。现在,你们要查点七六年社减,就得问钱支书。”
钱元顺抬起头大声说道:“你们问的七六年社减,我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印象中也不曾在公社领过一笔什么社减款子。这个问题我一定要查清楚,给你们一个答复。”
老党员王育章说:“钱元顺同志,我问你哟,你任用的人怎全是与你相关的人?裙带风太厉害!”史廷尧跟着说:“钱俊荣入党,没有经过我们党员会通过,竟然等批复下来才告诉我们党员。我问你钱支书,这够符合党章的规定?”
钱俊荣听到会上不少的人对他的入党提出质疑,气得直咬牙,攥紧了拳头,两个眼圈竟然红了起来,像要叼人似的,可是在场的人谁都不看他一眼,如同没他这个人在场。他感到特别的无奈,拳头不觉松了下来,两只手搓了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钱高尚说:“我听人说,你钱元顺当支书不谈,还想传代给小伙当。还有人说你想传给儿媳妇当,我们翟周大队倒像成了你个人的封国了!”“造谣!造谣!根本没有的事,我想都不曾想过。大队支书这个职位除了上级任命外,还要在全体党员会上通过,这起码的常识我钱元顺难道还不晓得吗?”钱元顺高声辩解。钱高尚则冷笑道:“屋子里不失火,外面不冒烟。其实我也是听了好多好多的人这么说的。”
黄凯才说:“钱元顺压制庞大队长。他的党籍前年冬天你钱支书才让解决掉。庞大队长抓农业生产很有一套,你钱元顺生怕他超过你的声望,所以就想方设法压住他,不让他早点入党。好在徐书记在公社党委会仗义执言,力排众议,这才给他把党外人士的帽子摘了下来。”钱元顺故意咳了一声,说道:“黄凯才,你说我压制人,不现实。庞大队长,上级党委迟迟没有把他的党籍批复下来,我怎好替他负责呢?黄凯才你说的这一条我不接受。”
雷光道说:“前年,你钱支书喊了费福林、钱春元两个人到我们六队秤了八百斤稻子,我们六队、大队的账上都没有反应。现在,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元顺臭声臭气地说:“这我不清楚,也许秤的是我的工分粮吧!”“同样是前年,你还到二队秤了八百斤稻子。我问你呀,你拿的工分粮怎这么多的呢?”钱元顺摆了摆头,不屑一顾地说:“这你们自己去把帐望好了再来说。”
钱俊荣憋红了脸,可是没办法发作,只可恨人心难摸,眼下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出来为他老子护驾,哪怕只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也好呀。他伤心地垂下了头,这会上毕竟不是他撒野的地方呀。
五十一岁的女党员曹俊英曾经当过大队妇联主任,这会儿尖锐地说道:“钱元顺,你为了让陆静芝做你的儿媳妇,不惜地对她的亲戚人家封官许愿。陆静芝不肯做你家的儿媳妇,你就叫她的亲戚人家勒逼她,考究前后有七八天的日子。你这样做,显然有你的政治意图,在群众中的影响很坏。你哪像一个党的农村干部,简直像过去的地主恶霸!”另一个女党员夏国芳也声援道:“现在是自主婚姻,你钱元顺身为大队支书,却带头搞强迫婚姻。幸亏陆静芝逃了出去,否则,人家姑娘不要成了新时代的祝英台吗?”
钱高尚说:“钱元顺你报复房秀萍帮陆静芝出逃。人家房秀萍不过是打牌赌钱,本可以抓了钱,教育一下就可以了。可你不依不饶的,非要叫人家女人一个人戴高帽子,在全庄游斗。考究第二天还把人家弄到高桥现场宣判大会上示众,据说你还想把她送进牢房。你这报复手段也太毒辣的呢。当时,你就一点点都不怕闹出人命吗?”
黄振林见正到火候上,不失时机地说道:“方科长,这一回我们大队党支部要改选,不然的话,我们大队粮食生产还要滑坡。你望望看,公社党委够采纳我们翟周大队广大党员群众的意见?”
方科长正襟危坐地说:“同志们,我这次下来,就是来听取你们翟周大队党员干部的意见的。现在大家谈的不少,但我个人不好下结论,只是把大家的意见带到上面去。下面,党员投票选举大队党支部委员,名额五个人。没有候选人,你们想选谁就选谁。不是党员的也投票,但要分开来计票,作为群众信任票,供公社党委决策作参考依据。”黄振林随即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票样,喊道:“余高兵,你发党员投的票,收的时候也归你收。许学根你发干部投的票。”
余高兵、许学根两人发票,大家随即写起自己所要选的人的名字。方科长忽然大声说道:“每张票上所选的人不能超过五个人,如果写超过五个人的,那这张选票就作废。请大家都注意了,千万不能超过五个人。”
票收了上来,黄振林说:“雷光道,你跟余高兵两个人到房间里统计党员投的票。郭黑塔你跟许学根两个人统计干部投的票。”四个人随即走进房间里面统计。方科长说:“庞元昌,你到房间里监票。”庞元昌站起身说:“最好再喊一个人监票。”黄振林说:“赖亦有,你跟庞大队长一起去监票。”
钱元顺感觉到这次突然投票选举对他特别不利,便低下头吸烟。这会儿,方科长绘声绘色地说了几个笑话,大家都开心了起来。
余高兵将统计结果交给了方科长。方科长看了看选举结果,随即宣布道:“今天到会的党员共二十八人,列席会议的十九人。黄振林得十五票,信任票十四票;庞元昌十三票,信任票也是十三票;钱元顺七票,信任票五票;钱俊荣九票,信任票八票;束玉茹八票,信任票九票;许学根十票,信任票九票;许青五票,信任票六票;李志宏十三票,信任票三票;黄凯才十一票,信任票两票;余高兵三票,信任票十票;曹俊英四票,信任票五票;夏国芳两票,信任票三票。……党支部组成人员今天不宣布,我将今天的选举结果带上去,交公社党委研究决定。下次党员会上,我下来宣布。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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