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困梦兽其一

赤色大地之上,黑云在天空盘旋着,像是一只秃鹫,等待着死亡的猎物,啃噬他们的腐肉。

良仲握着笔的手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洋雪提着一柄长刀,喘着粗气站在良仲旁边,似乎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二人的目光之下,是一团团碎肉,二人的灵魂本体也瘫在碎肉堆里。洋雪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的不敢靠近,良仲则是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洋雪,咱们走吧,马上我们就能解放了!”

洋雪点点头,也跟了上去,二人俯下身子,准备要触碰各自的本体,这时候,良仲却也开始犹豫了。

“我感觉,太容易了吧……”

洋雪拍了拍良仲的脑袋:“哎呀,怎么你又犹豫起来了,马上就能自由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能够走出巴楼,便也不再犹豫,伸手触碰了自己的本体,接着一股柔和的光包裹住了二人……

良仲的头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巴楼外面,脑袋雾蒙蒙。

抬头看到巴楼,和良仲自己想的一样,看不见顶端的灰色大楼。

良仲看了看周围,只看到洋雪跑在前面,一边跑还一边着挥手:“喂,小矮子,还愣着干什么啊。”

良仲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跟上了洋雪的脚步,奔向了他心目中的自由。

他们跨过深林,越过平原,翻过高山,踏过溪流,见到了他想见的每一幅画作。偶然间他瞥见一只小鹿,就好像是从自己的画中跑出来的一样,灵动的跳跃着。

不知道跑了多远,良仲整个人躺在草地上,望着渐渐昏黄的天空,橙蓝交接的配色竟如此的惊艳,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今天,他终于得愿所偿,将之尽收眼底,微微侧头,洋雪也一样与之躺在草地,欣赏着美景。

忽然,良仲似乎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的振动,似乎是有人向他们走了,良仲坐起身,看到了一个佝偻着的身影,良仲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撇八字胡。一股幽幽的声音从那身影里传来:“这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良仲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于是转过身对洋雪说到:“快起来啦,咱们去下一个地方玩玩吧!”

……

洋雪总感觉脑袋里蒙了一层雾。

她好像记得自己打败了困梦兽,领着小矮子离开了巴楼。

没错,她还记得巴楼的样子,和刚来时看到的一样,青灰色的石砖大楼。

她记得自己带着小矮子跑过了千山万水,最后来到一片草地休息着,最后,良仲的呼唤把她叫醒。

于是洋雪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小矮子,拉起他的手,奔向远方。

二人越过一座又一座山岭,翻过一条又一条大江,探寻了无数的秘宝珍藏,攻破了一个又一个山贼匪盗。最终,洋雪站到了一座城池面前,一位王公贵族召见她,封给她了地位和权势,于是洋雪带着士兵,一次又一次踏过秘境宝藏,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老人,那是一次对位于乡下的秘境的踩点,洋雪盯着老人的八字胡,听着他复述着什么。

“……我忘了我身后的影子……”

洋雪对这句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回了下头,总感觉自己真的忘了什么一样。

……

良仲坐在山顶,望向远方。

他已经享受太久的自由了,似乎有些倦怠。周围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贴合了自己的想象,简直是天堂。但每每回想起那个身影说出的那句对自由的质问,自己的头都不由自主地阵痛——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自由,这明明就是!

猛地,一片小小的冰晶洒在自己面前的草地。

良仲微微愣了下神,俯下身子查看那个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接住冰晶的叶片,仔细观察着那冰晶的形态——虽然很小,但那是一个小巧的、近似六边形的冰晶。

他用目光摩挲着那小小的冰粒,在脑中不断寻找有关的信息——没错,这就是雪花。

“为什么……”雪花这种东西,应该很容易看清才对,为什么自己现在需要这样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这不是他心中所想!

那么一瞬间,良仲甩下手中的叶片,向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奔去,那片小雪花似乎也跟着他一同奔去。

恐怕良仲的脑子里,已经记不住自己以外的事了,但是他记得,他要奔跑,一定要奔跑,他要跑向某个地方。

……

洋雪迎着夕阳,不知道下一个地点是去哪里。

回过头,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骑士和卫兵,橙色的光洒在他们脸上,勾勒出他们每个人如雕刻出来的面孔,是啊,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跟随她了,这是正她所求的安稳啊,还有什么找不到的影子呢?

夕阳西下,洋雪一行士兵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洋雪扫过迎接的镇民的一张张面孔,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笑容,他们是如此热烈的庆贺着洋雪的到来。

突然间,她撇见一个孩子的脸,那孩子的面孔清秀可爱——孩子都是那样,可爱的面孔分不出男孩女孩,但是洋雪分明能分辨出那孩子不同于大人们的神情——那是一种向往。

“洋雪士兵长,您怎么不继续前进了?”听到有人呼唤她,洋雪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定住了,再放眼看去,找不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洋雪四处张望着,明明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孩子此刻却找不见了,当她询问周围其他任何一个人时,都极力否定着那个孩子的存在。

她望着后面不知道排了多远的人群,分明看到一个身影背着夕阳跑向了远方。

“……那个孩子……我要去找他!”

洋雪像要把马转向后面,却不知怎的,那只马突然暴怒起来,缰绳的另一边也沉重的好似灌了铅,丝毫扯不动,那马也挣扎着冲向了夕阳。

洋雪赶紧松开缰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没站稳转身要去找那个孩子,可士兵和人群层层围了过来,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念叨着什么。

“你必须前进。”

就在洋雪被人群淹没的前一秒,不知怎地她手上的臂甲变成了钩爪,那熟悉的铁爪从人群迸射而出,不知抓到了什么,把她从人海中拽了出来。

洋雪刚刚落地,她就向着那孩子的方向跑去,那群人却和木头一般,迟迟疑疑跟不上去。洋雪不再回头,因为她知道,夕阳的方向绝对不是前进。

……

洋雪早就找不到那个孩子的身影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前进;良仲已经不知疲倦的跑了几个日夜,身边那片雪花也不知去向;但是他们心里似乎一直有一个答案,一个固定的答案——我正在奔向他/她!

不知何时,洋雪已经站在了良仲面前,良仲仰着脸,洋雪则是盯着良仲的脸,只觉得太像那个小孩了。

还没等二人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好……你们没有沉溺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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