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确和古一明从辛蓓的酒吧出来，一路上默不作声，只是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黄确一边看着街道上驶过的车流，一边暗自思忖着，看来这件案子就要接近尾声，刚才对辛蓓的询问中，他预感到转折点已经越过，水落石出的机会就要到来了。
在徐光柯中毒身亡的第二天，路媛媛在她的家里服毒自杀。当晚到过她家里的苏里和辛蓓，似乎都和路媛媛的死亡无关。
苏里声称是为了安慰路媛媛，在九点多时特意买了鲜花去她家，但并没有看见她在那里。十点他从外面吃饭回来时，遇到等在停车场的黄确和古一明，接受询问后，到十一点半左右，他曾声称之后没有再出去过。
辛蓓是因为接到了路媛媛的电话，才赶去啤酒街大排档的，那时她已经喝了两瓶啤酒，呈醉酒状态。
在辛蓓把路媛媛送回家后，让她躺在沙发上，看了桌上的鲜花，从卡片上知道送花的是苏里。在辛蓓确认路媛媛沉醉入睡，她才把门关上走了。时间大约在十一点前后。
从路媛媛死亡的时间和痕迹检验的情况判断，当晚到过她家里的也只有苏里和辛蓓，也就是两人都有再次返回路媛媛家里，并有作案的时间。
邻居的旁证也说明了这一点，在十二点到两点这段时间，路媛媛家里的灯是亮着的，起夜的邻居曾听到她的家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谁还在她的家里？"黄确喃喃着。一旁的古一明看了他一眼，"黄队，你想起什么了？″
黄确皱了皱眉头，转身看着古一明说道:"我有点想不明白，苏里是在当天晚上的九点左右买了鲜花送到路媛媛家里，没有看到她，就把花放在桌上，然后才走的，对吧？″
"对啊，″古一明也看着黄确的脸部，"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就是说，苏里有路媛媛家里的钥匙，不然他也进不去。而辛蓓是没有路媛媛家的钥匙的，所以她要从路媛媛身上掏出，才能开门。″
"按照刚才辛蓓说的，应该是这样。″
"可据邻居的反映，在当晚的十二点到两点之间，她的家里仍有灯光，并且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会不会是路媛媛酒醒后，起来想喝果汁时，看到了桌上的鲜花，自言自语呢？″
黄确摆了摆头，摸着下巴说道:"就算是这样，自言自语的声音也不可能传到外面去，除非开着门，或虚掩着，而且能让邻居听到的声音一定不会太小。″
"黄队，你的意思是在那段时间，还有人在路媛媛的家里？″
"是的。″黄确转动了一下脖子，望着远方的建筑物，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时间就是张中林法医判断出来的路媛媛死亡时间。″
"就是说，也有可能在这个人进入路媛媛家里时，她就已经自杀了？″古一明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个人走后不久，她才自杀的。因为法医判断的路媛媛死亡时间，终究是比较松动的，只能在两个小时的范围内。″
"如果是当晚进入过她家里的是苏里和辛蓓，他们为什么还要再回到那里去？″
"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黄确苦笑了一下。"苏里有路媛媛家的钥匙，可辛蓓应该是没有钥匙的。邻居听到的却是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想说辛蓓从路媛媛家里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钥匙带走了？"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
"带走钥匙的目的是为什么？总不会是辛蓓担心酒醒后的路媛媛自杀吧？″
"如果当时路媛媛已经自杀，辛蓓为什么还要对着死人说话？″
"你怀疑屋里还有人？″
"应该是的。你想啊，辛蓓带走钥匙，有可能是发现当晚和路媛媛在啤酒街喝醉前，说了什么让她不放心的话，或者有厌世的想法，辛蓓会怎么样？"
"我明白了，由于辛蓓担心路媛媛，就在当晚十二点多钟时，又回到她的家里，害怕路媛媛会出什么意外？″
黄确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路媛媛知道了杀徐光柯的人是谁，在酒醉的时候，说了一些让辛蓓不得不杀她的话，辛蓓再次回到路媛媛家里，将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
"啊？″古一明一时楞住了，"这…这不太可能吧？″
"完全有这种可能。″黄确挠了挠微卷的头发，"屋里传出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表明是两个人在对话…″
古一明性急，打断了黄确的话，"你是说路媛媛当时就已经死了？″
"有可能。″黄确直截了当地说道，"屋里应该是有两个人，路媛媛在这段时间里可能早就死了。″
"你的根据呢？″
"我有两个推断。辛蓓在啤酒街见到了路媛媛时，她如果告诉辛蓓，知道杀害徐光柯的人就是辛蓓，这就是辛蓓不得不杀她的理由。"
古一明点了点头，"还有呢？″
"辛蓓将路媛媛送回家后，还没想好是不是当晚就杀她。因为啤酒街的人都记得是她送路媛媛回家的，路上也会遇到看见她们在一起的人。
当看到桌子上的鲜花时，她看了卡片，知道苏里来过，就有了混水摸鱼的想法，所以辛蓓带走了路媛媛家的钥匙。″
"那也不能说当晚再次进入路媛媛家的，就是辛蓓，是吧？"
黄确微笑了一下，正色道:"夏晓兰在对路媛媛的家进行勘查时，发现了钥匙上有鲜花红色的浆液和细小碎屑。
这就说明只有拿过鲜花的手抓过钥匙，而路媛媛就算酒醒了，钥匙也不会在桌面上，这也解释了钥匙被拿出去过。″
"可果汁瓶上没有指纹，瓶底里却有斑蝥素的沉淀物，你又怎么解释呢？″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当晚辛蓓回去后，应该会想起路媛媛说过的话，如果和我的推测是一样的，她再次回到路媛媛的家里，就是为了杀她。″
"如果路媛媛当时就酒醒了，那辛蓓还那么容易让她服下胶囊？″
"一般情况下，酒醉的人就算醒过来，也会伴有头疼脑涨，容易口渴。凶手的办法就是把胶囊拆开，拌在果汁里，才会使她快速死去。″
"可我们在案发现场，不是看到丟弃的胶囊空壳了，上面并没有指纹？″
"凶手可能也会想到了这一点，胶囊在胃里消化，得有一定的时间。如果路媛媛在自己家里自杀，就不一定要服用有毒的胶囊，只要把斑蝥素直接倒进果汁里摇匀，就可以达到目的。″
"你认为当时凶手是戴了手套？″古一明有点不明白地问道。
"那不一定，喝醉酒的路媛媛如果那时候醒来，如果凶手真是辛蓓，拿起果汁瓶给她。看见戴着手套的辛蓓，马上就会警惕，而不会喝她端来的果汁。″
"依你这样的说法，路媛媛是在酒未醒的状态下，被人在果汁瓶里预先下了斑蝥素，才导致她死亡的？″
"对。路媛媛喝了瓶里的果汁，感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辛蓓在她死后，用毛巾擦去了上面的手印和指纹，把她和路媛媛的指纹也一起擦掉了。否则，不管怎么样，上面至少应该会留下一个人的指纹″
"这就是引起你怀疑路媛媛不是自杀的原因？″
"对。这就解释了邻居听到在十二点到两点这段时间里，传出了有人在屋里说话的疑问。″
"你说的是辛蓓把斑蝥素粉末倒入果汁里。那我问你，偷拿斑蝥素的人是路媛媛，辛蓓手里哪来的这些毒药？"
黄确托着下巴，似在想着怎么回答古一明提出的这一现实问题。他仍然苦笑着说道:"我也为这问题感到困惑，路媛媛偷拿出来的斑蝥素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显然不是为了要杀徐光柯而预先准备的。″
"这就解释不清了，难道除了治疗小动物，还有其他的用途？″
"这斑蝥素除了有抗癌作用，其中一种正如法医张中林所说的，可以起到促进雌激素样的作用。″
"促进雌激素？″古一明眨了肢眼睛，非常不理解地看着黄确。"那是不是平常人们说的发情药？″
"应该是的。但这斑蝥素是剧毒，一般只能用在动物的催情上，对人的致死量为30mg。路媛媛应该是知道怎样使用的，辛蓓也会知道这药在哪里。″黄确双眉紧锁，似是又陷入了沉思，不再说话，也不再往前移动一步。
古一明知道他在沉思时，最好不要打扰。也就只好陪着他站住，眼睛好奇地在他的脸上扫过，暗自惴度，"这老兄看来又想到些什么了。″
突然，黄确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云彩，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辛蓓和路媛媛之间有什么更深的关系，是她不愿意当着我们的面说出口的？″
"你是怀疑辛蓓和路媛媛也像刘晓雪她们一样，都是极好的闺蜜？″古一明脱口而出。
"我说过在办案时要站在双方的角度看问题，辛蓓不也是说过她和路媛媛是闺蜜吗？如果她们之间真的有交叉来往，这问题就容易想明白了。″
"但是，我们之前并没有听到过她们之间有互相认识的关系，辛蓓也只是说和她是闺蜜，不是吗？"
"对。但也只是辛蓓在路媛媛死后这么说。如果她们之间早就存在这种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交往，那么，所发生的徐光柯被杀和路媛媛看似自杀的谜，就可以解答清楚了。″
听黄确这么一说，古一明有种顿时开窍的感觉。如果辛蓓是凶手这推理成立，的确可以解释本案中悬而未决的问题。
两人上了车，古一明从停车场把车开出来时，见黄确不再说话，忍不住问道:"黄队，你只是分析了有可能再次返回现场的辛蓓，那苏里在当晚接受过我们的询问后，也一样有时间从十六楼回到路媛媛的家里，是这样吧？″
黄确看着道路两边的车流和消失的街景，淡定地说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推断。苏里在当晚接受完我们的询问，他确实有时间乘电梯下到七楼。我刚才分析的杀人过程也完全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你的依据从哪来？″
"你想啊，徐光柯和苏里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应该听说或者是见过路媛媛长得漂亮。有没有可能是徐光柯先构思了《爱的触手》这本小说，并和苏里谈过这本小说最好有路媛媛这样的特定模特，小说更有韵味呢？″
"你这样说，确实有这种可能。如果不是这样，苏里就不会说出徐光柯和路媛媛见面时，对她表现出那种特殊的眼神， 也不会当她的面说出那本小说需要路媛媛当模特的事。是这样吧？″
"对。苏里心里很清楚徐光柯想要路媛媛作小说模特的想法，不然就不会在徐光柯提到这件事时，把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甚至怀孕初期的路媛媛，介绍给徐光柯作小说模特。″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古一明有点不明白黄确为什么这样说。
"据辛蓓刚才说的，苏里正好是利用了徐光柯热衷于将自己编写的剧本，拍成电视连续剧的机会。而作为财务主管的苏里，就是在这段时间开始收受大量贿赂和回扣，编造假财务报表欺骗徐光柯的。″
"你说苏里这样做，就是为了堵住徐光柯的嘴？″
"是的，苏里既然有过被金融公司辞退的经历，我不相信他有这样的机会不动歪脑筋。徐光柯就拿这事要挟苏里，才有了苏里求徐光柯放过他这件事。″
"苏里只好把路媛媛当礼物一样拱手相让，其实他内心对徐光柯是既怕又恨，是这样吧？″
"应该是的。徐光柯在和路媛媛的接触中，对她应该是抱有好感，才会把她的故事写成《爱的触手》这本小说。路媛媛通过徐光柯和苏里两人的对比，我相信她是真心喜欢徐光柯的。″
"这就触发了苏里的妒忌心，″古一明侧过头，看了一眼黄确，"导致了苏里想杀了徐光柯？″
"这是有可能的。苏里说他仍和路媛媛有密切联系，不一定就是真的。″
"可这里似乎也有解释不通的，徐光柯既然喜欢路媛媛，那他将要和刘晓雪结婚，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徐光柯是个很现实的人，能和刘氏金融联姻，就能挽救光柯传媒，他只有选择和刘晓雪结婚这条路。
刘晓雪应该是得到了徐光柯的结婚承诺，才会在投资光柯传媒之前，进行过财务清查，不然就不会说徐光柯用人出问题，有几笔资金去向不明。″
"对啊，其实对辛蓓的这次询问，是你早就有这样的推断了，只不过是想通过她来印证而已。″
"不然呢？″黄确似有点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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