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中村营地,陈长风那只布满青筋的手紧握着那份从死神手中舍命抢来的名单登记册,心湖好似被投入了巨石,疑惑与坚定的思绪交织翻涌。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拿出名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试图从中捕捉到哪怕最细微的蛛丝马迹。
转移?
那剩余在这城中村的人为何未被转移?
小朵嘴里轻吐的“被带走了”,究竟是何缘由?
还有林瑶医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躲闪的目光,她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号如同密集的鼓点,在他脑海中疯狂敲击,让陈长风顿觉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摇晃起来。
已经戒烟许久的他,此刻对香烟的渴望犹如烈火焚心。
好在那破旧的包里还塞着几包中华烟,他颤抖着双手从包裹的最底层艰难地掏出一包,如同攥着救命稻草般揣进口袋,脚步似灌了铅般沉重地走出房间。
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榕树犹如一位沧桑的老者,枝叶繁茂却又略显杂乱,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岁月雕琢的沟壑。
陈长风无力地坐在榕树下那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石碣板凳上,点燃香烟后猛吸一口,辛辣的烟雾瞬间充满口腔,刺激着喉咙,钻入鼻腔,呛得他咳嗽几声,随后才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宛如一层朦胧的薄纱,慢慢升腾、飘散在空中。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河对岸的东方集中营,那座独具韵味的徽派建筑在如血的余晖映照下,轮廓清晰却又显得神秘而遥远。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哀鸣,愈发凸显此刻的静谧与祥和,却也更添了几分悲凉。
刘勇远远瞧见陈长风孤零零地在榕树下坐着,便轻手轻脚地慢慢凑了过来。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长风手里的香烟,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目光中满是渴望与羡慕。
“风哥,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好东西?”
陈长风疲惫地抬头扫了刘勇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把香烟盒扔给了他。
刘勇手忙脚乱地准确接住后,兴奋得如同孩子般迅速抽出一支烟,凑到陈长风跟前,借着他手里那跳跃着微弱火苗的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护住火点着。
深深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嘴角上扬,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着,那享受的表情仿佛置身于极乐世界。
“怎么了,风哥,你有心事?”
刘勇再次出声询问,然而陈长风仿若未闻,依旧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双眼失神地望着前方。
刘勇不死心,继续追问:
“还在想着嫂子跟侄女儿的事儿?”
陈长风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颤,双眉紧蹙,把烟头用力掐灭在石碣上,火星四溅,然后狠狠把烟把弹到河里,河面溅起一小片水花,荡起层层涟漪。
“从那份名单册里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陈长风无力地摇摇头,眼神中满是疲惫和迷茫,深深叹了口气。
“勇子,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从组织撤离到东方集中营,一直到集中营沦陷发生的一些事儿吗?”
刘勇听到这话,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撤离前,电视里那闪烁的画面、网络上密密麻麻的评论、广播中急促的声音,到处都充斥着各种有关疫情的猜测。
有人甚至认为这跟新冠没多大区别,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慢慢好起来,说话时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声称网上流传出来的恐怖视频是经过精心编辑而成的虚假内容,脸上的不屑与轻蔑让人愤怒。
大家都在将信将疑地猜疑着疫情的真伪,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不安与迷茫。
刘勇作为河平社区的保安,某天突然接到政府那犹如炸雷般十万火急的命令,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要以最快速度组织社区周边的居民就近去东方集中营接受政府救助。
而刘勇主要负责紫城小区的部分单楼号居民。
当时任务紧急得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局势如紧绷到极致的弓弦,一触即发。
撤离的过程混乱不堪,人们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呼喊声、哭闹声交织成一片。
刘勇扯着嗓子呼喊,嗓子都喊哑了,根本来不及把所有人组织完毕,局面就迅速失控。
感染病毒的人如潮水般越来越多,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让人触目惊心。
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来,能救多少算多少,匆忙就带着百十号人来到了东方集中营。
陈长风的妻女也在这慌乱的人群之中。
能够进入集中营的每个人都是经过抽血确定没感染病毒的,医疗人员也是从阜城人民医院精挑细选的优秀志愿者医生团队,他们全副武装,神情严肃。
直升机的轰鸣声时不时在头顶响起,震得人心发慌,平时都是军用卡车,带着滚滚烟尘,来回接送一些人员,说是对一些特例进一步检查之类的。
后来,东方集中营的疫情还是如决堤的洪水般彻底失控了。
当时,倒是来了大量的救援车队和直升机,然而却依然无法阻挡疫情的蔓延。
“我们是一群被遗弃的人,只能拼尽全力进行自救。你的妻子和女儿,应该是被转移之列的。”
刘勇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悲戚,眼神中满是对命运的不甘。
陈长风静静地听着,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那当时转移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妻子和女儿会被选中?”
陈长风急切地问道。
刘勇无奈地摇摇头:
“风哥,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当时情况太混乱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陈长风站起身来,在榕树下踱步。
“那你还记得有哪些人跟她们一起被带走的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记号?”
刘勇努力回忆着。
“风哥,时间太久了,我真的记不太清。
当时大家都自顾不暇,谁也没心思留意这些。”
陈长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庞显得更加坚毅。
“勇子,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她们。哪怕只有一丝线索,我也不会放弃。”
刘勇拍了拍陈长风的肩膀。
“风哥,我明白你的心情。
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希望的。”
这时,小朵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手里仍旧拿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陈叔叔,我想起一件事。”
小朵怯生生地说道。
陈长风和刘勇同时看向她。
“小朵,快说,你想起什么了?”
小朵眨眨眼睛。
“那天,我看到带走乐乐姐姐和阿姨的人,他们衣服上有一个奇怪的标志。”
“什么标志?小朵,你快仔细想想。”
陈长风激动地蹲下身来。
小朵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好像是……一个圆形,金色的,里面有一朵玫瑰花。”
陈长风和刘勇对视一眼,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小朵,你真是个好孩子。”
陈长风摸摸小朵的头。
“风哥,这会不会是某个组织或者救援队伍的标志?”
刘勇问道。
陈长风沉思片刻。
“不管怎样,先去打听打听。”
陈长风站起身来,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不行,我得去找林瑶医生问问,她或许知道更多。”
刘勇跟着站起来:
“风哥,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林瑶医生的住处,陈长风急切地问道:
“林医生,关于我妻子和女儿被转移的事,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林瑶医生眼神有些躲闪,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陈长风,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不太确切的消息。”
“林医生,都到这个时候了,不管是什么消息,对我来说都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陈长风紧紧盯着林瑶医生。
林瑶医生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
“我听说,被转移的人可能是被带去了一个更安全的秘密基地,但具体位置我真的不知道。”
“那怎样才能找到这个秘密基地?
总该有一些线索吧?”
陈长风不肯放弃。
林瑶医生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清楚。
陈长风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林瑶医生望着陈长风他们离去的背影,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和矛盾。
她本是某神秘研究所的重要一员,因实在无法忍受所里惨无人道的生化实验,一直想脱离那个黑暗之地。
然而,一旦离开,必将面临研究所的全力追捕。
经过深思熟虑,她制造了失踪或者死亡的假象,躲在了这里。
可外面依然有人在寻找她的踪迹。
她在心里不停拷问自己:
“我真的能就这样看着陈长风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而我明明知道一些可能有用的线索?
可是一旦告诉他,万一因此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但如果不说,他寻亲的希望将无比渺茫。”
一夜无眠,林瑶医生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浮现陈长风那痛苦又坚定的眼神。
“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
最终,善良和同情战胜了恐惧,她决定冒险帮助陈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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