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葬礼之后

没想到梦梦一回到家坐在客厅就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了,我打消了和她聊聊的念头,她看上去消沉的不得了,更别说她以前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自然我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直呆呆的倚着墙壁看着窗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时间停滞了。脚麻了,心也麻了。

静默的房间和我们悲戚的心情契合着……

爸爸一人回来了,这时天已经黑了。

“接到梦梦了吗?”

门一开我便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与疲惫。他来到了客厅,旁边的梦梦便局促不安的站了起来,目光凄然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梦梦,你回来了……”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看着很不自在。这几天爸妈两人脾气变得暴躁又反复无常,哪里笑得出来。

“带着梦梦一起去吧!”我爸对我吩咐道,“舅舅他们都在,你们也跟着去一趟吧,今天晚上东东就……”我爸哽住了,我仿佛看见泪水在他眼眶打转。我知道,今天晚上哥哥就要火化了……

在开往殡仪馆的路上,我们三人都缄默不言,气氛很僵,初冬的冷风仿佛能透过车窗上的玻璃吹进来一般。我特意和梦梦坐在了后排,我不愿看见我爸那个顶天立地的人眼神涣散和茫目无措的样子。他在前排安静的开着车,油腻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

随着一路的前行我脑海里开始酝酿出不断扩散的恐惧,打心底的害怕接下来会看见何种场面。慢慢地,我的双腿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是冷还是怕。梦梦她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坐着,眼神里闪烁着不安,脸色苍白。

像是这个世界的中介站……殡仪馆,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下了车之后我发现在车上的那番挣扎已经使我整个人浑浑噩噩麻木不堪,甚至是周遭的人说了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整个人神情恍惚跟在我爸后面。不知道中途辗转反侧的走过了什么地方,最后我们一群人来到了一房间,里面有一个长方形的铁炉子。我感觉我心提到嗓子眼了,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有个人从炉子侧面拉开了一个小小的盖子,能看见里面蹿动着的火苗正绝望的燃烧着,看着那迸射着火星的焰光,犹如吞噬着我身躯的烈火。

“东东!!”

爸爸悲切的哀嚎一声,匍匐在地,手狠狠捶在地面上不顾形象大声痛哭起来,妈妈在一旁搀扶着他也是泣不成声。

我蹲在他们所有人的背后,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靠着墙止不住的抽泣着,鼻涕泪水混合着整张脸都哭花了。

爸爸不回去,他坚决要在这里待到天明,谁都劝不住,妈妈最后也心软一起陪着他。最后,许多亲人也留了下来准备陪我爸妈他们熬过这个晚上。

我也不想走,当我正犟着性子的时候,我妈哭着拉起我的手,看着梦梦对我说道:“小月(我本名林封悠,小月是小名),你得把梦梦送回家里去,对不起,小月,你和她需要回家……”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家人的眼泪让我心酸与心痛的了。

回来的车上我再也忍不住爆哭出声来,司机惊恐的望着我,他可能难以想象究竟遇上了什么事能让一个成年男子伤心成这样,哭得太激烈,连同所有积蓄的压抑都一瞬间倾泻出去一样,情绪泛滥犹如汹涌的浪涛无法止住。

刚进家门,我随意的一头扎进了某间房间,反锁上了门,随即无力的蜷缩在地上。悲戚的埋着头,任由这痛苦的波涛将我湮没……

不经意间我抬起头看了看这间屋子,发现这是哥哥的房间…这使我心里更难受了。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他那天的运动服还挂在衣架上,下面是一个篮球。桌子上还放着几张论文与一本名为《阿利斯》的书,那是他最近常看的一本书,多是一些复杂的图案,注释着的也是我看不懂的潦草文字。他还对我嘲讽过说这是智商高的人才看得懂的,逗我说像我这种家伙是看不出头绪的。我每次都咒骂他几句直接走了,一直以来我成绩就属于那种特别一般的,和他这个十二岁就读完高中的人……真没法比。

我半个身子躺在他的电脑椅上无意识的转着圈,突然视线落在了书架上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应该是智能学习机的机器。

那是哥哥他们实验室的,里面的芯片十分智能,就是程序太复杂了,我几次都没玩明白。林彦东的专业是电子工程,听闻还涉及其他另外两个领域,对此我没怎么关心过。他很反感我碰他的东西,特别是涉及到和他实验室相关的一些器械设备,在他的要求下甚至是他的卧室我都极少有机会来访,不过我对此也毫无兴致就是了。

说起来,哥哥的房间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原样,妈妈每天都会去打扫一下……

我拿着机器坐了下来,一打开我发现还需要解锁,记得前不久都还没有来着…竟然还设什么密码。

我尝试了他的电话尾号和生日可依旧打不开,后面居然用我妈的生日解开了!真不愧老妈天天给他做营养午餐。

我一开始没啥兴奋的,就一个机器而已……

但是!我却在里面发现了一条足以令我全身血液疯狂涌动的信息!

不待片刻,汗水开始渗透了我的衬衫,我胆颤心惊的看着手中的这个机器,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惊悚的东西,于是乎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反复的念叨着里面一段文字。

“大博士啊!你在躲我们吗?你知道这样找你有多麻烦吗?你必须来这儿一趟,我们手上有你的东西,序号是CJLY6265,你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吧?所以我觉得你没有理由会拒绝我们,况且…你是聪明人.一串编码,作用无限。”

“我们在胡云街77号等你”。

我玩不明白他的这个机器没有找到发件人的信息,我颤抖着往下翻,看见哥哥也给他们回复了!

“果然是想我了啊!让你们煞费苦心了!那我不妨直说吧,我的确不知道你们还掌握着这样的线索,既然得知了那件东西在你们那儿,不必多言,安心的等着吧。”

我反复的念叨了这几句话不知道多少遍,心跳加速的跳动着,冥冥之中仿佛这件事就一直等着我去发现一样。

我突然注意到了这封邮件的日期,刹那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在门上,哥哥他就是在那天晚上出事的!!

事发的那个半夜,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外出的。这封信的时间戳显示是早上八点左右时候发过来的,我记得那天哥哥去上课了,也正常的回家,不仅如此他还洗了碗做了些家务。直到晚上大家都休息了我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就在那天晚上悲剧发生了……

当时是一个老奶奶报的警,事发地点在离我家半个小时车程的新兰路,那里居住着许多老人。

据他们的描绘,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率先发现的。当时情况是有十来个穿着奇装异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将我哥围了起来,按照目击者描述他们一开始好像在比手画脚激烈的交谈着,四周时不时冒出奇诡的光芒,像是有人手持着荧光棒挥舞得眼花缭乱,后面只听得嘈杂一片,混乱的场景持续不到片刻,竟只剩得一人躺在血泊中,一直看着情况的老奶奶开始大声呼救,却才勉强叫醒了几个同她相似的老年人。

待警察赶来时哥哥就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伤口在肚子的位置类似于小型匕首类的武器刺到的。明明那周边分布着很多摄像头可监控录像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录到。按警方消息,这些人无论是案发地点和逃跑路线都令人不可思议的成功避开了所有监控器。

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我抓紧手中的机器,霎时间呼吸急促,怒火冲天!

我不想谈论此刻的我是否冲动了,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把我哥杀害了!!它扰乱了我的家庭,使我们生活在阴霾里不见天日,我誓要揪出这个杀人凶手,他犯下的是滔天罪行!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待我准备在这几句话里再找找看细节线索之时,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手里的这台机器突然像是重启了一样,满屏显示着一些乱码,同时伴随着发出一些轰鸣般的刺耳声,我急急忙忙的摇晃着手里的机器,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后面我失去了知觉,第二天醒来是被一阵门被暴力推开的冲击声给惊醒的。

我躺在地上睡了一宿,现在感觉浑身冰凉又难受。

“小月,你吓死我们了!”妈妈抓着我的胳膊心切的看着我。

“没事就好,”我爸的声音还是那么疲惫不堪,但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那又红又肿的眼睛,“吃完饭准备去陵园吧。”

趁着他们出去的间隙,我急急忙忙起身找寻着那台机器,同时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可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林彦东的这间屋子里我根本没发现那本书,更是没找到那台机器,它奇迹般的消失在这屋子里!事发突然,我脑袋里瞬间空空如也,这犹如之前从那机器里浏览到的不知是何人发来的关键简讯是南柯一梦,可随即我的理性告诉我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台机器和那一本书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东西,在林彦东还没去世之前我都还用过!

“你们有看见林彦东桌子上的那本书以及他房间里的一台像是学习机模样的东西了吗?”餐桌上,我顾不及大家糟糕的情绪问道。

我爸木讷的抬起头,那一双眼里早已失去了光泽。

“具体是什么东西?”

这时我妈也是将头转向我,可能是提及到敏感话题,他在听见林彦东几个字后没忍住又从眼角溢出两行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着说话的情绪:“小月……你说的是什么,这几天东东的房间我都有在打扫,没看见过你说的这些东西。”

我原本打算进一步细说的,但空口无凭眼下还有点不合时宜,也只好作罢。

林彦东的葬礼上爸爸和我没有再哭了,除了被风吹动的发梢与衣襟我们彼此几乎一动不动。反而是妈妈被一些亲戚搀扶着用手娟捂着脸泪流不止。

梦梦坐在了我身旁,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典雅的连衣裙,简单清爽的发型和她可爱的面孔很搭。但我想就算此时真的有一个天使在我面前又如何呢?她没救下哥哥,我也没有一点多余的精力去多看几眼。

“东东哥……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呢……”她的声音风风韵韵,轻声细语般的很像是她这模样该有的特征。

林彦东该说不说的确是个好人啊!不过在生活中,有时候我都感觉和他有点合不来,加上他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想说我是真的发自内心讨厌他的。但我没他优秀、没他聪明,我不会去社会上去做义工、不会去献血、更不会去敬老院去献爱心!

所以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你们没看见他每个月都去慈善机构做志愿者,还尽心尽力的救助濒危动物…别人称赞他乐善好施,助人为乐…他不像我连一只鸟儿都没有伤害过啊…

“是个好人啊…已经走了……”我迷惘的看着草地,有气无力的说道,心想一心向善的人落得这样的结果真是讽刺!

“…是啊…”

她低下了头去,抱着膝盖黯然神伤的留着两行泪水。

也不怪我常说林梦梦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就连哭都是梨花带雨的,看着她那可爱的脸蛋显露着这样悲伤我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将手轻轻拍在她的肩上。

“都坚强点往前看吧,梦梦。”我安慰道,“毕竟哥哥安眠的地方离的近,想他了就来看看。”

梦梦点了点头拿出手绢擦拭了眼泪。

众人一一献花后,工作人员开始填土了,我鼻子一酸,强制镇定的看了哥哥最后一眼。

几个小时后大家回来了,爸爸被妈妈搀扶着去休息,梦梦也独自回房后客厅里只剩下了我。

我瘫坐在沙发上,想着林彦东的离去以及昨晚在他房间里发生过的那梦幻般的一幕,我的思绪不由自主的神驰起来,这种感觉像是被一阵怪异的狂风吹起,直至卷入了某个漩涡,我全身心都陷入了进去……

可突然,我记忆深处涌现出了一个地名:胡云街77号!这是我在看见过的那段讯息里面发现的一个地址!这就是说……我还是抓住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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