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汐嫌弃的撇开眼,不再理会,只盯着江湛冷声问:“不知江公子打算如何处置?依我看,这等腌臜货色,便是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江湛抹了把额头冷汗,连连赔笑道:“月汐小姐说的有理。只是听闻月瑶小姐素来心善,想来是见不得这等打杀之事。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这程三愿意悔过,往后日日行善积德,岂不美哉?”
说罢,眼神示意小厮上前帮程三解绑。
程三听出江湛的暗示,赶忙撑着有些僵硬的腿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头,嘴里连声道:“两位小姐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贵人,实在是该死。求求两位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一回。小的愿意拿出全部家财,年年为城外百姓施粥救济,往后也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他跪得顺畅,磕起头来也毫不含糊。不过须臾,再抬起头时额间已经是红肿一大片。
江湛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道:“哎,说来也是可怜。这混小子自幼丧父,少时母亲又为救我而殒命,到底是没有长辈悉心教导,又被永安巷那些不成器的奴才们捧着吹着娇纵着,这才生了些歪心思。”
“这些年虽是偶有犯浑,到底是小打小闹,没胆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眼下他既然诚心悔过,还请两位看在江某的薄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唉!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月瑶听着这程三身世凄苦,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来,也长长叹了口气,柔声劝道:“罢了,他到底没有对我做什么。汐儿,不如小惩大诫一番,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吧!”
雪霁闻言,颇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月瑶,顾及身份到底没多话。
月汐看着月瑶,一时只恨铁不成钢。
这程三分明是个心术不正的,往日里指不定做了多少恶事。今日他不过迫于形势,才如此卑躬屈膝地求饶忏悔,阿姐从哪里看出来他是真心悔过了?若是这般轻饶了他,谁知道他还会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阿姐平日里蛮聪明的,今日怎么这般拎不清。
眼下江湛话里话外要保程三,苦主阿姐也愿意大事化小,月汐鼓着脸,又气又无奈,半晌妥协道:“罢了,既然他有心改过,那就稍加惩处吧。江湛,就让我阿姐手下的侍从,抽他三鞭,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江湛悄然舒了口气,眼底带了些喜色。他想着月瑶性子软弱,想必身边的侍女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于是故作不经意般点了点头,指着雪霁道:“就她吧!”
雪霁闻言眼睛一亮,看了月汐一眼,恭敬应了声是,随机抽出腰间软鞭,毫不犹豫地朝程三狠狠甩了过去。
第一鞭。
细长的兽皮软鞭裹挟着呼啸风声抽打在程三背上,程三登时惨叫一声,疼得在地上打滚。
坐在主位的江湛倏然变了脸色,目光如刀剑般死死盯着这容貌温婉的侍女,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
余光扫见月瑶有些发白的脸色,月汐袖中玉指轻弹,程三的哀嚎戛然而止,只斗大的汗珠在额头暴起的青筋间簌簌滚落。
“阿姐,别看了,影响心情。”
雪霁毫不理会江湛暗含威慑的眼刀,手眼轻抬又起一鞭,毫不留情地抽在程三摩挲过月瑶香囊的右手处,带起连串飞溅的血珠子。
第三鞭,雪霁两眼一眯,瞄准程三两腿间,狠狠甩鞭。
程三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旁江湛的脸色已经无法用铁青来形容了。
月汐撇了一眼,倒是不怎么在意。左右这江湛资质平平,前世直到她身死,江湛都还是个有名无实的少城主,偶尔在秘境见着她,还狗腿般凑过来拍马屁。
城主府这些年来日渐衰微,江城主也不会为了程三这么个臭鱼烂虾找她月家麻烦。
惩治了程三,月汐出了口恶气,拉过月瑶泛凉的手轻轻揉着,一行人这才离开了城主府。
“快!快请府医!把那群府医都给我叫来!!!”
见月汐走远,江湛再也坐不住了,三两步走到程三面前,颤着手一把将昏迷不醒的人搂在怀里,厉声喝道。
小厮很有眼力见,见势不妙早早就让府医在偏殿侯着了,听得江湛此言,赶忙把人带进来。
府医毫不敢耽延,快速取出备好的灵丹喂到程三嘴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诊完脉,颤颤道:“程公子身上这几道鞭伤看似不重,实则伤到了根骨。”
“有贴身软甲保护,程公子脊背处的伤最轻,好生疗养几个月,应该无碍。右手腕骨受损严重,几处小灵穴也被毁,纵是公子心善,求了城主私库的秘药用了,养好后也有碍修行。”
“这最后一处……”府医抖得跟筛子一般,被气急的江湛狠踹了一脚,才惨白着脸,磕磕绊绊道:“无论如何将养,怕是……也再不能人道。”
程三服了药方悠悠转醒,就听得此噩耗,一时间心神俱颤,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月汐!”
“月汐!你欺人太甚!”
“湛哥!湛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拽着江湛的衣领,泛白的骨节上染着刺目的猩红,通红着眼恨声道:“湛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江湛小心翼翼地拭去程三唇边的血迹,语气温柔地安抚着他:“不怕,少轩,我答应你,不会放过月汐的!”
“你听话,先好好养伤,咱们只待来日!”
程三趴在江湛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直至筋疲力竭,昏睡过去。
江湛将人抱去偏殿安顿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尽是汹涌的怒意。
少轩不过是贪恋了几分美色,月汐她居然敢!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折辱少轩!
他江湛此生,绝对不会让月汐好过!
哄着意识昏沉的程三喝了药,江湛起身去了书房。
修长的手指一一滑过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江湛指尖一顿,从一本书中抽出一封泛黄的书信。
他坐在书案前出神了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底也有了决算。
几人出了城主府,月汐见月瑶有些闷闷不乐,以为是程三一事让她不开心了,想了想,带她去了城中最热闹的茶馆听书。
她记得,往日里阿姐最喜欢看话本了,每每看过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话本故事都会开心许久。
楼下,说书人还在讲着穷苦书生十年寒窗,一朝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与公主一眼定情的佳话,二楼隔间的氛围却有些沉寂。
月汐看着神思不属的月瑶,叹了口气,给她添了茶。
“阿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与汐儿听听可好?”
月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汐儿怎么想起听话本故事了?”
还不是想你高兴。
月汐眉眼低垂,半晌,挥退雪霁二人,轻声道:“阿姐,若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可好。汐儿愚笨,很多时候都猜不到阿姐的心思。”
月瑶嘴唇嗫嚅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汐儿今日惩处那程公子,未免严厉了些。况且,我们还是在城主府上,行事多少也得顾及下主人家的颜面。”
月汐原本笑盈盈的小脸一沉:“阿姐这是在责怪我,觉得我心狠手辣?”
月瑶脸色有些苍白,低低辩解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不过是些许小事,那程公子既然认错了,也就算了。没必要脏了你的手。”
月汐冷哼一声:“他胆敢欺辱我月汐的姐姐,就是杀了也不为过。”
“阿姐,我知道你素来柔善,但除恶务尽,若是轻纵了坏人,他日后定是要做更多的坏事的。”
月瑶摇头,有些不赞同:“汐儿又不能未卜先知,怎知他不是诚心悔过?
“到底我也没出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月汐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如程三这等鼠辈,她在秘境历练时见得多了。
这种人骨子里就是烂透了的,从来都是死不悔改,即使做尽恶事,临死前也多是怨恨他人和命运不公,是悔恨技不如人,从不会反省自身。
她月汐可不会相信,一个依仗强权欺压弱者的人,会因为被更高位者口头上责罚了,就会洗心革面,一心向善。
月瑶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汐儿,阿姐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阿姐也真的很幸运,有你这样的好妹妹。”
“只是我有些担心,你今日行事莽撞,怕是得罪了城主府,日后万一……”
月瑶欲言又止,咬了咬唇,小声道:“要不,趁着时辰还早,你我二人上城主府赔礼道歉吧!”
月汐只淡淡摇头,轻握住月瑶的手道:“无妨,如今城主府式微,那江湛也不是个能扛起大梁的,想来不会有胆子对我做什么的。”
“阿姐与其想这许多有的没的,平白添了许多烦恼。倒不如多想想,给父亲母亲带些什么回去,哄二老开心。”
月瑶见月汐态度坚决,不好再劝,只得压下心底的隐隐的不安。
月汐暗叹了口气,阿姐这谨小慎微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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