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喝酒。”
“你这电话打得真是时候，我刚从我爸妈那儿吃完饭出来。”
“赶紧的。”
“去哪儿？”
“老地方，不想走远了。”
确实不远，就在他家楼下的一家音乐酒吧。这几年，但凡有点不顺心的事，海荣总是习惯把许言绅当成一个容器，借着酒劲往他里面倾倒负面情绪。
可今天，这个没有感情的容器终究是忍不住吐槽：“够了，每次找我喝酒都说这些，难道我们之间除了你那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之外，就没有其他话题可以聊了吗？”
“是啊，”海荣冷哼一声，像是嘲笑自己的无能，“还是你看得清，外面那些人都抬举我，说我是什么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
“只有你...只有你是我兄弟...只有你敢当着我的面说真话，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连人都留不住...”
“我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你喝多了吧？”
许言绅见情况不对，害怕他又陷入自我否定的死循环当中，于是立马出言安慰：“你这样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黄金单身汉，什么样儿的女人留不住啊！”
“我能留住谁啊？这么多年，人家主动关心过我一句吗？如今见了我的面，跟见了鬼一样，巴不得快点儿跟我撇清关系。”
“你少骂人家两句吧！”
难道不是他自作自受？明明这么久没见，就算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像旧识一样好好相处。可他呢？一见到人就开骂，人家不躲着他才怪。
“你怎么知道...我哪里骂她了？我是...我是想好好说来着，可是...可...”
“得了，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许言绅转移目标的策略不起作用，于是转换思路。
“人现在已经回来了，你有什么不满直接找她去！我来这里只是想安静的喝喝酒、听听歌，我一边耳朵听你不停念叨，一边耳朵又听不进去台上唱的什么，这样我的用户体验感真的很差。”
海荣拿起酒杯，晃了晃里面的冰块，顺便撇了一眼台上唱歌的美女。的确，唱的什么他也一句没听进去。
“呵，”他暮的冷哼一声，“人家现在好着呢，我去找她能说什么？祝他们幸福？我可没那么大度。”
许言绅回头白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能不能积极一点往前看啊！”
海荣不再接话，低头看着几乎近底的酒杯，眼神空洞，看不出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这间音乐酒馆没什么特别，除了台上驻场歌手水平优越之外，这里的消费水平也是同类型酒馆中最高的，价格最低的酒也在三位数，从来不坑穷人，来这消费的大多是楼上那些有钱的豪宅持有者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年头好像富人们的烦恼还挺多，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世俗又不失优雅的环境来排解心中的不良情绪。他们白天是众人眼中的精英，夜晚，便成了这里的座上宾，看看夜景，吹吹晚风，听着悲伤的歌共情，喝着最烈的酒浇愁。
海荣也是这样，本该光鲜亮丽的堂堂海屿集团副总经理，一言不发，埋头苦思，杯中酒却解不了他心中愁。
难得少了耳边的聒噪，许言绅总算是能安静的听听歌。还没专心听两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完全醉心于台上美女动听的歌声之中，旁边这位眼神呆滞的醉汉也并不是真的喝醉，只是又把自己沉浸在他幻想的负面情绪里。许言绅还得分出神来，随时观察着海荣，生怕下一秒，他就哭了，还得及时为他递上纸巾，以挽回堂堂海屿集团副总经理最后的尊严。
海荣好半天也不发一句，许言绅听歌又不能全神贯注，于是他打算挽救海荣面临崩塌的情绪。
“哎，我说...”
还没来得及开口，许言绅的手机闪过一条信息：“人呢？”
他心中一喜，神奇了，这人今天还主动发消息了。
他顺手发了个定位，附带一句：“我喝酒了，来帮我开车。”
“你倒是说啊。”海荣终于抬头，白了他一眼。
“我想问，你是不是听这种忧伤的歌，会把自己带入到忧伤的情绪中去。”
海荣轻叹一口气，拿起酒杯小酌一口，还没开口就被许言绅打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苦情戏男主角，被女主无情抛弃，苦苦哀求无果，然后只能跑到酒吧喝酒买醉，同时还幻想女主回心转意。”
海荣无言以对，实在佩服他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你觉得这样的人设适合你吗？你演得来被人抛弃的悲情戏份吗？”
海荣终于是忍不住还口：“我演给谁看？你吗？”
“我才不看。”许言绅一笑：“所以我说，这几年我们都搞错方向了，你根本就不适合这种阴郁的氛围，我们不该来这里浪费时间，你该跟我去一个更适合调节情绪的地方。”
“什么地方？”海荣很认真的问。
“欢庭。”江州城里著名的蹦迪圣地，聚集了当下时尚热辣的年轻男女。
“自己想去就明说。”海荣白了他一眼，“我年纪大了，蹦不动。”
然后，他又陷入了低沉的情绪当中，埋头喝酒。虽然是自嘲，可年纪大也是事实。年轻帅气的成功人士摆在面前，谁还会理他这个脾气差、嘴巴毒，还爱借酒浇愁的臭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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