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落座后,刘腾淡然道:“在此说话无须顾忌,他们不敢泄露一字。”奚康生赞道:“佩服!若是兵卒都能如此听话,哪还能走漏消息!”

刘腾转入正题:“老夫以为,此次行事只用二字即可。”二人异口同声问道:“哪两个字?”

刘腾伸手拽着下巴上的松皮,慢悠悠答道:“分置。”

元叉恍然点头,奚康生仍问道:“什么叫分置?”

刘腾饮了一口酪浆:“若在战场上敌军势大,奚老将军如何应战?”

“拼死力战!”

“若敌军虽然势大但军心不齐?”

“一鼓作气全力击溃之!”

“额……若敌军分成几股试图包围我军又如何?”

“哈哈!正合我意,正好一个一个消灭……嗨!卫将军,莫欺老奚少智,你直说分兵我便懂了!”

刘腾拱手道:“老将军国家干城,谁敢在你面前言兵?”

奚康生闻言哈哈大笑,连声大喊拿酒来。刘腾向旁颔首,片刻间酒菜齐备,奚康生看着酒杯微一皱眉,刘腾立时斥道:“瞎奴!老将军当世虎将,怎能用小杯饮酒,快取玉琉璃碗来!”

家奴换上大碗,奚康生满饮三碗,长吁一声道:“好桑落酒!”

刘腾闻言笑而不语,元叉也饮了一口,仔细品品说道:“恐怕不只是桑落,还是鹤觞。”

奚康生惊喜道:“鹤觞?!那可少见!我得多喝几碗!”

刘腾摆手笑道:“区区贱物何足挂齿,老将军不妨取十瓮回去,现下还是正事要紧。”

奚康生一拍额头连连称是,将酒案推到一旁。

刘腾笑说道:“分置之策,二位以为如何?”

元叉道:“刘公所言极是,只是该如何分派,还请示下。”

奚康生道:“不必问我,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做,太后无德,挟持幼君,我们救至尊于水火,无往不利!”

刘腾点头道:“老将军说的不错,既然如此,两日后我设法使太后独寝嘉福殿……”说到此处话音渐弱,元叉与奚康生不由得凑近细听。

一场宫变的阴谋在刘腾口中如闲话家常般滔滔不绝随口而出,奚康生一知半解,元叉更是自愧不如。

过了片刻刘腾言毕,二人共同举杯道:“佩服佩服!”刘腾也举杯回敬道:“荣辱与共,同饮一杯。”三人饮罢,相视而笑。

次日凌晨,显阳前殿。

元诩洗漱完毕,换上通天冠、玄纱袍,正要乘车去进学,忽听中黄门胡定有密事请求面奏。

胡定司职主食,元诩对他有些印象,看看时辰尚早,便宣胡定进殿。

胡定来至内殿门外,五体投地伏在地上,惶恐泣道:“奴婢胡定拜见官家,奴婢犯了天大罪过,恳请官家重重责罚。”

元诩毕竟年幼,看胡定这副模样顿感好奇,走了两步问道:“你犯的什么错?”

“有人怂恿奴婢谋逆,要在官家的御膳里投毒,奴婢有把柄在他手中,不得不虚与委蛇权且应下,才得以赶来向官家请罪……这就是他给奴婢的毒药。”

胡定说着取出一个小瓶放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事起仓促,元诩不知如何是好,众宫人听说出了谋逆大案,都恨不得钻进墙缝中,以免得惹祸上身。

少顷元诩强自镇定,令宫人回避后独自询问:“何人谋逆?”

胡定颤抖答道:“太傅、是太傅命奴婢投毒,还说事成之后奴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元诩听说是自己的亲叔元怿,顿时气往上冲,抓住还未系缨的通天冠,用力掼在地上。

此前元怿独揽大权,皇帝心中已有芥蒂,加上刘腾、元叉透露胡太后与元怿有私之事,元诩心中对这个叔父更加厌恶,如今得知他竟要毒死自己。

大魏立朝百余年,宫变频仍。宣武帝五个兄弟中,已有两人因谋逆而死,一人受猜忌禁锢,如今元怿又步其后尘,果真无情最是帝王家?

待到元诩心情略为平复,派人将胡定看管起来,又传卫将军刘腾与领军将军元叉即刻觐见。

二人赶来时候,元诩已经换回常服,正对着药瓶咬牙切齿,刘腾与元叉换个眼神凑上前去。

元诩将胡定唤来复述所言,对二人说道:“他甘愿连坐也要出首指认清河王,此事定然不假。二位领有皇宫内外安危之责,此事该如何处置?”

刘腾痛心疾首道:“官家切勿轻信奴婢之言,清河王人品贵重,太后信赖,荷国托付,怎会谋反?”

元叉冷笑一声:“只怕他百尺竿头再图进取一步也未可知……”

刘腾摆手道:“未必未必,老奴以为不如去问问太后的意思,太后一向对清河王知之甚深……”

元诩闻言哼了一声,刘腾立时住口不言,刘腾两次提及太后,惹得元诩怒起:“朕是大魏皇帝,祖宗江山系于一身,当断则断何必再问!”说罢写下一道手敕交给元叉。

元叉接过后又说:“至尊息怒,此事若被太后知晓,恐怕至尊不得独断。”

元诩愣了片刻,问刘腾道:“你看如何?”

刘腾思索道:“若陛下决心问罪,可将永巷门关闭,请太后暂留后宫,待处置完后再向太后请罪。”

元诩听说要隔绝母亲,心砰砰直跳,转头看到元叉眼中似有嘲讽之意,少年人本易冲动,与身份地位无关。元诩用力摔碎手边的青瓷香炉大声道:“去吧!好做!”

二人领命出了内殿,刘腾走到外间,叫过一个内侍淡然道:“告诉他们,谁敢把此事告诉太后,诛三族。”内侍躬身领命,刘腾不屑看他一眼,径自出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