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三人酒足饭饱后又闲聊一会儿,高欢便起身告辞。

来至门口,忽有一人挟风闯进门来,正与高欢撞个满怀,那人怒道:“门子!怎么连我也拦?”说着扯下遮住头脸的风帽,才发觉撞到旁人,上下打量了高欢几眼,啧了一声也不致歉,冲后面的蔡儁高喊:“刘贵的白鹰啄死了我的犬,快帮我找回颜面!”

蔡儁道:“稍待片刻,我送了客就来。”

那人正在气头上哪肯等候,指着高欢问道:“他是何人?还劳你亲自相送?”庞苍鹰拦下那人的手,笑对高欢说道:“函使走好,我们改日再叙。”

高欢听说事情出在刘贵身上,来人想必也是军镇子弟一类,自己不便多听,与二人拱手作别,暗想今日不但与蔡儁相谈甚欢,还结识了庞苍鹰,目的已然达到,满心欢喜的离去。

高欢走后,庞苍鹰对来人道:“贾二郎好无礼,那是函使高欢,算个人物!”这贾二郎名唤显智,父亲是沃野镇长史,兄长任职别将,论家世与蔡儁相仿,二人一向过从甚密,故而才不讲礼数。

贾显智听了庞苍鹰的话冷笑一声:“高欢?莫不是用妻子嫁妆买得函使的那个?他算什么人物!?”

蔡儁道:“此言差矣,英雄落难之事多有,韩信胯下忍辱,刘玄德半生漂泊,二郎平时最爱议论英雄,如何对他却有偏见?”

贾显智受不得激,顿时脱口而出:“你们不知他底细,此人贯精此道,早年做厮役时,就凭一张巧嘴骗得几个女子以身相许,每日衣食全由娘们张罗,还曾不按礼数自己上门提亲,被拒之门外白受羞辱,这都是他做的英雄事,说什么偏见?”

庞苍鹰摇头道:“男欢女爱小事当得什么,何况道听途说向来夸大其词,君不见清河王之死有多少传闻?”

贾显智急道:“道听途说?!……实不相瞒,他提亲的韩家女如今是我新妇,事岂能有假?”

蔡儁大笑解围:“二郎连自家娘子也抬出来佐证,谁还敢不信,改日倒要问问高欢,怎么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来。”

庞苍鹰也随着说几句笑话,贾显智这才把急火压下,看到那张弓拿起来试试喜道:“好弓!正好约刘贵猎一围,定要压下他的气焰!”

蔡、庞二人相视一笑,齐声赞同,只等他定好日期再知会高欢便了。

高欢回到家中,娄昭君挺肚迎他进门,二人叙过别情,娄昭君一笑:“看来这步走对了,土相扶为墙,人相扶为王,比起逢迎镇将,还是结交子弟来得爽利,那巫女说的真准。”

高欢听了皱眉:“你又找巫女占卜?说过多少次了,那都是骗人的伎俩。”

娄昭君扶着高欢臂弯到榻上斜倚着笑说:“看你又着急,我不过是心里记挂又无处使力,这才寻个长舌巫女来解闷,谁还真信奉她们呢?”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双眼茫然出神。

高欢闭目养神,忽而半晌听不到妻子说话,睁眼看去才发现她那副模样,抬手轻轻一推,娄昭君回过神来窃笑:“我有法子助你一臂之力,若能成功,抵你送十次大礼。”

高欢好奇追问如何做,娄昭君抬指嘘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待我布置好了再与你说。”

高欢皱眉叮嘱:“你可别忘了自己身子,凡事小心为上。”

娄昭君笑着拍了高欢一记,伸颈吹熄灯火,二人相拥而眠。

转眼到了司马子如寿辰,前日高欢又见了蔡儁一面,旁敲侧击提到司马子如,蔡儁提到邀他同去做寿,高欢忙应了下来。

这日忙完公差,高欢便赶去寻了蔡儁一同出门。

尚未到哺时,司马子如宅中已宾客盈门,军府官吏尽数到场,镇将杨钧虽未亲临,也派人送了贺礼,可见他在怀朔颇有人望。

高欢正在四下张望,蔡儁突然向前一指:“是他!”

高欢随之望去,只见一个镇兵打扮的男子正在席上胡吃海塞,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那人却旁若无人,毫不理会。

蔡儁道:“杀马贼的就是他!”

高欢笑道:“原来是个镇兵,这目中无人的劲头,倒像有本事的。”

蔡儁笑道:“司马省事一时脱不开身,我们去撩拨撩拨那小子。”

二人来到席前,一左一右夹着镇兵坐下,蔡儁瞪着他猛然拍案道:“没规矩的猪狗!主人家尚未开席,你倒吃喝的痛快!还不放下!”

镇兵听到蔡儁的话,缓缓咽下嘴里的食物,斜睨着蔡儁一字一顿说:“关你屁事。”

蔡儁冷笑道:“我是省事挚友,他家的事就与我有关。”

镇兵啐了一口:“看我是兵就来寻衅,你这纨绔才是猪狗!”

蔡儁佯怒:“大胆!来人!”望高欢使个眼色,高欢应了一声,蔡儁道:“把这贱奴拉到宅外,当众抽二十鞭子!”

高欢凑趣上去就拽,旁边席上顿时站起十几个外族武士,气势汹汹半刀出鞘望着那镇兵。

司马子如听到吵嚷忙赶来查看,只见众人刀兵相见,急忙劝解:“看子如薄面,看子如薄面,两边各退一步,请收刀、请收刀……”

那镇兵向外族武士微一颔首,众武士立时收刀入座,司马子如交手笑道:“这就好了,都是镇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还动起手来?”望着蔡儁说道:“景彦,我可得说你两句,就算两家真有什么龃龉,也不该在阿兄做寿的时候找寻!何况侯君乃杨公新近拔擢的外兵史,还是初到镇城,断然不能……只怕二位有误会,看我薄面,就小事化了如何?哈哈、哈哈。”

蔡儁诧异道:“外兵史?!”

镇兵斜睨蔡儁一眼,冷笑不已,却并不说话,蔡儁顿时动了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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