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怕死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枫开始为墨陆讲解墨宗的来历。

“柳兄,我跟你说,墨宗来头极大,且每次招徒只收一人。”讲到此处,他顿感骄傲,站直身形,酒意使得他身形摇摆不定,步履蹒跚,好似风中烛火,随时会倒下。

抓起酒坛又喝一口,大拇指指着自身傲然道:“我,叶枫,当年从千位弟子之中脱颖而出拜入墨宗,师傅都夸我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说着,他看向墨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像是要寻求夸赞之语。

过了好一会儿,墨陆才反应过来,拍拍手掌,发出清脆的响声,起身将其搀扶到木椅之上落座,其间也不乏夸赞之语,道:“道友可从千人中脱颖而出,自是修仙奇才,在下敬佩至极。”

“那是当然,当时林氏王朝境内,大半有势力的家族、宗门皆都极为重视,就连林氏王朝都有皇子欲要拜入,可都没有争过我。”叶枫挥挥手,脸上狂傲之色尽显,而从中透露出的信息更是惊人。

要知道林氏王朝可是星汉域首屈一指的大势力,这样的势力都要将族人送入墨宗,可见其影响力。

“只是不知最近师傅发了什么疯,偏偏要我下山历练,还要我避开此城。”叶枫语气不忿,狂灌美酒,脸上醉态尽显,道:“可我是什么人,千人中杀出重围的墨宗唯一弟子,师傅他不让我来此,我偏偏前来,倒是要看看怎么个事,万一遇到合适之人,还能顺手拐回去,为我墨宗增加一点生气。”

下一刻。

“唉!”叹息一声,叶枫又道:“我原以为是有什么大机缘或者秘境之类的东西出世,来此一观,本想浑水摸鱼,谁知只有一个三阶法器,实属令人失望。”

墨陆不语,他没想到墨宗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起初他认为这不过是新生的小门小派。

刚才这一番长谈下,墨宗俨然是一个庞然大物,竟能让林氏王朝都派出族人去参加收徒大典。

“对方怕是早已知晓这里即将战起,这才让这唯一弟子避开此处,他们竟然对启示图录不动心。”他在心中暗自记下墨宗,决定日后实力强大后定要上去一观,这样强大的宗门,术法神通定然种类繁多,也不知他们是否有看破改头换面之术的手段。

墨陆心头火热,墨宗实乃一处巨大宝库,他竟有些想要对叶枫施展改头换面之术,将其顶替,入墨宗。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抛在脑后,风险太大,并不值得冒险,对方既能引得林氏皇朝皇子亲临拜师,保守估计也是与其一样的庞大势力,单凭自己如今启梦境圆满修为,想进入其中不被发现,定是不可能。

目光扫视早已趴在桌上的叶枫,墨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由得大胆猜测:“此人大概率也是有着独属自己的启示图录,唯独这个原因,才能让墨宗将其收为徒弟,且今日相逢怕也不是萍水相逢,方才一直强调他**人海选中被收为徒,隐喻出墨宗的雄浑实力,可这样的势力收徒只会收一个量产修士吗?必然不会。”

“叶枫当与我一样并非量产修士,只有这个结果,才能说得通他为何会被墨宗选中。”墨陆心思深沉,逐字逐句地分析。

“叶枫断然已知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身上有着启示图录,他先前种种,是为了将我带回墨宗,欲要让我拜入其山门内。”墨陆嘴角含笑,方才对方将话说得很明白,增加一点“生气”这句话他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已经很明显的点出他体内拥有着启示图录所蕴含的类型。

对于加入墨宗,这件事情必不可能,他现今已然是拥有两块启示图录的修士,而且是相互能够补缺的启示图录“五气图录”只需再补充三块气道图录便可有着通天彻地的神威。

修道界众多修士,有的穷极一生,也难以找到契合自身道途的启示图录,现今他拥有两块,这可是个稀罕物,一些大能都未必有他的这条运道,一旦发现,怕是所有人都想要夺取。

看着酩酊大醉的叶枫,墨陆忽地发出一声轻笑,招手呼喊一旁酒肆主人,道:“此人是我好友,今日大醉于此,你且让他在你酒肆酣睡一晚。”说罢,又是甩出一枚灵石,继而离去。

待墨陆彻底离去后,原本趴在木桌上的叶枫瞬间睁开眼睛,目光盯着墨陆离去的方向,再无一丝儒雅之意,浑身散发的气息爆裂磅礴,目光幽幽地望向远方。

“看来,我墨宗的收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此人以尸傀之身,想要吞并生气图录,可笑,尸气归属死气图录,与生气天然对立,无我墨宗相助,且看你如何死。”端坐木桌上,扫了眼木桌上的酒坛,眸中闪过不满,双手一挥,酒坛全部落地砸碎,腰间的储物袋则是金芒绽放,一半透明酒葫芦出现在桌上。

“师傅令我此次前来赠此归生酒,但不曾想此人竟这般不识时务,本欲让你喝下此归生酒,重获新生,既如此不识抬举,这酒断然不可交予你。”叶枫抓起葫芦一饮而尽,磅礴的生气在体内流转,不断滋养体内的启示图录。

此番他已违抗师命,需得想好对策,不然回去肯定得面壁百年。

另一旁,墨陆行走在外城中,道路两侧俱是一些茅草屋和乞食的乞儿。

他们都是一些普通的凡人,有老有幼,尽是一些逃荒的流民。

一些孩童,衣不蔽体,满脸污垢,此时蜷缩着睡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口水自嘴角滑落,嘴角翘起,应是做到什么美梦,身上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夜晚的严寒,还有许多孩童,他们已经没有呼吸,就这么死在路侧或是沉寂于美梦之中。

一些大人则是满脸愁苦,有的甚至深夜还未能睡着,一直在查探家人的情况,不时为微弱的火堆中添置木柴,以微弱的火光延长亲人离世的速度,他们的情况并不好,面黄肌瘦,时刻都会辞别世间。

见到此幕,墨陆原本沉寂的心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跳动,月朗星稀,皎月透过去雾投映在他的脸上,好似照映出他人皮之下可怖的面容,尸傀的面容在这一刻显现,他曾经的身影与这些流民重叠。

此情此景,令他不由得想到穿越之后的三百年,三百年前,起初他心中良善,面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份善意,他善良、他正义,他有着正道修士所拥有的一切美德,可自从遭逢大变之后,他一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天下之大好似没有容身之所,即使是那样的处境,他依旧保持一颗本心,与人为善。

两百年前,他道伤愈发严重,修为几乎跌落到启梦境初期,身上的所有家当都用来维持生机流逝,一百年间,他疯狂炼丹、制符、刻画阵法,为了能够继续修道,为了回家,他没日没夜的赚取灵石,可道伤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境界依旧在持续下跌。

一百年前,他已成为凡人,唯一的赚取灵石手段也没有,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好在道伤对于凡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他靠着积攒的一些丹药活到九十岁,满头白发,皱纹交错,身体也不便捷,更是饥一顿饱一顿,与这些流民一样,随时会死在荒野。

九十五岁,他即将寿终正寝,拿着仅有的三块下品灵石,准备将它们与自己一并埋入地底,也不枉来一次修道界。

入墓的那一刻,他记得很清楚,那时的无力与不甘、痛恨与绝望现在依旧感同身受,那一日夕阳垂落,他看了这世间最后一眼,踏入墓中。

墓中他躺在棺椁中,静等死亡的到来,慢慢地呼吸越来越弱,修道界经历的三百年在面前一一浮现,身躯开始冰冷,名为死亡的东西在一点点剥夺他的生机。

就在即将死亡之际,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痛哭流涕,状若疯魔,他以凡人秘术将仅有的三块灵石灵力吸入体内,这才为自己赢得了后续转化尸傀所需要的时间。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害怕、他抗拒,他想活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可为什么我这么懦弱无法面对死亡,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想活着。我还有自己的梦想没有完成,还有遗憾未能弥补,我怎么可以死、我不能死。”状若疯魔,他整个人痛砸石壁,泪如雨下,他痛恨自己的胆小连死亡都无法从容面对,更痛恨自己的虚伪,明明渴望活着,却偏偏要为了维持心中正道修士的形象,而错过最佳转化尸傀的时机,他自责、他迷茫、他否定了之前三百年的一切,最后步履蹒跚地爬起来。

同时在心中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将自己转化为尸傀,获得更多的寿命,以及那缥缈的永生,他还想得到强大的修为,操纵众生,立于修道之巅,看看山上的风景。

那一刻,初时穿越的梦想与老年时对死亡的绝望融为一体,他的世界被重塑,于是他破棺而出,五年间,抛弃了过往的一切纯真善良,彻底为祸一方凡人之地,搜刮大量的金银财宝,用以奖赏发现灵物的下属,终于在五年后,所需的一切准备就绪,他将自己封入棺内百年。

眼下,他又一次回想到那段不塂的回忆,眼前众人与那时的他再次重叠,但这次,他只是淡然一笑,迎着浓浓月色离开此地,悠然道:“不过是浮光幻影,刹那的回忆罢了!”

话落,两旁的幻影也随之破碎,哪有什么流民,有的只是一些早已破落的房屋,还有一排排小坟丘。

自破棺而出的那一日起,他的目标唯有那所有修道之人都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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