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的，咱家就纳闷了，无缘无故的，怎么全跪地上了，原来是由你这孙子而产生的误会啊。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提前向人介绍你，省得你连累咱家出丑。”李小公公心里如同吃了苍蝇，心中暗自不悦，稀里糊涂地跪了一刻钟，谁能高兴呢？
不一会儿，李小公公和赵子明来到工坊尽头的一个小院子里。院中景象如画，七、八个老头正聚在一起，有的聊天、有的下棋、还有人喝茶，甚至有位老者在门廊下逗弄鸟笼里的八哥，惬意至极，宛如世外桃源。
李小公公走到门前轻咳一声，几个老头闻声转头，见李小公公带着一位东厂番子前来，心中不由得一紧，面色瞬间慌张，直吓得屁滚尿流。他们急忙站直身体，慌忙向前走去，齐齐躬身行礼，神情恭敬。
李小公公二话不说，赶紧向众人介绍赵子明。介绍的过程来回就那么几句，套路都一样。众人听罢都显得颇为吃惊，心中暗想，这年轻人来头不小。
李小公公指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头说道：“这位是王老爹，是咱们银作局里最好的工匠，目前领了监工的差事，赵管事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说完，他朝赵子明投去鼓励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要有自信。
赵子明闻言不及细想，拉开裙摆就要下跪，李小公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赵子明，心下暗自骂道：“你大爷的，原来真是个傻子啊，咱家这可是第三次帮你了，你要再乱冲人下跪的话，咱家只能站旁边看着了，不怕丢人，您随意。”
赵子明这时也缓过味儿来了，看来这管理的权力还不小，至少在这银作局里头不用逢人下跪了。想明白了这点，他便不再啰嗦，开口道：“在下是奉王公公的的差遣，来咱们银作局为九千岁他老人家铸造银圆的，这银圆嘛，是用于取代元宝在市面上流通的，在下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唯望诸位多多配合，以为九千岁他老人家分忧。”
“管事大人说的可是那票儿银？”王监工听罢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赵子明摇头道：“在下说的这银圆，要比票儿银复杂的多。这银圆分为大、中、小三种，大者一两，中者五钱，小者则为一钱。制作之时用冲锤冲击银版......这里咱之所以不写，那是因为前面写的有，想看您自己去找。
李小公公和几个老头听罢赵子明这番话，直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当时就产生了打铺盖卷辞职回老家的打算。那是啊，跟着这样的上官，丢了自个的小命那还不算什么，要因此连累到家人那可怎么办。
赵子明眼见众人个个面如土色，显然是被自己“以万钧之力将太祖爷他老人家之头像冲压至银圆之上”这句震撼的表述吓住了。他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过于激烈，急忙将“顶礼膜拜、好生敬仰”这套说辞再叙述一遍，试图缓解气氛。听完赵子明的解释，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紧张稍微缓和，但不害怕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配合。
待赵子明说罢，监工王老头大着胆子再度发问道：“管事大人，冲压和阴刻咱们是知道的，但这银版如何才能制做的厚薄一致呢？”他眉头微皱，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和严肃，显然是对这个问题极为重视。
王监工在银作局工作了近四十年，对金属冶炼那是相当的精通。按现在的说法，王监工就是咱们大明朝的高级技工，提出的问题简直就是一针见血。这下赵子明彻彻底底傻眼了，那是啊，这是明朝啊，没有‘辊轧机’啊，没有‘辊轧机’做出来的银版就会厚薄不一，厚薄不一就会造成每个银圆的重量不同，重量不同的银圆你能用于市面流通吗？
这可怎么办，自个做一台‘辊轧机’？这不是扯淡吗。
看来这银圆是做不成了。他的心中一阵失落，原本憧憬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让他感到无奈而沉重。没办法，只能回去向马三宝汇报了。
可能有人会问了，明朝不是有铜钱吗，照着铜钱做就是了，要什么‘辊轧机’啊！
您要是这么想，大概是您还没意识到铜和银的价值区别，铸模造铜钱当然没问题了，铜才值几个钱啊。问题是，银圆您敢用铸模法铸造吗，别看那一点重量的偏差，那可是质的区别，别说明朝了，宋朝它一样承受不起。您现在能想到的，老祖宗早就想过了。
西方为什么有金币、银币？
那还用问吗，他们有‘辊轧机’呗。
继续往下走。
李小公公和赵子明两人只得出了工坊，再次前去找寻马三宝。李小公公于回返的路上，详细向赵子明介绍了一下银作局的人员构成和主要业务情况。李小公公是真怕了，跟一傻子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啊，跪一刻钟那都不算什么，万一那天把小命搭进去了，咱家到哪儿说理去啊。
不一会儿，两人再度来到马三宝面前。这次赵子明学乖了，没给马三宝磕头。肯定了，赵子明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了马三宝和自个平级，谁吃饱了撑的，喜欢冲别人下跪呢。他来到马三宝书案前，躬身行礼道：“马老公公，属下已经去问过工匠了，这银圆做出来倒也不难，只是银板的厚薄无法做到相同，这样的话，做出来的银圆重量就会不一，现在需要一台能够将银板压制平整的机器。在这之前如何办理，还请马老公公示下。”
听赵子明叙述完情况，马三宝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压制银板的机器？咱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等稀罕物还真没听过。”他语气轻松，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仿佛对赵子明的提议颇有微词，却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不过嘛，咱家虽不负责这差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心里暗自想着，这小子倒是有些狂妄。
他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这事儿啊，还是得请示九千岁，九千岁若开了口，什么机器弄不到？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马三宝慢慢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缓步走到赵子明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赵管事，走吧，既然你提出来了，咱家就带你去见九千岁，有什么事儿，还得他老人家一句定夺。”
赵子明闻言自是毫无异议，于是，两人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向魏府而去。当然了，马车是银作局的公务马车，谁会掏自个的腰包给公家办事儿呢。
不一刻，马车来到魏府门前，下了马车，到门房一问，很不巧，魏忠贤进宫去了。没办法，只能回去歇着。这样一来，正好便宜了赵子明，这第一天就算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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