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底轻蔑:“不过是个攀高枝的玩意儿,公主别气伤了身子。”
“至于奴婢的计策……”
她视线微抬,落在了祁照月乌发间。
那支极为显眼的,南洲金珠簪上。
浑圆的金色珍珠,让人移不开目光。
另一头,沈晏领着凌曦,进了一处厢房。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声响。
“我还有公务在身,”他声音温和,“你先在此处歇歇。”
“嗯。”凌曦乖乖地点头。
沈晏又叮嘱道:“我让澄心守在外头,有事尽可寻他。”
“好。”她再次点头。
沈晏抬手,理了理她被湖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自然又亲昵。
“近来无暇陪你。”他眸光柔和几分。
“若是在府里觉得闷,过几日我休沐,一道去池山观鱼赏月,如何?”
听着好像不错。
凌曦睫毛颤了颤,继续点头。
沈晏瞧着她,眼底漾开笑意。
带着薄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力道很轻,像在安抚小动物。
“今日怎的这般乖顺?”
凌曦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虚。
按理说,她外出游船,得知会他一声。
只是——最近都没瞧见他人,就没机会说。
若是无事便也罢了,可偏偏今日全碰上了。
俗话说得好,认错得趁早。
这也是她方才装乖扮巧的原因。
“那个……”她鼓起勇气开了口,“游湖一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无妨。”他声音放缓,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凌曦见他确实没生气,如释重负。
沈晏握了她的手。
“下回带上绿枫,更稳妥些。”
看着她微松的眉眼,他又低声嘱咐两句。
无非是安心歇着,莫多思虑。
这才松开她的手,转身出了厢房。
门外,傅简堂正倚在墙板上。
玉骨折扇“唰”地打开,慢悠悠摇着。
见沈晏出来,他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
“哎。”
一声长叹,意味深长。
“某些人啊,平日里顶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傅简堂斜睨着沈晏,语带调侃。
“怎么见了某位姑娘,这冰山都快漾出水来了?”
“啧啧啧。”
他摇头晃脑,扇子敲着掌心。
沈晏淡淡瞥他一眼,眸色沉沉,辨不出喜怒。
傅简堂浑不在意,反而凑近了些:“怕什么,这左右又没旁人。”
沈晏启唇,声音清冷:“走吧,白浩等着。”
傅简堂“哈”了声,收了扇子,插回腰间。
“等就等呗,他又不是头一回等。”
嘴上这般说着,脚步却已跟上沈晏。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我看呐,白浩那小子心思早飞了。”
傅简堂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
“恨不得马上结束,赶着去咱们那位娇贵的公主殿前,献殷勤呢!”
沈晏脚步未停,没接话。
傅简堂早已习惯他的沉默,自顾自往下说。
“可惜啊......”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嘲弄。
“他们白家这代,血脉混乱——啧啧啧。”
“这驸马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喽!”
湖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清爽宜人。
凌曦拿点心碎屑喂了会鱼玩,尔后便小睡了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叩响。
澄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凌小娘,厅里摆膳了。”
凌曦睁开眼,眸中尚带一丝惺忪。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坐起,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的身子。
又对着铜镜,补了点唇脂,这才推门而出。
跟着澄心往前走,刚过一个转角。
“哎呀!”一声低呼。
凌曦与一个端着匣子的宫女撞个正着。
那宫女脚步匆匆,显是没防备。
手中捧着的描金小匣子,“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盖子弹开。
里面的东西滚落一地。
珠钗、玉坠、小银簪......都是些女儿家精巧的小首饰。
宫女脸色霎时白了,慌了神。
“这......这......”
她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去捡。
那双手,抖得厉害。
凌曦也愣了一下。
看清是些小首饰,她弯下腰,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帮你。”
她也蹲下身子,帮忙拾捡那些散落的珠玉。
宫女见她帮忙,感激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捡好东西,胡乱塞回匣子,匆匆盖上盖。
她紧紧抱着匣子,仓惶屈膝行了个礼。
头垂得低低的,快步离去,像身后有鬼在追。
凌曦站在原地,看着那宫女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澄心见她不动,有些奇怪:“怎么了?”
凌曦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视线又扫过那宫女消失的转角:“就是......”
她轻声呢喃:“觉得有些怪。”
哪里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凌曦压下心头那点古怪,跟着澄心继续往前。
没走多久,便是宴客花厅。
远远便能听见里头隐约的笑语声。
厅门口,却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陶家那对姊妹。
两人正伸长脖子往里瞧,神色有些不安。
一见凌曦过来,陶家姊妹眼睛倏地亮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陶婉如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来,一把拉住凌曦的袖子。
“凌姐姐!你可算来了!”
语气里满是庆幸。
凌曦往厅内瞥了一眼:“怎的不进去?”
陶婉如脸上立刻浮现一丝尴尬。
“我与姐姐本不想来,可来请的人说一定得到。”
她顿了顿,撇了撇嘴。
“可这里头那些人……”
陶婉如没再说下去,只飞快地朝厅内翻了个白眼。
“看我与姐姐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凌曦心里了然。
跟在祁照月身边那群趋炎附势的贵女,有几个是真正世家闺秀?
如谢昭昭那般,都不屑与她们为伍。
凌曦轻拍陶婉如的手:“既来之,则安之。”
“进去吧,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她率先迈步。
陶家姊妹对视一眼,咬咬唇,跟了上去。
三人刚踏入花厅,原本尚算热闹的说话声,倏地一顿。
落针可闻。
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各色各样。
探究,鄙夷,幸灾乐祸。
上首,祁照月斜倚在铺着锦缎的大椅上,手支着下巴,姿态慵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唇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凌曦目不斜视,领着陶家姊妹上前,规规矩矩,屈膝行礼。
祁照月没说话,也没叫起。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在这过分安静的花厅里,格外清晰。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开口:“陶家姑娘,近日家中祖亲可好?”
又问:“可是京城人士?”
陶婉儿不由愣了,她与公主只是萍水相逢,怎么?
她只得硬着头皮随意答了。
祁照月问的全是些废话,不咸不淡。
凌曦垂着头,膝盖弯曲的弧度保持不变。
腿弯处,渐渐泛起酸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曦觉得那酸麻快要蔓延全身。
祁照月才仿佛终于满意了,懒洋洋挥了手:“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三人依言起身。
祁照月目光扫过她们,“陶家姊妹坐这儿。”
又看向凌曦:“至于你……”
她顿了顿,拖长了语调。
“就坐那头吧。”
手指随意往角落一指。
凌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花厅最末尾的角落,摆着张小几。
位置偏僻,几乎要挨着门。
是整个厅中最差的位置——末席。
更刺眼的是。
那位置,竟还在陶家姊妹的位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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