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分明是来捣乱的

还要赌?

陶家姊妹交换了个眼神,满是困惑。

凌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潘叔眉头拧成了疙瘩,刚要张嘴再劝。

凌曦却抬手,止住了他:“先照我说的去做。”

“你们都下去吧。”

“我有事,要单独与小侯爷、曾少爷谈。”

陶家姊妹不敢多言。

潘叔扶起潘俊退了出去。

雅间的门被轻轻带上。

屋里只剩了凌曦、程及玉、曾玉与惊蛰。

门一关。

曾玉倒是先反应过来了。

他看向凌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姐姐是想……再输些方子给他们?在里头动些手脚?”

凌曦轻轻摇了摇头。

心底却在快速盘算。

有了梨花米露和海棠红打底,潘俊现在就是对方眼里的香饽饽。

他拿出去的东西,对方怕是深信不疑了。

可酒哪有那么好酿的?

天数、季节、温度、湿度、原料配比……差一点都不行。

有些好酒,更得看天时地利。

稍稍动点手脚不难。

但,华杉那边既然敢接手,必然有老道的酿酒师傅坐镇。

这法子,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顶多,只能成一次。

不够。

远远不够。

念头转完。

凌曦唇角弯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

“两位身边……可有特别喜欢唱戏的朋友?”

啊?

曾玉和程及玉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唱戏?

这跟酒方子、跟白家、跟华杉……有半文钱关系吗?

彻底懵了。

程及玉眨了眨眼:“我娘行不?”

凌曦:“……”

恩,大概,不行……

……

这日,华杉酒坊的铺板才卸下一半。

一个穿着粗麻短打,发丝微乱的少年,背着个破旧包袱,蹭蹭走了进来。

脚上的草鞋还沾着城外新鲜的黄泥。

伙计正打哈欠,一见这模样,立马变了脸:“去去去!”

他抄起手边的抹布,像赶苍蝇似的挥舞。

“哪来的叫花子!”

“知道这是哪儿吗?华杉酒坊!滚滚滚!”

少年梗着脖子:“咋的?好不容易进趟城,想给姑母捎坛好酒,不成啊!”

伙计嗤笑一声,声音拖得老长:“你买得起?”

他拿眼角鄙夷地扫过少年那一身行头。

“你全身上下,值五个铜板吗?”

少年被他看得火起,挺直了腰杆。

“我告诉你!我姑父!京城里当官的!”

“当官?”伙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拍了下手。

“京里守城门的、牢里看犯人的,都叫官儿!”

他哼笑着,下巴抬得老高。

“小子,听好了!这儿是华杉酒坊!”

“咱们东家,那可是白家夫人的弟弟!”

“你那当官的姑父,算个什么东西!”

少年嘴角轻蔑一撇。

他白了那伙计一眼,眼神像看个傻子。

“我听说那郁楼的酒,比你这儿好上一万倍!”

这话一出,坊里本就零星几个挑酒的客人,不由都停了动作。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郁楼?”

柜台上,掌柜本来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听见这话,算盘珠子猛地一停。

他抬起头,一张胖脸拉得老长,满是不乐意。

“小子!胡说什么!”

掌柜的嗓门洪亮:“华杉酒坊的酒,是这京城里顶顶有名的!”

“买不起,就少在这儿叫嚣!”

恰在此时,那伙计正给另一位客人打完酒。

“这位爷,您拿好,这斗五十文。”

少年斜睨过去,目光落在伙计手里的酒上。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酒色浑浊,跟刷锅水似的,这斗顶天了三十文。”

掌柜眯了眼:“这年头,破叫花的也敢跑来评酒?”

“有本事!你把这缸都包圆了!”

他指着旁边一个半满的酒缸。

“二百文一斗!有多少你买多少!”

少年闻言,却没立刻接茬。

他反而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这也太贵了……”

掌柜听见这话,头也不抬,继续打起了算盘。

懒洋洋道:“你若是现在,将自个儿将留在地上的泥擦净喽。”

“再磕三个响头,滚出去。方才的那些话,我便既往不咎如何?”

少年像是没听见,或者,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在店堂里绕了一圈:“你这儿,一共多少坛酒啊?”

掌柜心里冷笑,当他是个初进城、啥也不懂的土包子。

“加上后院里头放着的,一百来坛罢。”

“哇——”少年眼睛滴溜溜转,东看看西看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那……若是我全包圆了,多少卖我?”

他说话间,手掌随意往旁边一个酒坛口上一按。

一个黑乎乎的泥手印儿,赫然留在陶土坛沿上。

旁边的伙计眼尖,立马皱紧了眉头。

他快步上前,掏出帕子,一脸嫌恶地用力擦掉那印子。

掌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嗤笑一声。

“哼,包圆?”

“小子,知道咱华杉酒坊最贱的酒,也要多少钱一坛吗?”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语气极尽嘲讽。

“八十文!”

“有种,你就将这一百多坛全包了,我便给你同价,八十文一坛,如何?”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八十文一坛……那一百坛……”

他伸出一只手,笨拙地掐着指头。

掌柜看着他那副蠢样,没好气地报出个数:“八两银子!”

“买不起,还不快滚!”

八两银子?!

少年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愣在当场。

“种地一年,顶好的年景,也才收个六、七两……”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比了个八的手势:“你这里的酒,要八两?!”

伙计不由笑出了声,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识。

掌柜眼角瞥见外头。

因着少年的吵嚷声,外头聚了些人看热闹。

有穿着不错的往里头探头探脑,一看这穷小子一身粗麻,鞋上还有黄泥,又嫌恶地扭头走了。

他耐心渐渐磨光。

本想逗逗这土包子,让他见识见识京城物价,哪想还耽误了生意!

他正要张口撵人——

却听那少年突然开口:“这一百多坛好酒,要八两……”

他指了指店堂和后院方向。

“这价——你说了算?”

掌柜愈发不耐烦,挥挥手,像赶苍蝇。

“废话!”

“老子就是这儿的掌柜!当然说了算!”

少年却没走,眼睛直勾勾盯着满屋的酒坛。

嘴里还念念有词,像看傻了。

掌柜的耐心彻底告罄,这土包子还赖上了?

他沉下脸,几步上前:“走走走,杵在这儿挡生意呢!”

手掌就要推搡过去——

手心猛地一凉,被塞了东西。

掌柜动作一顿。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低头。

嚯!

一锭明晃晃的银子!

少说也有十两!

掌柜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耳边,那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八两银子,一百坛。”

“这些,小爷我全包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掌柜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

旁边的小伙计也傻了眼,揉了揉眼睛,没错,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穷小子……真拿得出来?

掌柜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腰都下意识弯了几分。

“哎呦!小爷!您瞧我这张嘴!”

他猛拍自己一下。

“跟您开玩笑呢!闹着玩儿!闹着玩儿!”

少年眉头一挑:“闹着玩儿?”

“我是诚心买酒,你说跟我闹着玩儿?!”

一股邪火蹭地窜上来。

少年猛地转身,走到门口便嚷嚷起来。

“大伙儿都来评评理!”

“我买他家的酒,八十文一坛,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我问他能不能做主,他也应了!”

“现在我银子都拿出来了,他倒反悔了,说不卖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人群顿时嗡嗡议论起来。

掌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戳中了痛处,更是气急败坏。

“你!你分明是来捣乱的!”

他指着手里的银子:“我看你这银子八成也是偷来的!”

“再不滚,我可就报官了!”

少年听了这话,反倒嗤笑一声:“报官?”

“你报,你尽管报!”

少年挺直了腰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倒要看看,官府是向着你这出尔反尔的店家,还是向着我这诚心买酒的!”

“我又不是强买强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

他环视一圈,目光锐利。

“怎么?如今仗着店大,就想欺客不成?!”

说到这儿,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你真要闹到官府去?”

“行啊。”

“那我可得请我姑父来评评理了!”

正僵持着,空气都快凝固了。

“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布帘掀开,走出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的中年男人,神色间带着几分威严。

掌柜的一见来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眼睛都亮了。

“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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