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声音平直,不起波澜:“失窃金银,侍妾失踪,然后死在河里?”
他眸光微凝:“席秋娘,可不像是个会轻易寻死的。”
澄心闻言,也点了头。
席秋娘自小命苦。
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遭尽白眼。
可她为了活什么苦都吃。
若非如此,沈老夫人回乡探亲,也不会一眼瞧中,心生怜悯,将她带回沈府。
虽这些年来在沈府衣食无忧,却能从玉佛殿之事瞧出来。
寻常女子失了清白,又被众人瞧见,要么是郁郁而终、出家为尼,或一头撞死。
可席秋娘偏偏能将此转为利得。
让贺家人愧疚,迎她为正妻。
那样的女子,怎会自尽?
况且还偷盗了贺家的金银……这般说不过去。
沈晏手中的文卷递还傅简堂,语气淡漠:“席秋娘偷盗的金银可曾寻获?”
傅简堂点了头,抬手一指旁边桌案:“东西都在那儿。”
“是个喝花酒的闲汉,今早去桥边撒尿,瞧见桥墩下丢着个无主的包袱。”
“那厮见左右无人,起了贪念,都给揣怀里了。”
沈晏上前,目光在那堆物品上一扫。
确是些寻常的金银锭子,并无什么稀奇。
只一物,让他眸光定了定。
是个香囊。
针脚粗疏,料子也旧,上面还用几块新布补过。
澄心啊了一声,认出了此物:“爷,这是表小姐的香囊,听闻是她生母亲手所缝,平日时从不离身。”
听澄心这么一说,沈晏也对这个香囊有些印象,便又移开了目光:“贺府那边,可有动静?”
傅简堂摇头:“都派人问过了,皆说昨夜并无异常响动。”
“只是……”他话锋一转,“在贺府后院的狗洞处,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小块撕裂的衣料。
“席秋娘身上衣衫勾破的布条。”
“狗洞?”澄心眉梢一挑。
看不出来,这表小姐当真是能屈能伸。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衙差快步进来:“大人,贺府来认尸的人到了,说是府上的管事。”
傅简堂与沈晏两人相视一眼,双双走到暗间。
不多时,管家被引了进来,约莫四五十岁。
他面带戚色,步履匆匆。
那管家走到石床边,衙差掀开白布一角。
他只瞧了一眼,便“哎呀”一声,连连顿足。
“错不了,错不了!”
“这……这正是我家少爷的妾室,席氏!”
管家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
嘴里念念叨叨说这席氏先是犯了家规受了家法,本应逐出府去,但因老夫人心善请大夫医治,望对方将功补过。
管家语气沉痛,仿佛贺家已是仁至义尽。
“谁曾想,她竟……竟如此不知好歹!”
“偷了府上的金银细软,连夜潜逃!”
他语气激愤,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席秋娘的不是。
沈晏眸光微闪,与傅简堂交换了个眼神。
这番说辞,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衙差又问了几句,那管事哈着腰一一答了。
衙差便道:“行了,我等再查验一番。”
“若你说的属实,这些银两自会归还,尸首也会让你们领回去。”
管事连连作揖:“是,是,有劳官爷!”
他躬身退出,脚步匆匆,暗自道了一声晦气!
管事走远,沈晏与傅简堂这才从暗室步出。
傅简堂指着管事离去的背影:“他说的,你信?”
沈晏神色淡淡,不起波澜:“我只看证据。”
傅简堂呵了一声,扇子轻点手心:“席秋娘在京城,可没什么仇家。”
“哦,有一个!”他眼珠一转,促狭道,“你的侍妾貌似……”
沈晏目光陡然一寒:“昨夜,她与我在一处。”
“好好好,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他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
沈晏这才缓缓移开视线,周身寒气稍敛。
傅简堂暗自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知道这小子将凌曦放在心尖尖上,还去触及底线,该!
他定了神,转回正题:“那便只余贺家了。”
“可若贺家真想处理了,让她自生自灭便是,请大夫治伤,多此一举。”
沈晏剑眉微拧。
傅简堂此言,确实点在了关键处。
除非席秋娘当真捏住了贺府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那秘密,足以让贺明阁让她永远闭嘴。
他眸光一沉。
不过,终究也只是猜想。
席秋娘的身上也搜了,尸也验了,包袱也寻到了,里头的东西也查了。
无甚出奇。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告诉他,席秋娘偷盗家财欲意离开贺家,却在逃跑时慌不择路失足落水而死。
可真是如此?
沈晏薄唇抿成一线,眼底疑云如墨般浓厚。
他怎觉得有些怪异。
傅简堂与他好友多年,对方在想什么也能猜出个一二。
他摇着折扇劝:“我的沈大人、我的沈侍郎,别想了。”
他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贺明阁不过区区鸿胪寺右少卿,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能触及什么秘密?”
他收了扇子,轻敲掌心,转身对一旁的衙差道:“行了,就以失足落水结案罢。”
衙差躬身应是,便要去取卷宗。
沈晏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便被傅简堂抢了先:“行了,这京城里头悬而未决的案子都堆成山了。”
“别为了这点子小事儿伤神。”
“再说了,唤你来,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
“说到底也是沈老夫人的远房亲眷,这消息总不能从旁人那儿知晓。”
沈晏沉眸不语。
……
凌曦回了凌家,将封县主这件好事告诉凌氏夫妇。
一来是将圣上赏的东西带过来。
二来也是能让他们心中有些宽慰。
省得每次回凌家,凌夫人便是一副生怕她吃不好穿不暖的担忧模样。
凌永年听了手一抖,茶碗险些落地。
凌夫人更是“噌”地站起,双眼瞪得溜圆,止不住地兴奋:“曦儿,你说什么?!”
待凌曦又重复了一遍,凌夫人这才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连连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呀!”
“我的曦儿可算是熬出了头。”
“有了这层身份,往后在沈家便能更舒心了。”
她一直怕,凌曦在那大户人家受苦。
凌曦反握住凌夫人微凉的手,眸光清亮:“便是没有这层身份,我也能过得舒心,你便宽心罢!”
“哎!说的是。”凌夫人眼角眉梢的喜色,是怎么也藏不住。
车夫王叔指挥着人,一箱箱、一匹匹地往屋里头搬东西。
凌永年在屋里头告诉他们摆在何处。
这里头的东西大部分是圣上赏的,有一小部分是凌曦在路上为两老购置的。
“够了够了!太多了!”凌夫人见这阵仗忙开口劝。
“哎呀,娘,这可是圣上赏的,不能不要。”凌曦拉了凌夫人一把劝道。
凌夫人看着父妻俩屋子塞不下,还塞一些在女儿的房里头。
“成,改天得空,娘亲自给你裁几身漂亮的。”
凌曦将凌夫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娘,这里只是一部分,其他的,我都放在城南新买的宅院里。”
“届时您跟爹,一并搬过去住可好?”
凌夫人一听,声音都发紧:“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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